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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於是,我拿出告示,給他過目。

上面是我招婿的條件,能帶我白家商隊拿下草原的生意者,便是與我廝守一生之人。

就算是選婿,我也要一位能力見識與我相當之人。

無論他的出身,相貌,我隻想有個人助我,把白家壯大,站在白鳳年他們那些人再也無法企及的位置上。

這個條件一出,原本想來攀親事的人立刻走了大半。

剩下的面面相覷,將生意做到大草原上去,這無異於痴人說夢。

最後,所有人都走了。

王誠之急匆匆跑來跟我通風報信:「不好了!元玉,白二他揚言要北上與草原牧民做生意,今天就動身。」

他焦急得直跺腳:「江城有好幾家看好他的,已經投了銀子入股在他身上。」

「你這邊還沒有人來揭榜可咋辦啊!」

我看著賬簿,態度淡定:「等一等,也許會有人來呢。」

王誠之嘆了口氣,小心地看向我:「怎麼可能?這江城除了白二,誰還有不遠萬裡赴大草原的能耐啊!」

「其實,白二他臨走前,還讓我捎話給你,他說讓你等他拿下西北草原的生意,做聘禮去你過門。」

我「呵」了一聲。

他未免太自大了些。

以為江城除了他白鳳年,就找不到第二個出色少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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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東家,有人揭榜了!」

江遊連滾帶爬地進來稟報。

緊跟他身後的是一位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

男子面容白皙,眸子狹長清亮,看到我的時候,眸子又亮了亮,隻是還未開口說話,耳尖先紅了。

「在……在下楊致,年……年二十,西城人士,母親早逝,家中有父親,還有……有兄弟五人。」

他一進來,就先報家門,說話的時候也不敢看我。

「願為小姐赴西北草原,將白家生意發揚光大。」

倒是最後這句,說得十分認真且嚴肅。

我莞爾:原來楊致年輕的時候,竟然是這般容易害羞!

「江遊,帶楊公子去認識家裡的伙計,晚點再帶楊公子去西郊倉庫清點北上的貨物。」

楊致張了張嘴。

他一直很頭疼,怎麼向元小姐表明自己的本事,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就信了他,難道就不怕他是個騙子?

楊致撓了撓頭,心想:她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的沒心計,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

哎,幸虧他及時趕來了。

江遊帶著楊致離開後,王誠之跳腳:「元小玉,不是吧?你真的相信那個傻大個?他一看就又傻又天真,怎麼做生意?」

「你別不是看他長得俊,被迷得算不清賬了。」

我白了他一眼:「人不可貌相,你就等著看好兒吧。」

楊致,上輩子在白鳳年成為皇商首富之後,冒出來的一匹商界黑馬。

那時候的他也不再年輕,端的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

但他行事大膽,手腕凌厲,尤其眼光奇準。

聽說,他若不是年輕的時候家境實在太貧窮,一路全靠自己白手起家,這首富的位子根本輪不到白鳳年做。

上輩子,我與他曾在白家的家宴上見過面。

他一點也不像現在這般青澀害羞,甚至可以說是無禮的、猖狂的。

他跟白鳳年拿一場生意打賭:「輸了,在下願奉上半副身家;贏了,在下就把白家夫人親手抱回家。」

這對白鳳年來講,無異於侮辱,我也覺得莫名其妙。

當然,最後白鳳年贏了,隻是贏得很不光彩。

楊致沒賴賬,奉上半數家財,從此隱退江湖。

有次,白鳳年喝醉了酒說:「這世上,唯有此人可與我一較高下。」

我便知道,若是光明正大的鬥,白鳳年贏不了他。

其實這輩子,我是懷著些許把握,他會前來揭榜的。

因為上輩子他輸了賭局之後,除了送出半數家財,還曾暗地裡託人給過我一封書信。

信上文字很短,隻有一句:「憾此生與卿無緣,惟願卿順遂安康。」

在這樣的世道,沒有一個人會蠢到用半數家財去賭一個有夫之婦。

我想,也許他與我曾有過什麼機緣,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既如此,這輩子,他或許能來找我。

