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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顏言眼底充滿擔憂,我知道她並非作假。

少年時候,除了陸許,顏言是我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腦瘤,惡性的,醫生說也就這三個月了。」

聽了我的話,顏言沒忍住,眼淚瞬間溢出了眼眶。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搶走屬於你的東西的。」

她俯在我的腿上,淚流不止地道歉。

「沒關系的,顏言,這已經是好的結果了。」

「你和陸許,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能在一起,我很開心。」

「真的。」

心好痛。

我笑著,擦去顏言臉上的淚水。

「你要瞞著阿許嗎?」

顏言總算止住了哭聲,抬起臉來看著我。

我聽到門外陸許的說話聲音消失了,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顏言卻還沒察覺到。

「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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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陸許聽得到。

「可他把你當他最好的朋友。」

可我不是啊……

「所以我才不想把離別搞得那麼傷感。」

顏言眼中含淚,似乎並不能理解為何我要這樣做。

「咔。」

陸許回來了。

顏言立馬擦去眼中的淚水。

我笑著打趣道:「問顏言看到咱倆的訂婚宴是什麼反應,沒想到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陸許,快來哄哄你女朋友。」

陸許聲音喑啞。

「言言,怎麼回事,你看你,哭得跟小花貓一樣。」

看著陸許泛著微紅的眼角,我釋懷的笑了。

原來我們都是膽小鬼。

9

十年前。

陸許從眾多大姐大手中救下我。

一年的時間,他對外宣稱自己是我的男朋友。

還特意囑咐我不要說漏嘴,這樣我才能安心學習,不被別人欺負。

知道顏言轉學。

她就像個小太陽,永遠向外散發著溫暖的力量。

學校裡面不是權貴子弟,就是因為成績優異被調進來衝名校的尖子生。

陸許和顏言都是前者。

而我是後者。

不湊巧,是後者裡面,最困窘落魄的那個。

雖然陸許和我更早相識,但他和顏言顯然有更多的話題。

他們在一起聊酒宴上誰家的兒子又闖禍了。

聊那個馬術老師有什麼瓜。

聊誰誰誰家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私生子。

於是,顏言很快就加入了我們。

我們三個一起吃飯,一起自習。

不同的是,放學之後我要去燒烤攤兼職。

而陸許和顏言則是回到家上私教課。

我們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原本一切照舊。

直到有一天,陸許偷偷跑來找我,問我知不知道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子都喜歡些什麼。

我愣住了。

試探著問他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陸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扭捏著說了一個人名。

是顏言。

他說覺得顏言有點兒憨,又很直率,像個小太陽一樣。

還說自己逐漸明了的心意。

「謝顏,對不住啊,後面我就不能再給你當假男朋友了。」

「不過你放心!我會一直罩著你,不會給那些人再欺負你的機會了。」

陸家的小少爺,自然有著說這話的底氣。

那天,我坐在教室後排的椅子上。

明明是盛夏,我卻指尖發冷。

縱然知道我和陸許並不可能,但在他興高採烈地向我描繪顏言的好的時候。

心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難過。

10

躺下出租屋的小床上,被陽光晃醒。

我很喜歡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很暖,仿佛置身於一個溫暖的懷抱。

從醫院搬出來後,我就回到了出租屋裡。

這個小屋不大,但卻是我夢寐以求的屬於自己的「家」。

床頭的書櫃上,擺了一個玻璃瓶。

裡面裝滿了用彩紙疊得星星。

被陽光照著,瓶身反射出晶瑩的光。

是什麼時候折的?

我好像突然想不起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頓在原地。

原來清醒著一點一點失去記憶,是這種感覺。

美好的東西於我,好像從來都是指尖流沙。

不管是陸許、那些美好的記憶,還是我的生命。

越想留,就散得越快。

我自嘲得笑了笑,將玻璃瓶收到了櫃子深處。

不看也罷。

給自己化了個妝,我找到了一家照相館。

我想在我病得沒有那麼難看的時候,給自己留一張遺照。

拿著照片,我慢慢地往回走,

卻在家門口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謝顏。」

是顏淵。

我的生父。

也是顏言的生父。

他站在門前,面上帶著一絲疲倦。

「你怎麼都不告訴爸爸,你生病了。」

「我沒有爸。」

「另外,您擋住我回家的路了。」

我神色冷漠,並不接受他虛偽的關心。

小的時候,我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麼我叫謝顏。

媽媽臉上帶著溫柔的笑,低頭看向我。

「因為爸爸的姓顏,媽媽姓謝,你是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所以叫謝顏。」

可是每當我問我爸爸的下落,媽媽又總是沉默不語。

後來我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有一個專屬的名稱,叫私生女。

而我的媽媽,是小三。

直到媽媽去世,不得已將我託付給了顏淵。

他這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女兒。

可他隻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自己找個地方租房。

因為他害怕,害怕被楚家發現,連累到自己。

那一瞬間,我懂得了媽媽的怨恨。

「爸爸當年都是有苦衷的。」

「所以呢?」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吼道。

「我和媽媽就應該被犧牲?顏言和她的媽媽就應該被欺騙?」

情緒太激動,我腦袋一陣陣發懵。

「你走吧,我從小就沒有爸,以後也不會有。」

說著,我推開了顏淵,走進出租屋,癱坐在了地上。

13

「謝顏」

是陸許的聲音。

「謝顏她……」

還有顏言?

