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害得老子手機都被沒收了！」
陸蔓檸走過來踢踢我的桌腳，丟給我一張疊好的紙條。
我不明所以，她說：「蘇浩，你晚點幫我把這個送去給沈曜唄，他下午在校門口的奶茶店，我現在被看得緊，根本沒法出去找他。」
我把紙條撥到一邊，不耐煩道：「我沒空，我要做題。」
陸蔓檸拿回紙條，氣急敗壞地跺腳。
她試圖找其他人幫忙，可她因為先前太過高傲，再加上這次把全班人拖下水，根本沒什麼人緣。
她隻能跑去前排找好說話的學委。
見學委推脫不了，我大聲道：「學委，班主任喊我們去辦公室！」
學委這才脫身，和我一起走出教室。
路上，學委朝我感激地笑笑：「謝謝你呀！班長！」
學委性格好，學習努力，上輩子她考上首師，成為學生愛戴的老師，所以我不願這輩子讓她也卷入陸蔓檸的爛攤子裡。
前世就是我對陸蔓檸有求必應，才會讓她一直利用，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一周一節的體育課是我們難得的放松時間。而這也讓陸蔓檸有機會偷偷和沈曜約會。
我和體委一起整理器材時，聽到另一間教室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響。
「阿曜，都怪那個死妖婆跟我媽告狀，現在還每節下課都盯著我，放學也盯著，你真聰明，讓我在體育課偷偷溜出來！」
沈曜輕笑一聲：「那要不要我替你去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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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麼整？」
「這哪能告訴你？先不說了，這周末你能出來陪我嗎？」
「不知道我媽在不在家，實在不行，我就讓蘇浩幫我打掩護。」
沈曜輕嗤：「嘖，就那個廢物舔狗。」
我聽不下去，和體委都放下東西匆匆離開。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沈曜會如何對班主任。
這一世，沒有我的勸阻，沒有我媽的幹涉，告狀人成了班主任，這算不算是我……間接害了她？
懷著不安的心，我跑去辦公室，見我一臉緊張，班主任拍拍我，溫柔道：「蘇浩，怎麼啦？」
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聲都顫抖著：「杜……杜老師，你最近要小心一點！」
「我當是什麼事呢！」她笑道，「你是擔心沈曜那個混混對我懷恨在心是吧？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我這才放心地回了教室。
陸蔓檸正在教室後面拿著小鏡子補妝，見我進門，白了我一眼。
看著她如今墮落的樣子，我不禁在想，她是自甘墮落，還是本就如此。
10
意外還是發生了。
期末考前的一個周末，班主任遭遇車禍，送到醫院時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救了。
同樣是酒駕，隻是肇事司機另有其人。
所以這真的隻是意外，還是有隱情？
最後班主任雙腿殘疾，她的丈夫不是一般人，酒駕司機直接被判了無期徒刑。
沒有班主任管束的陸蔓檸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和沈曜約會，期末考試更是睡著考完。
她的成績一落千丈，寒假被陸母關在家裡，哪也不能去。
除此之外，陸母還每天都在家監督她練舞。
陸蔓檸在新年有個重要的舞蹈比賽，聽說有大師級舞者做評委，若能拔得頭籌，說不定能成為她的關門弟子。
因此陸母無比看重，親自在家監督。
沒有高考的壓力，我便在寒假找了份奶茶店的兼職，賺點生活費。
好巧不巧，我在兼職的奶茶店遇到了沈曜。
隻是他被好幾個校外的女生簇擁著，其中一個長發女生我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跟陸蔓檸同一個藝術培訓機構的。
那長發女生靠在沈曜懷中，他用手指玩味地繞著她的發絲。
女生問：「曜哥，你最近怎麼不和你家蔓檸卿卿我我了？」
沈曜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別提了，那女的可真無聊，老子之前看上她，是因為她那股子傲氣。結果現在跟個舔狗一樣，天天煩我！」
女生順勢在他胸前蹭了蹭，沈曜親了她一口，又道：「反正老子也玩膩了。還是你好，知道怎麼討我喜歡。」
原來陸蔓檸死心塌地喜歡的男人，也隻是把她當舔狗。
再回想上一世當炮灰的我，真是可悲。
這時，沈曜接到了電話，是陸蔓檸打來的。
他接起電話，滿臉不耐煩：「什麼事？」