是的,我在賭。

當然,若是賭不贏,我便打算親自去西北大草原走一遭。

但幸好,我贏了。

13

又是兩年後。

白鳳年回來了,他帶去的所有中原貨品賣了難以想象的高價,帶回了大量的馬匹、皮革還有黃金。

白家瞬時風頭無兩。

白鳳年親自上門提親,可我卻早已梳起了婦人發髻,正笑容可掬的送一老人出門:

「爹,您路上慢點!」

老人是楊致的父親,他是個老實人,兩年多沒有兒子的音訊,很是擔心,便來我家打聽。

我爹留他住了小半月,兩個人雖然常常雞同鴨講,但相談甚歡。

「哎,哎,好!」

楊老爹和他兒子一樣,面皮薄,叫一聲爹就激動得臉頰通紅。

不過,我知道他挺喜歡我的。

他沒有閨女,隻有五個兒子,言談間小心翼翼提出想讓我們以後生了閨女,其中一個姓楊。

我滿口答應,都不用跟楊致商議。

雖然這輩子我們隻相處了兩天,他半數都是害羞的不敢看我,但我能感覺跟他相處很舒服。

這種舒服的感覺,即便歷經兩年也不散。

白鳳年問我:「這是那個男人的爹?」

「還沒成親,你怎麼就喊上爹了?」

我白了他一眼,轉身進門。

白鳳年這次是賺了不少,但還撼動不了我元家在江城的首富地位。

我現在單靠引茶種,便種遍了江城以及周邊數地,並且控制了大江南北的茶葉買賣。

14 白鳳年視角

白鳳年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夜裡又失魂落魄地去了那棵大梨樹下。

醉酒後,他喃喃說道:「這次徹底失去了玉兒。」

時至今日,他終於說出了那聲「悔」。

是的,他後悔了。

之前,他在元玉面前強撐著姿態,說不後悔搶親,不後悔救林淑雪。

可實際上,他其實早就後悔了。

若是他沒去搶親,他便不會錯過大哥的最後一面。

白家的百年基業就不會被親族爭奪一空。

他會順利地繼承白家產業,然後安安穩穩與元玉成親。

婚後,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因為他們從小就有說不完的話,一輩子白頭到老絕不會感到厭倦。

玉兒漂亮又能幹,一定會幫著大嫂把家裡的處理得井井有條。

而他呢,則會在外面大展宏圖,建立白家的商業版圖。

白鳳年又仰頭灌了一口酒:「若是這樣,該多好啊!」

林淑雪找到了他:「白鳳年,你非要這樣嗎?」

月色下,她再一次淚流滿面。

白鳳年看著她的眼淚,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原本最憐惜她的淚,如今瞧著一次比一次厭煩。

除了哭,她還會做什麼?

林淑雪也看了他的厭煩,歇斯底裡地哭訴:「你嫌棄我,你一直都是嫌棄我的對不對!」

「你嫌棄我髒,可元玉她就不髒了嗎?她打小混跡在男孩子中間,早就不幹淨了。」

「還有,當年她去武夷山,與一幫男人一走就是兩年,如今她又與其他男人有了婚約,她更髒!」

「閉嘴!」

白鳳年起身,狠狠地甩了林淑雪一記耳光。

「我從小看著她長大,或許她絕情絕義,她得理不饒人,但她幹淨,比任何人都幹淨!」

白鳳年醉醺醺在梨樹幹上比畫著元玉的身高,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從還尿褲子需要別人擦屁股的孩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冷漠的她……

玉兒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明明比自己小三歲,卻不肯喊哥哥,一口一個白鳳年。

每當他看過來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狡黠眸子卻亮晶晶的,盛滿張揚熱烈的喜歡,讓他不敢直視。

他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淑雪這般溫柔如水的女子,而不是和玉兒一樣驕傲張揚的女子。

原來,自始至終,便是錯的!