他們怎麼到我家裡來了?

我隻記得昨晚。

眼前突然一黑,溫熱的液體衝破鼻腔。

是血。

可是我看不見。

我踉跄著摸索到洗手間,想要洗掉愈流愈洶湧的鼻血。

但好像隻是徒勞。

眼前始終是一片黑暗。

我張了張嘴,想像往常一樣回應陸許和顏言。

但卻發不出聲音。

見到我有所反應,陸許高興地握住我的手。

「顏言,你醒了!」

「怎麼不開燈啊?」

回應我的,是陸許和顏言良久的沉默。

原來我看不見了啊。

我在心中默默地想。

清醒過來後,聞著身邊消毒水的氣味,我意識到自己來到了醫院。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這裡。

我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把手從陸許手裡面抽出來。

「早晚都會有這一天的。」

病房裡靜悄悄的,隻有顏言壓制不住的啜泣聲。

看過我後,陸許和顏言都離開了。

看護在一旁的病床上睡著。

我坐起身,想要摸索著去廁所。

一雙有力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扶你。」

是陸許。

「你怎麼沒走?」

黑暗中,我低聲問他。

「陪護走了,你正常說話就可以。」

我愣了一下,陪護走了?

那誰來照顧我?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問。

陸許回應道:「我照顧你。」

我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把胳膊從他手中抽出來。

「我何德何能,讓從不伺候人的陸家掌權人來照顧我?我自己來就可以。」

說著走進了衛生間。

總是這樣,每次在我要下定決心離開陸許的時候。

他總是適時地展露對我的關心,我就會乖乖回到他身邊。

仿佛世界都是圍繞他陸小少爺一個人轉動。

可是這次,我真的有點累了。

14

再次醒來,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幾點了?」

我問護工。

「九點鍾。」

「怎麼是你?」

是顏淵的聲音。

我心裡的怨氣忍不住翻騰。

「這兒不歡迎你。」我朝顏淵吼道。

「是陸許告訴我的。」

聽到他的回答,我愣住了。

「小陸人挺好的,我也很滿意。顏顏,你好好治病,以後好好地跟小陸在一起。」

顏淵還在喋喋不休,並沒有想停的意思。

我卻聽不下去了。

「陸許和我隻是朋友,他有喜歡的人。」

「你自己是偽君子,但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虛偽。」

我打斷了顏淵。

卻沒想到他不怒反笑。

顏淵語氣漸涼:

「你以為他陸許是什麼好東西嗎?」

我愣住了。

「你什麼意思?」我質問顏淵道。

「看啊,我的好女兒,居然把豺狼當作無害的家犬。」

顏淵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噤聲,好像被掐住了脖頸。

「我叫你來不是讓你發瘋的!」

是陸許。

聲音是我沒聽過的陰冷。

「可惜啊陸總,你好像不太懂我這個女兒。」

顏淵語氣挑釁地開口。

「她可是向來不認我這個爹呢,你想靠我來說動她做手術?哈哈哈哈哈,真是天方夜譚。」

我聽完一愣。

什麼手術?

但我沒問出口。

因為我不想被顏淵牽著鼻子走。

我隻是問陸許,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陸許沒有回答我,拖著顏淵離開了病房。

15

陸許再次回來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抱歉,我沒想過你會這麼討厭他。」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眼神空洞,卻仍盡力朝著陸許的方向說著。

「你父親娶了楚家的大小姐,可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實權。」

「這兩年他的兩個兒子回國後,公司的權力移交到了他們兄弟二人手上。」

「你的父親……」

「我沒有爸。」

「好,」

陸許妥協道:

「顏淵想要從兩個兒子手中奪權,所以他找到了我。」

「希望和我聯手,拿到公司的權力。」

「而我也希望借這個機會,矬一矬楚氏的銳氣。」

「那顏言呢?」

我問陸許。

他沉默了片刻。

「是我對不起她。」

原來一個騙局的背後是另一個騙局。

「顏淵為什麼要奪權?」

「難道他的兩個兒子會不管他的死活嗎?」

我心中仍不相信,問道。

「他們兩個不是顏淵親生的。」

陸許輕描淡寫間,向我揭露了上流社會的骯髒。

「你們真惡心。」

想起曾經那個陽光的、開朗的陸許。

一股寒意侵蝕了我。

作為犧牲品的媽媽、顏言,她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憑什麼她們的人生就要遭到這種對待?

「我和顏言對你而言是什麼呢?」

「是工具?還是棋子?」

眼中流出淚水,我低吼著問他。

「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呢?

陸許沒有說下去。

16

思來想去,我決定把這件事告訴顏言。

第二天,顏言照舊來到了我的病房。

我將昨天陸許告訴我的全部復述給她,隻是省略了我是顏淵私生女的部分。

卻沒想到,顏言聽後卻笑了。

「我都知道。」

她臉上帶著釋懷的表情。

「那你……」

我愣住。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顏淵有一個女兒,叫謝顏。」

從顏言的口中,我得知了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一切從開始就是一場有預謀的策劃。

當年顏淵得知我和陸許是朋友後,曾悄悄找上過陸許。

希望他能配合自己拿到公司的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