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愛潔的謝琰,並無難聞之味。
但誰能禁得住三人成虎積毀銷骨?
他也不例外。
經由我方方面面有意無意地審視,謝琰不可一世的自信與自尊,開始猝不及防地崩塌。
比如,我會用愛慕的眼神看向他,然後久久停留在他的發冠上,最後再偽裝有禮地轉移視線。
等我一走,他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銅鏡,翻來覆去地看,總覺得自己的發冠或儀態不夠妥當。
比如,我會直勾勾地看著操練時侍衛們的腹肌,又若有若無地瞄幾眼他的腰腹,不露痕跡地嘆口氣。
他便推拒了好些雅集宴會,開始迷戀鞠蹴、騎馬、擊劍、射箭。
直至練出八塊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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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擔心我無法收服謝琰,每每要求我抓緊誕育嫡子。
仿佛有子嗣傍身,便不愁寵愛,不愁將來。
她哪裡懂得,徵服一個男人,靠的不是子嗣,也不是付出,而是有足夠的智慧洞悉人性。
人性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在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尤其是謝琰這種極有名望的公子。
你看,我並沒有強迫謝琰做什麼。
他已經不自覺地向我的審美和喜好靠攏。
系統迷茫:【宿主,男主老自言自語說,得虧你終於把他放在心上了。他現在對你的愛意已是 50%,你的進度能加快嗎,我想吃肉肉。】
我好笑:「你是破文愛好者嗎,還想吃肉!」
與此同時,因為高超的醫術,屢破疑難雜症,孔清成了東宮的首席女醫官,她第一次享受到了勳貴人家的尊敬目光。
她本是農家女,偶得機緣,拜了百草子神醫為師。加之天資聰穎,勤學苦記,走街串巷接觸各種不同病患,實操經驗並不比宮裡的老御醫差。
後來遇上了謝琰,繁華迷人眼。她以為他就是人生的天花板,隻有牢牢抓住他,才能抓住這一輩子的潑天富貴。
但現在我給了她另外一條路。
這條路,既能開闊眼界、抬高身份,又能看到不一樣的未來。
我知,卑鄙與偉大,惡毒與善良,仇恨與熱愛,是可以互不排斥,並存在一顆心裡的。
改變了人生軌跡,她仍要為一個不值當的男人,惡毒陷害於我,那我也不會手軟。
我不是聖母白蓮花。
6
得知我頻繁跑到東宮見孔清,謝琰忐忑不安。
他怕我生了別的心思,故意折磨她,又怕自己鞭長莫及,護不了她。
我賞了孔清不少好東西。
錦緞首飾小玩意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好幾大箱的書籍,醫書、史書、遊行雜記應有盡有,還有我自個編寫的女子當自愛自重的書。
孔清見到賞賜時,愣怔了半天。
在她的認知裡,當家主母沒有一個能容下妄想爬床的婢女,背地裡的陰私損人手段,數不勝數。
何況眼前這位還是以跋扈驕橫出名的公主,整S她,就像踩S一隻螞蟻那樣容易。
我自然不會跟她解釋:「讀書使人明智,等你站得高了,就會覺得原來仰望的風景,其實很平常。」
一切皆看她的個人造化。
如果遇到的是豬,我不會和她談理想,因為她關心的是飼料;如果我遇到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我樂意為她打開另外一扇門。
我也沒告訴謝琰實情。
我搜羅了前朝書法大家王羲之的真跡,送給了另一個世家公子。
當謝琰得知後,眼睛紅了。
他素有「書聖」之稱,愛好書法,對各大名家的真跡求知若渴。
「那可是天下無雙的孤品,公主竟然不給為夫瞧一眼,就送他人了。」
「公主口口聲聲說愛我,結果呢,有好東西都不是先緊著為夫!」
謝琰不願意稱臣,他選擇自稱「為夫」,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臣服?
