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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一出生就被扔在了亂葬崗。


 


當朝皇後用一個男嬰換掉了我的身份。


 


她說女嬰爭不了王位,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被狼叼走養大,然而皇後S我狼母,滅我狼群,把我鎖禁於暗室,吃餿飯,被虐打……


 


我模仿著人類,靜候時機,一擊致命。


 


沉重的宮門敞開那一刻,我已然下定決心。


 


我要成為本朝第一位女帝。


 


還要血染這座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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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人類,也是人類的獵物。


 


粗鏈捆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四肢。我被困在一個黑暗的囚室裡,不見天日。


 


我從不浪費力氣嘶吼,我將每一分力氣都積攢下來,黑暗中,我反復咀嚼喪母之痛。


 


當時狼母負了傷,低吼著後退,將我護在身後,而她卻被人一刀一刀砍下來,直到頸間的血濺了我一臉。


 


我數了一遍,十一刀。


 


遍地都是狼群的屍骸。


 


S的S,傷的傷,哀鳴聲不斷……


 


我環顧著他們那張無情的臉。


 


我要將每一張屠夫的臉,盡可能刻進腦海裡。


 


絕不能漏掉任何一個!


 


到點了,有人丟進來一碗吃食。


 


有時是粥,或者糙米,也有番薯。一碗裡混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很難聞。


 


我不管它滋味如何,一股腦吞下去。


 


我得活。


 


直到有一天,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突然闖進來,一腳踹翻了我的飯碗。


 


「傻子,這是餿飯,你還吃?」


 


飯掉了一地,我飢腸轆轆,想撲上去,可是冰冷的鎖鏈SS勒住我的脖子。


 


我隻覺得呼吸困難,拼了命想撕咬他。他顯然快被我嚇S,慌張後退。


 


「你你你想幹嗎,我叫人打S你!」


 


聽見這句,我松了勁,垂下頭,也不再搭理他。


 


他似乎放松了些,頗為得意:「你不會說話啊,怪不得你被關在這裡!」


 


「哎,你說話啊,S了?」


 


見他小心翼翼地湊近,我眼角餘光看準了距離,猛一伸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喉嚨。


 


他猝不及防,想叫也叫不出來。


 


「我……要……走!」


 


我喉嚨嘶啞,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這一句話是我偷學的,也不確定說對了沒有,隻好觀察他的表情, 又衝他發出威脅的低吼。


 


他惶恐起來,忙說:「好!我帶你走!」


 


他把不遠處的斧子遞給我,劈開了鎖鏈。


 


「讓我爹知道了,我又要挨罵了!」他一邊砍,一邊追問:「哎,你快說,你到底做錯了什麼,被關在這裡受罰?」


 


我沉默不語。


 


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那天,我走出了囚室,沒能走出庭院。


 


原來,人類世界不是叢林。


 


除了看得見的鎖鏈,還有很多看不見的鎖鏈。


 


而它們往往比真正的鎖鏈更有效。


 


那天以後,我身上的鎖鏈更重了,連抬手拿碗都要耗費掉許多力氣。


 


沒人敢再靠近我,更別提洗澡。


 


我被吊在那裡,隻裹了一塊破布,渾身上下髒得看不出顏色。


 


囚室裡也是臭氣燻天。


 


而他們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那女人推門進來那一刻,我就看呆了。


 


我以前去寺廟偷過祭品,見過菩薩。


 


她就長了這麼一張菩薩的臉,穿得跟其他人類都不一樣。


 


女人被眾人簇擁著,拿手帕掩住口鼻,上下打量著我。


 


「她是公主?」她露出嫌惡的表情:「這怎麼能見皇後?不行,必須洗澡。」


 


在大漢的護送下,我拖著沉重的鎖鏈,「咣咣」往前走,既害怕又好奇。


 


我好奇地探頭,想看看浴池底下是不是跟河裡一樣的鵝卵石。


 


誰知,有人上來扒掉了我身上的破布,我嚇得咆哮一聲。


 


那些女人瞬間驚惶失措,跪了一地。


 


「公主恕罪!」


 


我很茫然。


 


戴著鎖鏈的是我,瑟瑟發抖的卻是她們。


 


2


 


他們帶我梳洗打扮後,到了一個新房間。


 


桌上擺滿了新鮮的吃食。


 


「公主餓了嗎?請用。」


 


這些都是給我的。


 


桌上有雞腿,有羊腿……


 


我沒見過羊腿煮熟的樣子。


 


狼母也沒有。


 


我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每次瓜分獵物,狼母都會把最嫩的一條羊腿留給我。


 


我想念叢林凜冽的風聲,想念狼群的嚎叫,想念溫暖的皮毛。


 


我得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報仇。


 


我當即抓起一條羊腿就咬,手背卻被狠狠打了一下。


 


菩薩拿著筷子,慢聲說:「公主,人有人的規矩。想吃肉,得用筷子。」


 


