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去世那天,我撞破了哥哥的秘密。
他從不讓人踏足的房間裡掛滿了我難以言喻的照片。
我落荒而逃去找竹馬求助,他表情辨不出喜怒,反手鎖門,把我堵在門後,語調戲謔:「獵物居然也會自己送上門。」
1.
養父去世那天,我沒有太悲傷。
下午律師來宣讀遺囑,養父的親生兒子徐律得到他名下的全部股份,我這個半路收養的女兒得到他名下的幾座不動產跟他留給我的信託基金。
養父有錢到令人發指,光是他留給我的信託基金就夠我吃三輩子。
我對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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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動聲色看徐律,徐律正慢條斯理系著袖口,略微垂著眼簾,看不清他在想什麼,周身氣質是無法形容的溫柔儒雅。
律師宣讀完遺囑,徐律突然抬頭看我,淡聲問道:「玥玥,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眾人的視線迅速集中到我身上,我眼皮飛快地跳了一下,尷尬一下從腳底蔓延到天靈蓋,我搖搖頭:「我很滿意,哥哥。」
他站起身整理衣服,他望了我許久,最終一言不發,低低笑了兩聲後離開。
徐家親戚一個接一個地離開會議室。
我坐在原位,冷汗浸湿後背,搞不懂他最後的笑聲是什麼意思。
現在養父沒了,能夠維系我跟徐律微薄得可憐的親情紐帶也沒了。
我深吸一口氣,做出最後決定。
2.
晚餐時間管家告訴我,徐律讓我下樓跟他一起吃飯。
成年後我跟徐律同桌吃飯的次數不多,學生時代他基本都在國外,畢業回國接手徐氏之後他更是忙到飛起,我們基本上除了重大節日之外就碰不到一起。
我怕這頓飯會吃得我消化不良,下樓前吃了兩片消食片。
徐律抬眼看我,慢條斯理切著牛排,矜貴而優雅。
我悶悶嚼著牛排,徐律這人總讓人覺得陰沉。
一道低沉的嗓音冷不丁打斷我的思考:「你還在跟宋家那不成器的小屁孩一起廝混嗎?」
我切牛排的手一頓,緩緩抬頭看他。
去年宋慧的生日我們喝上了頭,不知道是哪個人點了一堆男模,我都還沒有來得及摸一摸男模的腹肌,就被帶著一身怒氣衝進包廂的徐律扛在肩上強行帶走。
說來也是倒霉,平常八百年撞不上一面的兩人居然在那種尷尬的場合碰上了。
他的怒氣能掀了天,我被禁足一個月。
那段時間我聽到徐律的腳步聲都會下意識發抖。
我咽下嘴裡的牛肉,回答他:「已經不怎麼見面了。」
徐律嗯了聲,晃了晃紅酒杯,抿了口紅酒。
我鼓足勇氣說了我的決定:「我打算搬出去住。」
徐律放下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嗤笑一聲。
「我不同意,」徐律輕描淡寫睥睨我,「爸爸沒給你留股份,我會讓律師把我手裡股份的 10% 轉給你。」
我放下刀叉,唇角的弧度垮下來:「哥哥是覺得我因為沒有得到股份在鬧脾氣嗎?」
他挑眉,語調無喜無怒:「留在徐家就能得到 10% 的股份,是筆很劃算的買賣。」
我一言不發,我知道什麼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是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給的股份加上養父留給我的遺產,我真的就是躺在錢堆上可以隨意揮霍了。
徐律按了按眉骨,眼底一片漆黑,「爸沒了,長兄如父,我不會讓你搬出去跟不三不四的人胡鬧的。」
我脾氣瞬間上來了:「你不能這麼說我的朋友,股份分紅我都不要,我要搬出去。」
我的這句話似乎點燃了他所有陰暗的情緒,隻聽見他低沉喑啞的笑,讓我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恐懼,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我:「以前怎麼沒瞧出你這麼有骨氣?」
我被危險的氣息籠罩,嚇得我說不出一句話。
他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握著我的手腕就把我拽到了三樓,站定在房間門口,我眼皮輕輕一跳。
這房間從我 16 歲開始徐律就從來不讓人進來。
徐律用指紋解鎖,拉開房門拽著我的手腕把我拉進房間,隨手打開燈,屋內瞬間明亮。
環視四周後,我忍住尖叫出聲。
牆上掛滿了我的照片,有些照片的角度像是偷拍,我到現在才想通,為什麼我一做出出格的事情,徐律總是會很快知道。
他一直都在監視我!
我轉頭咬牙瞪著徐律:「你監視我?」
他淡然點點頭。
他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令我產生一絲插翅難逃的恐懼。
徐律一步步走近我,氣息沉沉壓著我,專屬於他的木質冷香覆蓋在我全身。
他一手摟著我的腰,側頭,掀了掀眼皮,眸底暗沉,他附在我耳邊,語調帶著威脅:「你覺得你有得選嗎?」
我腦子像是炸開了,猛地推開他,就朝外跑。
3.
離開別墅後我將車停在路邊,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抖。
徐律的行為根本就沒有跡象可循。
外面已經黑透了,我現在要是去酒店,徐律肯定會S過來,我得去一個徐律就算知道但是短時間內也不會來找我的地方。
想了半晌,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人的臉。
我猛踩油門,生怕晚了一秒鍾徐律就會追上來。
門鈴響了一聲,房門立即被打開了。
宋南津一隻手裡抓著西裝外套 ,領帶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襯衫扣子解開了好幾顆,呼吸間帶著嗆鼻的酒味。
他眯眼打量我,似乎是在確認我幾分真假,半晌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臉,酒醉迷離的眼神清醒了兩分,嗓音沙啞:「你找我做什麼?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想見到我嗎?你那個便宜哥哥不是不讓你跟我玩嗎?」
一句接一句的質問再加上我今晚受的驚嚇砸得我喘不過氣。
我聲音帶著哭腔:「徐律一直在監視我。」
他低眸,像是聽明白了,良久發出一聲笑:「有意思。」
4.