白鳳年哭了,手指著林淑雪:「你什麼東西,也配跟她比?」

14

又一年,楊致回來了。

他沒帶回太多的金銀財寶,但是帶回了好幾個北邊的大客商。

他把客商交給元家的幾個掌櫃,江遊便每天帶著人與大客商談生意,幾乎搜羅了江城各個類別的商品。

沒辦法,大客商們看啥都跟看到明晃晃的銀子似的。

楊致規規矩矩地坐在我的面前,含笑的眸子盡是溫柔。

我打量著他原本白皙的皮膚,如今略有些粗糙,但比之前顯得愈發穩重成熟了。

我笑著說:「我爹選了下半年的好日子,到時候你進門。」

他臉又紅了。

我問:「可以嗎?」

他猛點頭。

我又問:「我想早點生個孩子,你能幫我嗎?」

是了,原來我才是那個離經叛道、不想被世俗束縛的,所以當初才會被以為是同類的白鳳年吸引。

楊致劇烈咳嗽, 我過去幫他順氣。

「你若是不願,我也可以再等半年。」

「我,願意的。」

他抬頭, 眸光水色氤氲, 反盯得我臉紅腮熱。

我當晚就摸進了他的屋子。

初時他害羞拘謹,但很快轉被動為主動。

那雙粗糙的大手猛掐我腰肢, 害我喘息連連。

某些瞬間, 我從他身上看到了前世那個偏執瘋狂的影子。

一夜無眠。

清晨, 我叫了人來送早膳,與他對坐而食。

我起了壞心思,拿糕點去喂他, 他又恢復了那個害羞的模樣。

「呿, 扮豬吃老虎。」

他聞言一愣,而後低笑出聲。

我忍不住問出口:「你為何會來揭榜?」

「娘子為何相信我?」

因著昨晚的事,他開始明目張膽喚我娘子。

我回:「我總覺得與你相識,但又記不起……」

他眸子閃了閃:「沒關系, 我記得就好。」

「說說?」

他看向我, 眸色溫柔含笑:「你曾搶過我的梨花釀。」

還是那棵大梨樹下。

當時的我年幼叛逆,想要嘗試我爹不允許我喝的酒, 便搶了一棵梨樹下賣酒少年的酒壺, 喝了之後,醉倒半日。

他年紀也不大,以為自家釀的酒喝死了人,嚇得哭了半日。

好在我最後醒了, 便隔三岔五地去找他買梨花釀。

每次不敢喝多, 隻ṱú₆喝一點點, 但也滿足得不得了。

我奇:「你是西城的, 每天都來江城賣酒?」

他回過神來道:「我隻賣給你!我娘那時候剛去世, 隻有她會釀梨花釀,存的其實不多。」

不多, 隻夠她一人喝。

「那時候的我想, 這世上有個人如此喜歡娘親留的梨花釀, 娘親一定很開心。」

漸漸的, 看著她滿足地眯起眉眼,便入了他的心。

原來讓一個人開心, 他會更開心。

我眨了眨眼, 竟是這樣的緣分。

楊致點頭, 至於後面的事情, 便不適合在這個氣氛下多說了。

其實, 他後來也一直有去。

但少女的身邊多了一位張揚的少年郎,他發現了她偷喝酒這件事後, 便嚴厲禁止她再喝。

她似乎很聽那少年的話,便再也不曾喝過。

當然,也不會再記得賣酒少年。

但其實, 除了第一次喝,梨花釀不醉人的。

我輕笑道:「這麼說,有些懷念梨花釀的滋味了。」

楊致眸子亮了亮:「你想喝嗎?」

「你讓我喝嗎?」

女子飲酒,如同女子做生意, 都有那麼一點不為世道所容。

楊致開口:「隻要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

「任何事?」

「任何事。」

我笑著撲進了他的懷裡。

此生,我終可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