舊的鎖鏈卸下了,新的鎖鏈來了。


 


他們要教我學說話,寫字和禮儀。


 


她們起初還擔心我不肯學,備了藤條,卻用不上。


 


我太想學習他們的知識了。


 


我太想報仇了。


 


我默默學了幾天才知道,我早已遠離了那片山林。


 


即使我逃出了這一座庭院,還有數不盡的庭院。


 


我慶幸自己沒有倉促行事,愈發如飢似渴地學。


 


比如生吃羊腿是不可以的,沒有人性的。


 


拿筷子吃,就是對的。


 


如果人人都這樣做,錯事也有它的道理。


 


不然,再正確的事,也是錯的。


 


很多事,可以說,不可以做。


 


又有很多事,可以做,不可以說。


 


人類很復雜。


 


我被訓練了一段時間,某日,「菩薩」過來看我走路。


 


「不錯。」她似乎很滿意,笑著說:「公主,我們該回家了。」


 


我有點驚訝:「你肯放我回家?」


 


她忍俊不禁:「公主,你家在皇宮。」


 


還沒等我消化掉「皇宮」意味著什麼,他們就把我送上了進宮的馬車。


 


馬車即將離開那座府邸,「菩薩」忽然撩開了我馬車的車簾布。


 


「公主,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我恨得咬牙切齒:「S了他們。」


 


菩薩一愣,像被逗樂了:「公主,我教過你的,S人是不可以的。」


 


我沉默地轉過頭,沒有說話。


 


3


 


進宮後我才知道,菩薩不叫菩薩,她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叫妙英。


 


我問過妙英,我既然是人類的公主,為什麼會在狼群裡長大。


 


妙英笑著說:「公主,你不必知道得太多。知道的事多了,又解決不了,也隻是徒增痛苦罷了。」


 


妙英嘴巴嚴,我就去問其他人。


 


起初他們都不肯說,偶爾喝大了,會含糊地說一些。這人說一句,那人說半句。


 


我東拼西湊,把故事湊出來了。


 


皇後是當朝身份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皇後身子差,就安排了心腹宮女去引誘皇上。


 


我親娘不辱使命,懷上了龍胎。誰知,不久後,貴妃家也懷了。


 


為了搶先一步,皇後讓產婆生剖。


 


我娘S了,我活了,可我也活不長。


 


一個女娃娃,爭不了王位,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我剛生下來,皇後就讓人把我扔到亂葬崗,換上了另一個男嬰。


 


大概那宮女不忍心,轉手把我賣給了一戶人家。


 


至於後來怎麼到了狼窩,他們無從得知。


 


狼孩這一段經歷,是我一生中最自由快樂的時光,卻是皇家最大的恥辱。


 


狼母從不會覺得我是恥辱,她會用腦袋拱我,用溫熱的舌頭舔我的臉頰。


 


可冷血的他們,卻SS了我的狼母。


 


4


 


我抵達京城那日,妙英悄悄告訴我。


 


「恭喜公主,心願已了。」


 


「那日圍剿你的人已經清理幹淨了,N待過你的人,一個不留。」


 


我一怔,茫然地問:「清理是什麼意思,清理髒東西?」


 


妙英笑了下:「不是,清理的是人……人S了。」


 


我默默記下。


 


S人是不可以的,清理人卻是可以的。


 


隻要不被人知道。


 


我以為妙英是替我報了仇,心裡正感激,誰知,妙英卻笑我傻,他們是因為保守秘密而S。


 


妙英:「你是狼孩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那時一心想著報仇,顧不得想太多,隻覺得又驚又喜。


 


還擔心漏掉了仇人,仔細和妙英確認。


 


「有哪些人?掉在河裡淹S的?被火燒S的?被猛獸圍捕S的?他們這麼多人,肯定很強壯……」


 


「強壯,抵得過強權?」


 


妙英不屑地撇撇嘴。


 


「人有人的規矩,你以後就知道了。」


 


我不安心,追問道:「或許有人像我一樣,僥幸逃脫……」


 


「正因為你這份僥幸,現在他們行事加倍小心,恨不得戳成肉醬才安心!」


 


她先頭說的那些懵懵懂懂的語句,我聽不進,唯獨一句戳出肉醬,我樂了。


 


好!