我對宋南津的房子並不陌生,我跟他廝混在一起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套公寓裡,他工作,我畫畫,公寓裡還有一間他專門為我收拾出來的畫室。
他徑直走向沙發坐下,點了根煙,懶懶抬眼看我。
我在他對面坐下,我很少見他有喝得這麼醉的時候,沒忍住問:「有人灌你酒了?」
他彈了彈煙灰,拿起一個枕墊,壓在手肘下,神態慵懶地斜倚沙發,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嗤笑一聲:「誰敢灌我酒。」
我深呼吸,這話我也是多餘問,在江城誰敢灌宋大少爺酒。
宋南津揚眉,短促地笑了聲:「我就當作是你在關心我了。」他將吸了一半的煙碾滅在煙灰缸,抬眼看我時,臉色徹底陰沉下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撕去了他剛剛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我們現在該聊聊你打算怎麼利用我來躲開你那個便宜哥哥,」他語氣低啞,「還有你打算用什麼做交易?」
我平靜地跟他講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宋南津一言不發聽著。
聽完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拒絕了徐氏的股份,沒想到我居然能見證到金錢也有對徐玥不管用的一天。」
我無聲翻了個白眼,我確實很愛錢,我跟我身邊這些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人不同,我需要金錢的積累來給自己提供安全感。
我想要利用宋南津也是真的,宋家跟徐家實力不相上下,私交甚好,宋家長輩又很喜歡我,我待在宋南津身邊,徐律至少會顧及面子上好看不會對我很快採取措施。
我需要拖延時間,將這裡的一切處理好之後就離開這裡。
今天我真的是被徐律嚇到了,那個房間裡的一切都讓我毛骨悚然。
宋南津眉頭微皺,目光裡蘊著的情緒冷了些,淡淡地說道:「在你對我說了那麼多不想見我又很傷人的話之後,我為什麼還要讓你利用我?」
「因為我救過你的命。」
我重復了一遍:「因為我救過你的命。」
我的這句話將他拉回了 16 歲的雨夜。
沒人會去綁架一個不受寵的養女,但是備受寵愛的宋家大少爺是每個綁匪垂涎的對象,很不幸,宋南津被綁架的時候,跟在他身旁嘰嘰喳喳問他數學題的我,成了陪綁的。
我跟宋南津在陰暗的倉庫裡待了兩天,等到交易那天綁匪嗑藥失了智,掏出刀子打算直接撕票。
刀子刺向宋南津的時候,我整個人撲在他身上,替他挨了那一刀。
那一刀正好刺傷了我的左腎,我一隻腳都踩在了鬼門關上,因為救援花了一些時間,我的左腎沒有保住。
從那天之後宋南津對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我幾乎有求必應。
宋南津站起身,摸了摸我的頭頂,我抿了抿唇,盯著他的目光望了回去,「你欠我的。」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臉上輕掃一圈,略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確實是我欠你的,你的房間阿姨每天都有在收拾,很幹淨,你去休息吧。」
5.
我在宋南津家裡躲了幾天,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我不敢開機,怕開機了徐律就會電話轟炸並且通過定位找到我。
吃早飯的時候我盯著手機發呆,頭頂響起宋南津低沉的聲音:「徐律要是不想讓你離開的話,你認為你還能從徐家老宅踏出去一步嗎?你可以開機看看,我打賭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打。」
我瞪了宋南津一眼,按下開機鍵,瞳孔微微緊縮。
果然,徐律一個電話都沒打過。
電話轟炸我的倒是另一個人,宋南津的妹妹宋慧。
宋南津垂眸看我手機,一貫涼薄的眼底浮現出幾分笑意,他按住我的肩,微微俯身,唇瓣緩貼近我耳畔,我甚至能聞到咖啡的清香,他低低笑了聲,「你完蛋了。」
我皺眉,「我為什麼會完蛋,不就是沒接幾個電話嗎……」
!!!
說完我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日期陷入了震驚,腦子裡不斷盤旋著「我完蛋了」四個字。
今天是宋慧的生日,她喜歡熱鬧,生日排場一定要大。
要是我今天沒有開機錯過了宋慧的生日,我怕我真的會衝到徐家宰了徐律。
宋南津松開手,端著咖啡杯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挑眉看著我跟宋慧打電話卑躬屈膝極盡討好的樣子,搖搖頭無聲地笑了笑。
我被領養之後認識的這些二世祖多少都有點劣性,喜歡看人下菜碟,雖然忌憚徐家的勢力,但對於被領養我的我還是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有時候還會明裡暗裡羞辱我。
但是宋慧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她對我一直都很好,不會因為我是被領養的就對我區別對待。
我喜歡宋慧,因為宋慧把我當成一個人來對待。
6.
宋慧的生日派對在宋家名下的私人莊園舉辦。
我站在露臺,幾隻我叫不上來名字的名貴鳥停在欄杆上嘰嘰喳喳叫著,我指尖夾著根煙,想著該怎麼跟宋慧解釋我為什麼消失了幾天。
四周一片安靜,胸腔裡混雜著新鮮空氣跟香煙的煙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似乎都隔了很遠很遠。
我把煙頭丟在地上,鞋尖踩在上面碾滅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