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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是真的不懂嗎?


 


逐漸變快的心跳告訴我,答案並非如此。


 


但我怕了。


 


我怕這隻是痴心妄想。


 


17


 


回到家,我提著巨大的礦泉水桶到廚房燒熱水。


 


「我這次是來辦婚禮的。」


 


身後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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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道驚雷,在我耳中炸開。


 


我的第一反應甚至是慶幸。


 


慶幸我沒有狂妄到,在此將他對我的好視為愛意。


 


「下個月三號,在美國。」


 


手腕一抖,杯中的水灑了一半。


 


原本以為我的心已經S了,不會再為他感到難過。


 


可事實上,是我高看自己了。


 


這麼多年的陪伴和暗戀,讓我對他的喜歡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愛意刻進骨髓,時間也衝刷不掉。


 


背對著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我才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那挺好的,恭喜。」


 


腳步聲響起。


 


我下意識地分辨他的腳步,然後心髒都跟著飄忽起來。


 


我對自己感到恨鐵不成鋼。


 


明明過去這麼久,為什麼還是對他的腳步聲這麼敏感。


 


他倚靠在廚房門口,聲音有些低沉。


 


「沒有別的要說了嗎?」


 


我放下水杯,嘴角揚起一個自以為明媚的弧度,轉身笑問。


 


「是許研嗎?挺好,你們倆一個班花一個班草,早就應該在一起的。」


 


他低頭苦笑,上前兩步。


 


我連退數步,後背抵在大理石的灶臺上。


 


他的眼神晦暗,分不清在想些什麼。


 


這眼神令我感到陌生。


 


從前的路行舟眼神永遠是清亮亮的,一眼就能看出情緒。


 


我慌亂地閃躲他的眼神。


 


「江燦,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我來了半天,你甚至不願意好好看我一眼。」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總不能說,我不敢看。


 


我生怕多看一眼,心髒就會忍不住再次瘋狂跳動。


 


我好不容易平息的悸動,不想再被某個快要結婚的男人點燃。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抹氤氲水汽。


 


「江燦,我很想你。」


 


18


 


我沒回應。


 


路行舟失落地垂下眼。


 


「不是我結婚,是我哥。


 


「他女朋友在美國讀研,婚禮也打算在那邊辦,我是來幫忙的。」


 


下意識地,我長舒一口氣。


 


可緊接著又覺得不對勁。


 


「你告訴我幹什麼,我又無所謂。」


 


他張開手臂,將我按在懷裡,緊緊抱住。


 


我嘗試掙脫,卻根本拗不過他。


 


幾年不見,他的肌肉更結實了。


 


「我有所謂。」他附在我耳邊輕聲說。


 


呼吸的熱氣打在耳朵上,讓人發麻。


 


「是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我喜歡你,從很多年前就喜歡。」


 


我眨眨眼,有些不理解。


 


世界上竟然有和中文如此相似的語言嗎?


 


我一用力,將他從懷裡推開。


 


「路行舟,你喝多了?


 


「你看清楚,我是江燦,不是許研。」


 


他抵著額頭,苦笑了一聲。


 


「你當初逃走,是因為覺得我喜歡許研嗎?」


 


我:「?


 


「什麼叫覺得?


 


「我親眼看見你寫的情書。」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廚房,回到了沙發上。


 


一邊沉默地看著我,一邊吃我桌上的砂糖橘。


 


一口一個,沒一會兒就炫了半盤子。


 


我三兩步跑過去,解救我可憐的砂糖橘。


 


「這是我跑了好幾家中超才買到的,就剩這麼點了,你慢點吃。」


 


19


 


「那封情書你肯定隻看了封面,沒有看裡面的內容吧。」


 


「情書是我寫的,但是幫班長寫的。


 


「班長喜歡許研,又覺得自己寫得不好,就找我代筆,寫一次給兩百塊錢。


 


「那段時間剛好快到我生日,我就想賺點錢,等我生日的時候帶你出去玩,你不是最想看雪嗎?


 


「結果,沒想到……」


 


他苦笑了一聲。


 


「不過也是陰差陽錯,你看到了最想看的雪,我也過了一個足夠難忘的生日。」


 


心亂亂的,腦子都好像不聽使喚了一樣。


 


我:「那隔天上學為什麼不等我?」


 


「我等了,在你家門口等了你好長時間,還被你爸罵了一通。


 


「誰承想晚上回來你就走了,連句話都沒給我留。


 


「早知道你那天要走,我哪怕被你爸罵S也得等到你。」


 


風吹開窗戶,將窗邊的橘皮吹得滿地。


 


我趕忙跑過去關窗,跑動中又不小心帶倒了貝斯。


 


貝斯當啷一聲砸在地上。


 


我彎腰去扶,幹脆沒有起身。


 


我遠沒有我想象的堅強。


 


時隔五年,眼淚再次決堤。


 


我開始懷疑自己。


 


如果五年前能夠多問一句。


 


如果能夠直接一點,勇敢一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這五年。


 


肩頭一聳一聳,他靠過來,將我抱在懷裡。


 


沒一會兒,也聽到隱隱地哭聲。


 


20


 


「剛才 Andrea 和我說,你剛到加拿大的時候天天喝酒,每天晚上都能在酒吧看見你。


 


「異國他鄉,你酒量又不好,在酒吧這樣混亂的地方說不定多危險。


 


「我當時就想,如果我那時能見你一面該多好。


 


「現在知道你是因為一個誤會離開的,我就更自責了。


 


「如果我當時及時和你解釋清楚該多好。


 


「江燦,雖然現在說可能有些晚了。但是,我真的喜歡你,我們能夠換一種身份重新開始嗎?」


 


……


 


他說了太長一串話。


 


