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見到黎嘉禾。
十一點多，他才略顯疲憊拖著步子推開了他的宿舍門。
我抱著東西遛過去，不客氣地推開了他的門：「能不能以後別讓你的粉絲麻煩我……」
我的身體和剛剛脫掉了上衣的黎嘉禾撞個正著。
信封哗啦啦灑落一地。
黎嘉禾的身體熱熱的，他高了，可好像又更瘦了。
我立馬彈開，可又被他抱住：「能不能這樣待一會兒？我好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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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埋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呼吸是沉重的。
「訓練開心嗎？」
黎嘉禾好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是不是還是覺得學習更爽？後悔還來得及，我們還有一年才高考。」
黎嘉禾的胳膊繞得更緊了，他的喉嚨像是發出夢中的呢喃：「你好好學習好不好，我存錢，我努力存錢，給你換眼睛。」
黎嘉禾睡著了。
我感受到我的肩頭，他均勻的呼吸聲。
我也看到了他身上，那些訓練時留下的淤青。
15
我開始發瘋的學習。
班主任又把我叫進了辦公室：「你看我就說，戀愛影響學習吧。隻要斬斷情絲，你就會專注在夢想上。雖然你和黎嘉禾以前有一些曖昧，可以後呢，人家是要當偶像人家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你放棄是對的，好好學習，去學醫，也許能治好自己的眼睛，當個正常人。」
我很想和她拼命，但是我沒有。
我想到小時候黎嘉禾幫我揍霸凌者的樣子。
我們氣喘籲籲躲在天臺上，我說：「為什麼你不讓我一起打，我比你高，也比你有力氣。」
黎嘉禾流著鼻血，樂呵呵：「因為你要為更值得的事情拼命。」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黎嘉禾不在身邊，他的臉卻時常跳進我的腦海裡，我的書本上，我的卷子裡。
他笑的樣子，他生氣的樣子，他抱著我飛奔的樣子，他替我打架的樣子，他搶我吃的的樣子。
還有，他說喜歡我的樣子。
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想念過一個人。
喜歡學長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想念過。
我翻找著我的零錢，在一個周末，去了我覺得自己能買得起的一間商店。
黎嘉禾的生日快到了。
十八年來，我們唯一的生日禮物，就是福利院切的一塊蛋糕。
這次，我想送給他特別的東西。
我給黎嘉禾留了一張紙條，他的屋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公司看到了黎嘉禾容貌之外的音樂和舞蹈天賦，打算推他單獨出道。
隨著確定出道時間的臨近，黎嘉禾把所有的時間都消耗在了公司裡。
天黑了。
我帶著蛋糕和禮物，坐在了天臺上。
冬天天很冷，我搓著手，數著星星點點。
「這家伙不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吧？還是當了偶像就擺譜？我可是未來的國家棟梁，把我凍壞了誰負責！」
「我負責。」黎嘉禾的眼睛閃閃亮的出現在我的上方，就像兩顆最亮的流星，「但是有些人好像並不是很喜歡我。」
黑夜裡，沒有人會看見漲紅的臉。
「倒也不是……」我小聲說道。
「不是？」
黎嘉禾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
他的頭發變長了，他的五官也變得更加的深邃。
我把禮物丟給他：「生日快樂。」
「你也是，生日快樂。」
黎嘉禾被撿到的時候，沒有任何能夠證明他出生日期的字條。
他第一次被轉交到這個福利院的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我看到角落瘦弱的他一個人呆坐著，就拉他分享了我那也並不熱鬧的生日聚會。
「我們一起過生日好不好？」
從那之後，我們一起過了十二次生日。
「最近我實在沒有時間，回頭禮物我會補給你。」他解釋著，順手拆開了禮物，他笑得很大聲，說他真的很喜歡。
黎嘉禾把睡衣套在牛仔褲外，彎下腰說道：「謝謝你。」
「練習生沒白做，謝謝倒是說的越來越熟練了。這以後是要迷倒完全少女啊。」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別傻，既然當明星，怎麼能不在乎。」
「在乎有屁用，我在乎你的回答，你不也從來沒回答嗎？」
16
「該不會！」黎嘉禾見我沒說話，提高了他的嗓門，「該不會你還喜歡那誰吧？聽說他也學醫！你是要跟隨他當小師妹！」
「放屁。」我站起了身，準備點燃我們的生日蛋糕。
天很冷，手指怎麼也撥不動火機。
黎嘉禾握著我的手，他的拇指在我指尖劃過。
是火苗的溫熱嗎？還是他的手。
「沒關系，宛星塵，你不喜歡我也會喜歡你，反正，我也已經習慣喜歡你了。」
「黎嘉禾。」
「嗯？」
「能不能等等我……」
「好。」
「你都沒聽我說等什麼，你就好。」
「好。你說什麼都好。」
我掰過他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等我考完試，等你好好工作，我們真正成為大人。」
黎嘉禾一愣，然後眼角卷起了笑意。
我們兩個一起許了願。
我不知道黎嘉禾的願望是什麼，我的願望是：「希望黎嘉禾的願望都能實現。」
17
我猜我的願望實現的很快。
還沒等到我們高考的夏天，黎嘉禾便有了眾多的粉絲。