他甚至想去別人府裡,想把王羲之的真跡交換回來。
在書中,為了討好他,原主都是費盡心思搜索各種珍品,隻為博他一笑。
可他卻認為原主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並未感激分毫。
狗不能喂得太飽,人不能對他太好。因為有些人是蹬鼻子上臉的。你越是對他好,他就越不當你一回事。
「本宮送他一副真跡,他投桃報李幫了本宮一個天大的忙。」我遞給謝琰一杯茶,平靜的眸子裡,凝了一抹涼意銳光,「本宮記得驸馬愛甜食,廚房便常備各種甜品;記得驸馬喜好湖筆徽墨宣紙端砚,書房清一色都是驸馬所好;記得驸馬喜好藍色和玄色,命人縫制的服飾也一水的藍色與玄色;本宮還記得驸馬、婆母、公爹等人的生辰......」
「請問驸馬可記得本宮的喜好和習慣,又為本宮做過什麼?憑什麼要求本宮為你投桃報李?本宮扔給狗一隻饅頭,狗都會衝本宮搖尾巴。」
他愣怔了。
系統偷笑:【宿主,男主好像被觸動了。他在心裡說,公主話糙理不糙,是這麼個理。】
我冷笑一聲,甩給他一本話本。
上面描摹了我理想夫君的模樣和表現。
晨起為公主描眉畫黛,下值後幫公主買醉仙樓的龍須酥。
公主愛吃什麼,愛好何樣首飾服飾,喜好何種顏色,服裝鞋履尺寸等等,隻要是公主的事,無論大小事都了然於胸。
公主生氣好聲好氣地哄,公主生病衣不解帶地守。
元日、上元節、花神節、踏青節、乞巧節、八月節等,陪公主一起過。
春日踏青,夏暑泛舟,秋高登山,冬夜溫酒,生活情趣一樣都不少。
闲暇時間遊玩山野,騎馬射獵,自不必說。
「......」
謝琰揉著眉心,好看的眉眼若有所思。
「這個話本子,可是公主親自編寫的?」
他起了疑心。
我穿來之前,他和原主有過多輪接觸,大抵是了解原主的。
原主驕橫刁蠻,我卻分寸得體;原主筆墨不通,我看起來好像有一定學識。
縱是他有再多的疑問,在我這裡就四個字:懶得理你。
「名家孤本,本宮這裡還有很多。驸馬要是想要,不如多花點心思取悅本宮,學一學標準夫君的樣子。」
話音落下,我拂袖離去。
這回系統沒抱怨了,它親眼見證了謝琰變成二十四孝驸馬的全過程,愛意度亦提升到了 70%。
在宣紙上筆走遊龍的手,笨拙地為我畫眉。
春光嬌豔的桃花,晨露微微的海棠,雨後濃煙的荷花,都會被他簪在我的耳後。
龍須糕、酥蜜食、雞頭穰、荔枝膏、旋炒銀杏、香糖果子、紫蘇膏,各種時興小吃,經常被擺上我的桌前。
殷勤地剝蝦,剝葡萄皮,剝蓮蓬,再投喂到我嘴裡。
「......」
7
太子哥哥遣人告知,謝琰尋了一個理由,去見了孔清。
大庭廣眾之下,自然沒有過分的逾矩行為。
謝琰雙眼氤氲著水色,像銀河這頭的牛郎,盈盈望著那一頭的織女,半晌來了一句。
「清......孔大夫,近來可好?」
日思夜想的織女卻語調淡淡,斂眉垂眸:「託驸馬的福,下官不日將趕赴秦雍二州,協助驅疫。」
秦雍二州爆發大規模瘟疫,戶戶有號泣之哀,嚴重者覆族而喪,太醫們配藥方賑疫卻毫無效果,當地官員束手無策。
父皇急得團團轉,一邊帶頭禱告上天,下「罪己詔」;一邊廣徵良醫,支援疫區。
孔清便是主動應徵的那一個。
「驸馬若無事,下官告退了。」
孔清面色無波,心卻如S灰。
腦海裡,盤旋著長樂公主說過的話。
若謝琰真心待她,怎會一直置她的處境而不顧?
明明他可以拒絕尚主,光明正大地納她為妾。
明明他同意尚主之後,也可為她謀一個前程,而不是讓她不清不白寄居謝府。
明明事發當日,他可以為她辯解,可他一句話都不說,她差點被活活打S。
明明於他隻是舉手之勞,可他什麼都沒做。
他要做那個光風霽月的人。
她就隻能是地溝裡永不見天日的老鼠。
又比如此刻,明明有前車之鑑,當眾須避嫌,可他還是不計後果跟她搭話。
她不喜公主,可公主救了她一命,為她謀了一份體面差事。並告訴她,三個月後會有她的機緣,希望她努力抓住。
輕盈的步伐聲漸去漸遠,謝琰悵然若失。
他前腳剛離開東宮,後腳謝府便將他請回。
據系統說,聽聞他私會孔清,他爹謝澄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
還怪他不努力,遲遲沒讓公主懷上子嗣。
看看他的太子妃妹妹,比他晚成婚一個月,如今孕肚都三個月了。
系統歡喜提醒我:【宿主,男主對你的愛意度已經提升到 80% 了,你快加把勁,讓愛火燒起來!】
為了那剩下的 20%,我決定铤而走險,燒了一把熊熊烈火。
我鄭重地通告謝琰一件事。
「驸馬,你我成婚已半年,至今無所出,本宮打算再納兩三個男寵,好開枝散葉。」
小說裡,因為無法納孔清,謝琰把一切過錯都歸咎於公主,潛移默化中,公主自動把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
原主也不想想,父皇是詢問過謝家才下旨賜婚的,並拿出太子妃之位作為交換。若謝琰真心不樂意,完全可以拒絕。
他家既要貪戀未來的後位,又要嫌惡尚主失去納妾自由。
這不就是一邊從事服務性行業,一邊樹立標志性建築嗎?