不知那頭說了什麼，他突然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對陸蔓檸說道：「如果你願意為我放棄那個比賽，來和我見面，我就跟你和好。」
掛了電話，他們哄笑起來。
「這傻女人真要為了你放棄比賽啊？」
「管她呢，反正老子就是耍耍她！」
陸蔓檸，你看看，你究竟是愛上了個什麼樣的男人。
11
那天回家，我才發現陸家父母都不在家，從我媽那得知他們臨時出差去了。
現在就讓我媽看著陸蔓檸。
晚上給陸蔓檸送去飯後，她從我身後抱住我。
我拿著託盤的手微微顫抖。
「蘇浩，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她哀求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你早就是成年人了，你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掰開她的手，毫不留情地關門走人。
她用力地敲著門，不停地哀求我：
「蘇浩！我求你了！隻要你放我出去，讓我為你做什麼都可以！」
我生生停住腳步，隔著一扇門問她：「陸蔓檸，你知不知道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他不好！可他是真心對我好的人！我爸媽對我那麼嚴格，不讓我做這做那，還不讓我吃甜食！是他，他可以給我很多很多甜食，隻有他能讓我感覺到愛……」
我越聽越覺得荒唐。
如果她爸媽聽到，該有多失望。
「雖然他這段時間對我有點冷淡，還跟別的女人曖昧。」
原來這些她也知道。
「但是我知道，他這是在跟我賭氣呢，隻要我去見他，他就會跟我和好了！再說了，那些女人怎麼比得過我，阿曜親口說了我是他最愛的女人！」
見她如此執迷不悟，我搖了搖頭離開。
我叮囑我媽不要插手她的事，也不要心軟給她開門。
隻是第二天我們還是發現她不見了。
她從三樓窗戶，用被單綁成繩索跳下了樓。
陸家父母聞訊匆匆趕回，最終我們是在醫院見到的她。
此時的她，雙腿打著石膏，原本如瀑的長發被剪成粗糙的短發。
她滿臉淚痕，煙燻妝都哭花了。
我了解到事情的大概。
昨晚陸蔓檸跳樓赴約，一瘸一拐地趕到酒吧，卻被摟著別的女人的沈曜一頓羞辱。
她氣不過，跟那個女人打了起來，最後有人發現她腿間流了好多血，喊了救護車。
陸家父母信任我，讓我留下來開導她。
我坐在床邊，看她的手指緊緊摳著被單。
「蘇浩，我是不是很傻？他說不喜歡太單純的女孩，我就學著塗指甲油，化濃妝，還自己用剪刀把頭發剪了。
「可是昨天他卻跟我說，他喜歡像霍思佳那樣長發飄飄、素顏幹淨的女孩……我氣不過就跟她打起來，結果阿曜也不幫我……
「為了他，我連比賽都放棄了，腿也摔斷了，前途都毀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啊……」
我無話可說，這樣的結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隻是看著她狼狽的樣子，我卻沒有一絲快感。
陸蔓檸賽前摔斷腿，無緣比賽。
更糟糕的是，她跳下樓時大腿不小心扎進尖銳物，沒有及時處理導致終生都要跛著腳。
她的舞蹈生涯，徹底地毀了。
陸母恨鐵不成鋼，日日捶著她的腿，問她為什麼要叛逆。
陸父每次看見她都隻是搖搖頭，無奈嘆息。
後來陸家父母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我還聽說，陸母懷了二胎，他們在另一個城市定了居。
陸蔓檸被徹底放棄了。
12
陸蔓檸依舊正常地和我一起上下學。
隻是她再也沒有了驕傲的資本，也成了全校人的笑柄。
因為她沒有朋友，隻能到哪都跟著我。
我們在奶茶店遇到沈曜，他嘲諷道：「喲，被老子甩了你就回頭找你舔狗去了？」
他挑釁地敲了敲桌子，眼裡滿是戲謔：「老子不要的破鞋，跟你個死書呆子倒是般配！」
我沒有理會，卻見旁邊的陸蔓檸站起身。
她瞪著沈曜，手緊緊地握著奶茶。
下一秒，她趕在沈曜再次開口前，將奶茶砸向了他的頭。
甜膩的奶茶淋了沈曜一頭。
沈曜正要發作，被奶茶店老板勸下。
陸蔓檸一瘸一拐地離開，形單影隻，分外倔強。
陸蔓檸向我借了各科筆記。她是對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但出於同學間的友愛，還有她父母對我的資助，我還是幫助了她。
她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也是好事。
隻是她基礎差，又因為之前的事耽誤學習，成績很難提高。
然而，就在最後一次模考前，社交網絡上開始傳播她的私密照。
本在埋頭學習的她，聽見同學的議論，當場發瘋似地摔了那人的手機。
照片是哪來的，她再清楚不過。
她立馬就跑到酒吧找罪魁禍首沈曜算賬。
她狠狠甩了沈曜一巴掌。
沈曜哪裡受得了在兄弟面前丟臉，他將陸蔓檸重重推倒在地。
「沈曜，你給我等著！」她放下狠話。
圍觀的人和沈曜一起嘲笑她：「死瘸子，你爸媽都不要你了，你還能怎麼奈何我？」
