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靖王府前,我便知曉靖王在外面養著一個真愛。
她瀟灑不羈,飽讀詩書。
她是明威將軍的小女兒,卻S心塌地在靖王身邊無名無分跟著。
新婚當夜,本該共度良宵,靖王卻攬著她在寂無一人的街道互訴衷腸。
我不吵不鬧,端方持家,恪盡正妻的本分。
我賢惠大度成全他們二人,助他們遠走高飛。
情愛之於我,如罂粟。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男子施舍的一丁點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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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最後,靖王後悔了。
1
我出生於後族,我的姑母是如今的太後。
堂姐是從前的明仁皇後,卻未留下一兒半女便早早過世。
我是寧氏直系的嫡出女兒,自小便按皇後規格培養。
及笄將近,家中雙親與姑母開始為我擇婿。
自然,也是在幾位皇子中挑選。
京中名門望族中的女兒們及笄之後便要與世家聯姻,以鞏固人情世故。
而我自小也明白,女兒家身在名門,若是沉溺於情愛,往往隻會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姑母也時常將我召進宮作伴,給我講當今聖上的雲妃。
「那雲氏原是潛邸宮女,打小便服侍皇帝。」
「後來皇帝登基,她也被封了雲貴人,生了孩子又封了妃,與皇帝稱的上是青梅竹馬。」
「可她不知足,妄想得到皇帝全部的愛,做錯事被廢為庶人。」
講到這,姑母停下來嘆氣:
「元錦,你可明白?」
「親貴之間的姻緣,若是付出了真情,便會被蒙蔽。」
「隻有時刻清醒,才會永保榮華。」
我點頭。
及笄之禮成後,聖上的賜婚便到了寧府。
是靖王,段昭琰。
靖王乃皇貴妃所出,是奪嫡的熱門人選,風光無限。
如今京中人人皆知,哪位皇子能娶到寧氏女兒,太子之位便是穩妥了。
雖說我與那靖王從未見過面,可我一點不排斥。
我寧元錦,天生便是鳳命。
不論皇帝是誰,我都是皇後。
安心待嫁後,母親前來看望我:
「靖王雖非寧氏血脈,皇貴妃卻也素來與從前的明仁皇後交好。」
「想來即便是看在太後的面上,那靖王也會好好待你。」
一番叮囑過後,母親又心疼猶豫道:
「聽聞靖王前些年徵戰時,那明威將軍溫家的小女兒救了靖王一命。」
「後來靖王想娶她為正妃,皇貴妃自然不肯。」
「那女子也不願做妾室,竟被靖王養在外頭做外室。」
說到這,母親也有些不解。
誰家女兒會不要名分,不清不楚地跟了男子?
哪怕這個男子是當今聖上。
我不以為然,淺笑安慰母親:
「母親不必煩憂,我早知曉靖王與那溫家女兒的事。」
母親疑惑:
「你就不會覺得膈應?」
我抬眸,漫不經心勾唇:
「母親,寧家的女兒,要的是寧氏的長盛,要的是榮華富貴。」
「靖王若是想把情愛給予他人,那便給吧。」
「我不稀罕。」
2
大婚當日,我與段昭琰循禮拜堂。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身旁人的心不在焉。
以及時不時望向某處的動作。
禮罷,端坐在床前時,侍女秋霜語氣不善:
「方才拜堂時,靖王殿下時不時就要看那個溫姑娘,那姑娘還一股倔強勁,忍著不哭呢。」
秋心也適時不忿:
「是啊,王妃您是沒看到,靖王一臉心疼。」
我擺手,示意二人都先退下。
屋內靜悄悄。
我坐在床前,仔細聽著風聲,靜靜望著前頭逐漸變暗的燭火。
他還是沒來。
心內原本生出的一點點女兒家的悸動,如燃動著的喜燭一般慢慢湮滅。
我不由得有些慶幸。
慶幸他未曾在一開始對我有一絲裝模作樣。
若我真的沉溺於假象,如那些渴求夫君愛惜的女子一般委曲求全。
甚至不惜將家族的利益奉上,隻為求得心上人的一絲疼愛。
那才真真是無可救藥。
我明白,對於溫泠月來說。
我是她與段昭琰之間感情的侵犯者。
但我身在寧氏,對於婚事與夫婿,我無法做主。
我隻能斷情絕愛,一步一步走向那個設定好的位置。
誰也不能阻擋我。
洞房花燭夜,段昭琰沒有來我這裡,他去了哪。
我們所有人心知肚明。
我吹滅蠟燭,隱於黑夜。
寧元錦,往後的日子裡,不許再有一點情意。
3
一夜之間,靖王新婚夜撇下王妃,與外室溫泠月在夜裡的街上漫步。
後一同離去的事在京中世家之間傳得沸沸揚揚。