他坦誠自己不是學習的料，他不會去上大學，他會好好做一個偶像。
「那黎嘉禾有沒有在學校有喜歡的人啊？」在綜藝節目上，主持人一臉八卦。
「我喜歡玩具總動員的伍迪，因為在我孤獨的時候，隻有他能看到我。」
粉絲對主持人進行了一輪追S。
「神經病吧，他才多大就問這種問題！」
「放過偶像讓他們好好工作行不行？」
「我是他同校的學妹，黎嘉禾在學校可是對女孩子很冷漠，但是他很樂於助人喔，看到暈倒的女孩子還會抱起來送醫療室。」
「他真的很大力氣，別看那麼瘦，他抱起 140 斤的女孩子也不帶喘。」
放屁。
我看著評論點了舉報按鈕：「這是虛假信息，我隻有 120 斤！隻有 120 斤！」
18
我考上了大學。
可青春也有遺憾。
我的眼睛，讓我錯過了成為醫生機會。
我最終選擇了電影編劇這條路。
我想像黎嘉禾這種臭屁有情商低的人，想必是無法獨闖娛樂圈的。
我們從小便是互相拯救和保護的彼此，我習慣了看到的半個天空裡有他在那。
我希望，他永遠在那。
所以我要努力，往他的天空再靠近。
19
我和黎嘉禾沒有走的很近。
隻是。
我會在演唱會的前排聽完他的歌，他會把那首唯一的情歌唱給我。
我會在寒暑假的飛機上巧合坐在他的身邊，我看著他眯著眼睛假裝睡著，嘴角卻又流出笑意。
他會在我的學校禮堂安排額外的免費演出。
他會把我的眼睛紋在他的身上。
「我想帶著一個重要的人，看遍我希望她看到的世界。」黎嘉禾在微博上這樣寫道。
「一定是媽媽吧。」
「好心疼。」
「哥哥的童年一定很辛苦。」
又一個冬天，黎嘉禾和我偷偷躲在公司的天臺，過我們共同的生日。
「恭喜你啊大明星，從偶像要變成演員了，加油啊，我也想偷偷摸摸混進奧斯卡的頒獎禮。」
「不要。」
「有點不要臉了吧？怎麼紅了就要甩我啦？」
「不是。」這次，是黎嘉禾挑著我的下巴，讓我仰起頭看著他。
我們互相看著，直到蠟燭全息，世界上好像隻有我們。
「我想我們光明正大的站在任何地方。」
黎嘉禾跪在那裡，手上拿著剛剛喝掉的啤酒的易拉環。
天上下起了雪，雪掉在他的發梢和睫毛，又被他呼出的熱氣融化掉。
「宛星塵你別搞我心態，以前我鼓起勇氣告白，你也不回答，我求婚也不回答！」
「我怕你是一時衝動。」
「誰要一時衝動！我可是大明星！我能單膝跪地，花了很大力氣的好吧！」
「你不是一時衝動，為什麼沒有更正式的求婚戒指？」
「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時候說過的話啊！」黎嘉禾聲音越來越大，就像小時候一樣幾乎震破我的耳朵。
當然記得。
八歲的我無聊的在福利院玩著過家家，小朋友們害怕我的眼睛，都不願意和我一起成為「父母」。
我強迫拉來了鼻涕哗哗的黎嘉禾。
「雖然你有點傻，但是現在你來假扮我的愛人吧。」我扯過可樂上的鐵環，遞給他, 「你要先求婚我們才會在一起喔，記得嗎, 以後你長大了，也得求婚的。」
「誰會拿這個東西求婚……宛星塵你知道嗎，大人都是用鑽戒的。」
「我不管, 我就喜歡這個。」
20
「要S了，好冷。我要站起來了，宛星塵你不要後悔……」
黎嘉禾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也彎了下來, 吻住了他。
不會後悔。
無論是秘密的伴侶, 還是被公之於眾, 都不會後悔。
我把手指伸出來，讓黎嘉禾套上了那枚最珍貴的戒指。
我喜歡了黎嘉禾七年。
或者，我喜歡了他很多很多年。
21
黎嘉禾和我都沒有去看結婚消息公布後公眾的反應。
隻有經紀人發瘋似的臭罵我們一頓：「都允許你們同居了！你們怎麼還不滿意！哪有偶像 25 歲結婚的，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黎嘉禾宛星塵，我祝你們幸福。」
「姐, 家庭和諧，才有助於事業發展。」
「你最好是！我告訴你, 這幾年你也別想闲著, 你在家當宛星塵的狗腿子我不管, 回來公司你得給我做牛做馬。」
「你榨幹我，我回家怎麼生孩子？」
「住嘴！」
「但是啊, 我真的要陪宛星塵去一次美國，這是你答應我的拍電影的條件啊姐, 別忘了。」
我詫異地看著他，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要去美國。
我點開了免提。
我聽到經紀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對了，姐的人脈你得相信，你說的醫院我打聽過了, 的確治療眼睛是行業的第一，隻不過他們預約也需要時間，主治醫師說你可以先把資料傳到他的郵箱，沒關系，翻譯也不用擔心，他帶的博士裡有一個中國人, 聽說還是你的學長。」
「叫什麼？」
「鍾路揚。」
22
「拜託，大半夜你怎麼開始健身？該不會是因為學長的危機感吧？」
「屁, 我這是為了電影做準備。」
「哼, 你肯定是在吃醋。」
睡衣是黎嘉禾離開福利院的時候我買給他的禮物。
「「我」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黎嘉禾給我布置的星空。
「黎嘉禾, 你說兩隻眼睛看到的星空和一隻眼睛看到的有什麼不同？」
「等你手術結束，你自己來告訴我，畢竟我也沒感受過隻有一隻眼睛。」
「好。」
「但是無論怎麼樣，大概你的天空裡, 最亮的明星隻有我吧。」
「不要臉。」
「宛星塵, 我很想問你，十八歲許的願望，你S活不要和我分享，那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實現了。」我看著脫掉上衣的黎嘉禾鬼鬼祟祟蹭到床上來, 想到被粉絲覬覦多時的腹肌被我觸手可及，我不由自主擦了擦口水。
我翻身環住他的腰：「那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等到八十歲，我再告訴你答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