而就在那天下午，警車開進了校園。
所有人都往窗外張望，陸蔓檸在課上直接被帶走。
聽別人說，沈曜也被抓走。
班主任的車禍查到了幕後主使。
沈曜買通一個剛出獄的人，讓他開車撞死我們班主任，好在班主任命大，活了下來。
隻是沈曜忘了，陸蔓檸曾是他最親近的人，她掌握了他所有犯罪證據。
他既然選擇拋棄她，那她也隻能毀掉他。
其實在此之前，陸蔓檸對沈曜還是心存幻想，不然她也不會直到現在才交出證據。
可那些滿天飛的照片讓她的幻想徹底破滅。
在這場愛情的遊戲裡，她選擇兩敗俱傷。
沈曜被捕，沈家也接受調查。
警方順藤摸瓜，查到了沈家更多犯罪證據，原來沈父不僅偷稅漏稅、洗黑錢，還經手過不少人命交易。
這些罪證足夠讓他們父子二人牢底坐穿。
隻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沈家的判決書下來那天，高考結束了。
13
雖然我已經確定報送，但我還是正常參加了高考。
我考了全市第一，抱著我媽痛哭流涕。
我終於不用重復上一世的命運，我現在學業有成，媽媽也平安健康地活著。
我，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老師為我開了慶功宴，班主任也坐著輪椅來了。
學委這一世也還是穩定發揮，考上了首師，她拿著酒杯和我敬酒。
今天她摘了眼鏡，眉眼彎彎，笑得甜美可愛。
「恭喜你呀，班長，以後在北京可以相互關照了。」學委的小臉紅撲撲的。
我也回敬，一飲而盡。
當我放下酒杯時，我看見門外猶豫的身影。是陸蔓檸。
她以前雖然舞蹈很好，但她沒有學習的天賦，最終高考也僅僅過了二本線。
包廂內的熱鬧因為她的到來，陷入了幾秒鍾的安靜。
「她怎麼還有臉來啊，她害得杜老師現在……」
「別說了，別說了。」
杜老師搖著輪椅來到門口, 溫柔地拉住陸蔓檸的手：「進來吧。」
「杜老師，對不起。」
曾經不可一世的小公主, 終究還是低下了倔強的頭。
「都過去了。」杜老師搖搖頭，「作為母親，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但作為老師, 我很開心能夠看到你改過自新。」
陸蔓檸拘謹地坐在角落，與我們其他人的熱鬧格格不入。
分蛋糕的時候，我拿著一小塊蛋糕遞到她面前。
陸蔓檸瞬間泣不成聲。
我知道她想起來什麼。
很久以前，我也曾給過她一塊蛋糕。
隻是後來的她迷失在沈曜給她的甜點中。
在關心與叛逆中, 她選擇了叛逆。
她拿著蛋糕的手顫抖著, 眼淚如同珠子斷了線。
我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在悔恨, 當年不該吃叛逆的甜頭。
「謝……謝謝……」她哽咽著說，「祝你，前程似錦。」
14
上大學後，我靠勤工儉學和獎學金賺了不少錢, 把我媽接到了北京。
後來關於陸家的事我就很少聽說。
隻知道陸蔓檸在父母的安排下出了國。
很多年後，我和妻子回到老家, 陪她去接練舞的小侄女。
對了，我甜美可人的妻子, 就是高中的學委, 她在大學時經常約我吃飯, 我也逐漸感覺到她的心意。
我們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她研究生考進清華, 畢業後我們就結了婚。
妻子的小侄女剛六歲，學的是芭蕾舞。
我們在教室門口等著她上完課, 助教老師牽著小侄女出來。
看到助教的那一刻，我和妻子都愣了愣。
小侄女的助教是陸蔓檸。
她又養起了長發，素淨的小臉未施粉黛，倒更像高中時的樣子了。
前世, 她可是受萬人敬仰的知名舞蹈家。如今卻隻能在小機構裡當助教。
陸蔓檸也是錯愕了一瞬，很快她就將侄女的小手交到我手裡，笑著說道：「好久不見，你們結婚了呀，都有孩子了……」
我瞬間就反應過來，我這是重生了。
「-那」這時陸蔓檸從口袋裡拿出一顆奶糖：「安安, 給你吃糖~」
小侄女搖搖頭，把糖還給她, 奶聲奶氣地說：「小陸老師, 你總是給我們吃糖，但你自己不吃。你也要吃一點甜甜的呀！」
陸蔓檸笑著接過, 剝開糖紙的手卻在輕輕顫抖。我還在她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淚光。
我們牽著侄女離開，路上侄女問我：「姑父，小陸老師雖然也是我們的老師，但是為什麼她不跳舞呢？」
我剛要回答, 妻子便替我作答：「小陸老師以前也是很厲害的舞者哦, 她可是芭蕾舞天才。」
「那我也要成為最厲害的舞蹈家！」
在青春的選擇題裡，曾經的陸蔓檸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錯誤答案。
隻是好在，她還有機會修正自己的人生軌跡。
她依舊選擇了自己最愛的芭蕾，即使再也跳不了, 即使隻能做助教。
她在用善意的奶糖去放下曾經的自己。
我的人生已經如她所言前程似錦，生活美滿。
那我也祝願她，一切都好。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