「公主!」他驚得聲音顫抖,「這等言辭,你也能說出口!你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什麼感受?」我的眼波婉轉如春日新柳,搖搖潋潋地看向他,「本宮就是在意你的感受,怕你虛了身子,才納的呀。」
「本宮大姑母都招過六任驸馬了。本宮才你一任而已。」
為什麼是六任呢?因為前五任都是被大姑母活活氣S的。
「小姑母更別說,光男寵和美貌娈童就高達三位數。本宮承諾就納三個,還沒小姑母零頭多,以後再也不納了,可好?」
「你再看看歷代的前朝公主,哪個不是蓄養無數面首呢?兩兄弟共侍一主的,也多了去了。本宮也沒打算納你幾個弟弟,已經很照顧你的感受啦。」
謝琰被我的一番話氣得眼眶發潮,顫聲冷笑:「那我還要好好感謝公主沒有納我弟弟咯?」
「就算納了也是最愛你啊,要不本宮怎麼不納別家,就看上你們謝家呢?還不是愛屋及烏?」
「要不是愛著你,本宮早就男寵成群了。驸馬啊,你要知足。就算本宮多納幾個,也不是本宮一個人的錯,主要還是驸馬的無能。」
「為夫一個人怎麼努力?你我未圓房,如何生得出孩子?」
「無所出就是無所出,驸馬何必用這種拙劣的借口?」我顰眉不悅,「我堂堂一國公主,子嗣怎可吊S在你一人身上?」
在書裡,謝琰要為孔清守身如玉,常找理由不與原主同房,話裡話外卻怪她多年未有子嗣。
原主同樣不忿,沒有同房何來孩子,謝琰卻理直氣壯:「無所出就是無所出,公主何必用這種拙劣的借口?」
今日,我將同樣的話甩回給他。
他委屈得快要碎了,系統也氣得快要炸了。
【宿主,你在搞什麼鬼!他對你的愛意已經銳減到 20% 了,真是哦。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淡淡一笑:「不逼他一把,他怎麼才能認清自己的內心?」
8
三個男寵進府時,謝琰正好拎著我愛吃的龍須糕回來。
他氣得把龍須糕摔了一地。
我拍拍他的手,好言好語安慰。
「這幾位男寵都是太子哥哥送的,怎好拒絕呢。」
「反正本宮這輩子,就你一位驸馬。其他人,都是逢場作戲。」
系統嗤笑一聲:【宿主,你是後悔晚納男寵了吧。我要提醒你,這是 1V1 任務哦。】
我不是後悔。
我是大悔特悔,怎麼不早納幾個男寵,多做這種事是會延年益壽的好嗎。
嬌弱又貌美的少年,精壯又荷爾蒙爆棚的侍衛,表面高冷而內心炙熱的畫師,每一個都很得我的心。
接下來的日子,我終於明白了男頻文為何喜歡開後宮,明白了皇帝為何根本不會考慮狗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問題。
環肥燕瘦讓你選,你根本就不會選,而是全都要好嗎!
那個少年有著弱柳扶風之質,生得姿容如玉,臉上暈著淡淡的紅,眉眼間頗有靈氣,光看著就令人心動。
他也最會來事。
會撒嬌往你懷裡鑽。
會拎著食盒在半路等你。
半夜打雷,他會嚇得瑟瑟發抖,一遍一遍地敲著我的院門,捂著胸口泫然欲泣。
「公主,雷聲好大,我好怕。」
宿在主院廂房的謝琰被吵醒,他猛地拉開門,狠狠地盯著嬌弱少年。
「你在喝奶還是穿開襠褲,打雷不會自己關緊門窗?!公主是你爹還是你媽,要安撫長不大的娃?」
少年嚇得眨巴著一雙水色盈盈的大眼睛,淚水滑落下來:「嗚嗚嗚,我沒有,我知道的,我比不上驸馬,但驸馬也不能這樣兇我啊!」
謝琰到底是有修養的世家公子,沒和他計較,哼了一聲,冷眼旁觀。
於心不忍,我和謝琰說了句去去就回,便去了少年的院子。
那少年嬌羞地拉著我的手,偷瞄謝琰時又火速變臉。
那得意的樣子,像一隻耀武揚威的小狐狸。
在書裡,謝琰住不慣公主府,原主也不想宿在謝府,驸馬便在外面置了一處宅子,孔清作為府醫也跟著住進來。
她便如那少年一般,下雨打雷,房屋漏雨,身體不適,各種拙劣的理由,經常在原主和謝琰親密相處時刻,把人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