我哭得腦袋發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結果他更難過了,當著我的面,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眼眶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


 


在我的記憶裡,他好像很少哭得這麼慘過。


 


上一次見到,還是我們十歲那年,他辛苦制作的楓葉標本發霉,被他媽媽丟掉那天。


 


心頭軟軟的。


 


「路行舟。」我叫他的名字,「我送給你的禮物你看到了嗎?」


 


他帶著哭腔地點頭,「我哥把東西給我了,那麼多楓葉,你一定收集了很久。


 


「抱歉,我早該知道的。」


 


我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淚,梗著脖子道。


 


「我也沒有早知道,你S了我好了。」


 


他懵懵地抬頭看我,鼻尖一顆鼻涕泡噗一下破了。


 


我們對視一眼,然後發出一陣爆笑。


 


看,不過是缺失了五年而已,也沒有影響什麼嘛。


 


21


 


他站起來,手臂攀住我的肩頭,半邊身子的重量壓過來。


 


我趔趄了兩步,穩穩地託住他。


 


臉頰被他捧起,像是捧著什麼易碎物品一樣輕柔。


 


手指不經意從搖晃的耳飾上擦過,從頭到腳,立馬像觸電一樣,每一寸都帶泛著麻。


 


那種心意相通、靈魂共振的感覺,讓人打心底覺得爽快。


 


「聽說戀愛該從一束花開始,很遺憾,我沒有帶花。但是……」


 


他另一隻手探向身後,取出一枚戒指。


 


戒指上是我喜歡的向日葵。


 


金黃色,中間用幾顆黑曜石點綴,做成葵花籽的樣子。


 


枝幹向後延伸,成了戒指的圈。


 


「這是我親手做的。


 


「為了這枚戒指,我專門去學了珠寶設計。


 


「可惜,我的水平還有限,做出來的首飾不夠漂亮。


 


「但這是我的第一個作品,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收下嗎?」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我強行止住眼淚,一把抱住了他。


 


「介意,介意S了。這個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 以後你還要給我做更好看的,做好多好多。」


 


耳邊傳來他的笑聲。


 


下一秒, 下巴被人捏住。


 


唇上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呼吸間, 均勻的熱氣落在口鼻。


 


親愛的路行舟,分開五年, 我的心髒還在因你跳動。


 


番外 路行舟


 


我喜歡住在我家隔壁的鄰居。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陪伴彼此最久的人。


 


所以我本能地覺得,她也應該喜歡我。


 


可是我想錯了。


 


她不喜歡我。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在她家門口的楓樹下等她。


 


她沒出來, 來得是他爸爸。


 


江叔叔沒好氣地看著我, 說她今天不去上學了,讓我不要等她。


 


我以為她病了,想上前看看她。


 


結果被江叔叔攔下, 連大門都沒進去。


 


於是, 我一個人灰溜溜地去上學。


 


直到晚上回來。


 


哥哥給了幾本標本冊, 可憐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喜歡江燦這件事很早之前就告訴過哥哥, 所以他自然明白我的難過。


 


隔天, 我照常去上學, 隻是在上課時無數次地走神。


 


看著斜前方那個空了的座椅,我不斷回憶起她曾經的樣子。


 


她最討厭生物課。


 


每次生物老師走進教室她都長長地嘆一口氣,上課過程中也時常打瞌睡。


 


今天又有生物課。


 


我甚至在想, 她是不是就是為了逃避這節課才那麼快離開的。


 


連告別的機會都不給我。


 


高三這一年很快過去。


 


她走後沒多久江家也搬走了,我徹底失去了她的蹤跡。


 


她也再沒有回來。


 


那時我想,是不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了,嚇跑了她。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 我努力讀書, 拼命掙錢。


 


在課業之餘還學習了珠寶設計。


 


她收集了那麼多我喜歡的楓葉,我也想做一件她喜歡的向日葵的飾品送給她。


 


即使知道, 日後我們可能再也不會再相見。


 


直到五年後,我大學畢業,哥哥也找到了命定之人打算結婚。


 


在送請柬的時候, 我才偶然知道了江燦現在的住址。


 


她在加拿大。


 


這幾年,為了公司的事我來過加拿大很多次,也曾經路過她的學校。


 


或許在某一次, 她在校園裡看書, 而我從門口經過。


 


我生平第一次產生這樣強烈的負面情緒。


 


我討厭「擦肩而過」這個詞。


 


非常討厭。


 


當天, 我就坐飛機前往了她的住所。


 


她比以前更瘦了,也比以前更白了。


 


心髒漏掉一拍,手指猛地縮緊。


 


「【親」我愛她的青春懵懂,也愛她的灑脫。


 


她在舞臺上大放異彩,心跳比鼓點更強烈。


 


我想, 我會永遠愛她。


 


並且越來越愛她。


 


那個外國男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不懂我卻很清楚。


 


那是洶湧的, 無法克制的愛意。


 


就像我看她時一樣。


 


她說是我誤會,其實是她不懂。


 


我心裡很酸。


 


這壇積壓了五年的老醋被打翻,在心裡釀成一灘酒。


 


我好像,快要醉了。


 


江燦, 你難道真的不懂嗎?


 


我是那麼那麼地喜歡你。


 


哪怕世界毀滅, 我也會堅定地喜歡你。


 


從那個外國男人的口中知道她曾經的事,我心頭的懊惱更是止也止不住。


 


我愛而不得的遺憾,和她在異國他鄉受欺負的艱難比又算得上什麼。


 


這份愧疚與懊惱在知道她是因為我而離開時變得更深。


 


江燦, 對不起。


 


我沒能察覺到你同樣洶湧的愛意和醋意。


 


沒能勇敢地向你訴說心意。


 


親愛的江燦,請給我一個機會,重新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