 


戳成肉醬。


 


那必然不少於十一刀。


 


我安心了。


 


狼有狼的習慣。即使是敵狼,也該挖一個坑埋葬它們,不讓它們暴屍荒野。


 


想到要一口氣埋葬這麼多敵人,那得挖多少個坑!我不由得肅然起敬。


 


妙英一聽,又笑得花枝亂顫。


 


「誰有那闲工夫!賤命一條,草席一卷,大火一燒便罷了。今日S人,明日被人S……都是趁手的刀!」


 


我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那些深深刻在我腦海裡的仇人,竟然隻是一把看得見的刀。


 


看不見的是背後揮刀的人。


 


她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這些人S了,而她安枕無憂,盡享榮華。


 


到了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真正的敵人是誰。


 


而我竟然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我當即拉著妙英,要看皇後長什麼樣子。


 


妙英拿香巾掩嘴笑:「急什麼,到了宮裡,你不想見也得見呢。」


 


掌燈時分,深宮點起昏黃的燈籠,被風吹得盈盈顫動。


 


馬車忽然停下,妙英問了緣由,臉色就不太好看。


 


「是徐王殿下的馬車,我們得讓一讓。」


 


徐王,就是當年那位替代我的狸貓。


 


妙英還沒說完,車簾子被人一掀。


 


「徐王殿下要見你。」


 


妙英本來想阻止的,可是我也想見見他。


 


我想知道是什麼人替代了我,我想知道他是否有三頭六臂。


 


5


 


我親眼看了,十分失望。


 


徐王裹著毛絨鬥篷,怕冷似的不停咳嗽,盯著我看了半天。


 


他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男子,甚至並不強壯,病恹恹的。


 


在狼群裡,這種就是草狼,是要拿出去當誘餌的。


 


可在宮裡,他卻是受人尊崇的王位繼承人。


 


徐王捧著暖手火爐,慘然一笑。


 


「出身高貴又如何,金枝玉葉又如何?你生下來,就是和親的命。」


 


「而我生下來,就是被人擺布的命。到底是塞外好,還是宮裡好,誰又能下定論。」


 


我一聽也有點急了,連忙追問:「塞外是什麼意思?我不能留在宮裡嗎?」


 


徐王剛要回答,旁邊的妙英臉色一沉:「殿下慎言!」


 


按照宮裡的等級,妙英應該是要聽從徐王的。可是妙英這麼一說,徐王就不再說話。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追著問妙英,我到底能不能留在宮裡。


 


妙英也不回答我,隻說:「公主,我們還得去佛堂觐見皇後。」


 


我馬上閉上了嘴。


 


我想見皇後。


 


6


 


想見皇後,先得焚香沐浴,更衣打扮。


 


沿途還得接受各種盤問。


 


好不容易到了佛堂門外,天色早黑透了。


 


妙英遞了腰牌,讓太監通傳。


 


我站在外面,揉著發冷的手臂。


 


空氣裡彌漫著嗆鼻的香火味,耳邊全是讓人昏昏欲睡的念經聲。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了太監出來。


 


太監掐著嗓子喊:「傳公主進殿!」


 


我心情忐忑,終於踏進佛堂。


 


我一眼就能看出誰是皇後。


 


7


 


佛像前,皇後跪得從容,手裡轉著佛珠,嘴裡念著經。


 


看起來慈眉善目,問心無愧。


 


尤其是那雙手,纖塵不染。仿佛所有的骯髒事都與她無關。


 


我剛往前走了兩步,立刻聽見了佩刀出鞘聲。


 


小小佛堂,全是暗衛,我暗自一數,足足十二個!


 


我吃了一驚,立刻後退一步,向她行禮。


 


皇後沒回頭,輕描淡寫般。


 


「你來了。」


 


等皇後念完了最後一段經,放下手裡的佛珠,才正眼看我。


 


「一晃眼,竟這麼大了。」她頗為感慨:「你娘已過世十四年了。」


 


「你手臂上的胎記,還在不在?讓本宮瞧一瞧。」


 


所謂胎記,其實是我手臂上一道圓形傷痕,生來就有。


 


她怎麼會知道?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見我不肯給她看胎記,旁邊的宮女要上來扒拉我。


 


皇後笑著說:「無礙,她這倔脾氣和本宮當年一樣。她不願意便罷了。」


 


隨後我一直不願意跟她說話,她倒也不懊惱,一直輕聲慢語的。


 


「無礙,看來妙英還沒教會你說話。」


 


我抬起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她眼底溫柔,簡直像一個無辜的好人。


 


8


 


當天晚上,妙英突然被罰跪在雪地裡。


 


我匆匆趕到時,就見到快凍僵的妙英。她隻穿了單衣,冷得一直發抖,還要不停掌自己的嘴。


 


「是妙英不會說話,妙英錯了!」


 


妙英一直教我,幫我。


 


她錯哪了!


 


我看得受不了,拿了暖爐悄悄塞給她。


 


誰知,妙英猛地撥開那暖爐。


 


「你不喜歡皇後娘娘,也得討她喜歡!我白教你了!」


 


我頓時咬牙:「她要罰就罰我,憑什麼罰你!」


 


「就憑她是皇後,這就是人的規矩!」


 


妙英噙著眼淚,把自己扇得臉頰都腫得老高,連說話都含糊。


 


「你什麼時候討了她高興,我什麼時候就能起來!你懂了嗎?」


 


我隱忍著怒火,把那暖爐塞給了妙英,轉身衝去佛堂,跪著求見皇後。


 


見了皇後,我袖子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