皇貴妃率先將溫泠月叫去訓斥。
太後緊隨其後,也將段昭琰叫至慈安宮中督導。
可等到段昭琰在宮門口等了許久,溫泠月還是沒有出現。
心急如焚的段昭琰回到靖王府中找上我:
「寧元錦,本王未曾想到寧氏教導出的女兒竟如此善妒!」
「如今才成親不到一日,你便去太後處告了狀,真是最毒婦人心!」
「月兒當初為了救我中了一箭,至今身子不大好,她若是出事,本王必定要你好看!」
我不緊不慢畫完最後一筆眉,回頭淺笑:
「太後也是寧氏的女兒,曾經的明仁皇後也是寧氏的女兒。」
「就連靖王殿下您身上,也流著寧氏的血。」
「殿下如此辱罵寧氏,妾身真是惶恐呢。」
段昭琰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回懟,一時愣住。
為維持自己體面,他隻能繼續呵斥:
「牙尖嘴利,成何體統?!」
我好整以暇:
「殿下昨晚去了哪裡,做了何事,您覺得我會知曉?」
「此事是如何傳到宮中的,殿下當真不知?」
段昭琰聽出我的話外之音,卻仍不S心,維護溫泠月:
「你這是何意?是想說這都是月兒做的?」
「是或不是,殿下如此英明神武,自然可以查出。」
我好似恭維一般推脫。
「皇貴妃是殿下的親生母親,殿下有空在此,不如快些去解救你的可人兒。」
段昭琰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我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心底鄙夷:
這樣一個怒發衝冠隻為紅顏的人,如何能治理好江山?
隻可惜聖上膝下諸子,偏生隻有他矮個子裡挑高個子。
這樣的人坐到那個位置,隻會危害四方。
正出神,秋霜進門稟報:
「王妃,皇貴妃身邊的寶佩來傳話,皇貴妃娘娘請您進宮。」
我點頭,起身。
這樣的好戲,不看可惜了。
4
隨著引領宮女走在長街上,經過的宮人都時不時偷偷看我的神色。
他們私下議論什麼,我自然知曉。
不外乎是一些「成婚當日就被冷落的可憐女人」罷了。
待到了皇貴妃宮中時,溫泠月正跪在院中,額上不斷滲出細汗。
見我來,她原本挺直的腰身更加直順。
我的目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徑直進了殿內,段昭琰正跪在皇貴妃身旁不住懇求:
「母妃,求您饒了泠月吧!」
「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硬要帶著她出去的,與她無關!」
「求母妃您看在她當年救過兒臣的份上讓她起來吧!」
好一對苦命鴛鴦。
皇貴妃神情惱怒,見我面上無一絲不虞,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若再替那狐媚子求情,便和她一起跪著吧!」
皇貴妃終於發話。
段昭琰也不甘示弱,略帶怨懟地瞥了我一眼,便轉身出門跪在了溫泠月身邊。
我起身站到皇貴妃身邊,替她順氣:
「娘娘消消氣,別為了不值當的人氣壞身子。」
皇貴妃抬眼打量我許久,才拉著我的手親切道:
「你倒是個知禮的,很有明仁皇後當年的氣度。」
「本宮這不成器的兒子,當真是個眼瞎的。」
「若是姐姐還在,看到你如今也成家了,必定會高興的。」
我看向院中跪著的一對人,沉聲道:
「娘娘,放了他們吧。」
「我並不想與他們為敵,他們所求之物,元錦不需要。」
「今日若就這樣罰了那溫泠月,隻會叫靖王殿下與我離心,旁人也會議論我是個仗勢欺人的。」
皇貴妃嘆口氣,良久點頭:
「罷了,就聽你的吧。」
5
我帶著段昭琰與溫泠月走出皇貴妃宮中。
由於跪的時長不算久,溫泠月還可以自己走。
但一出了宮門,她便軟塌塌倒在了段昭琰懷中。
知曉我不僅從未告狀,反而還替溫泠月向皇貴妃求情後,段昭琰對我的態度有些許的好轉。
溫泠月自然也察覺到這絲絲的變化。
攬著懷中柔弱的溫泠月,段昭琰罕見有些愧疚地望著我。
我並未錯過溫泠月眼中的狡黠。
「溫姑娘身子弱,不如殿下將她帶回靖王府好生養著吧。」
我好心提醒,段昭琰和溫泠月皆一臉不可思議。
前者是對我的大度震驚。
後者則是不情願:
她溫泠月才不做妾室,隻要沒有名分,哪怕是外室都不是妾室。
一旦進了後宅,她隻做正妻。
更何況,男人一旦得到就不會珍惜,隻有吊著才能新鮮持久。
「不……」
還未等溫泠月拒絕,段昭琰先替她答應下來。
天知曉他有多想將溫泠月留在身邊,日日都可以見到。
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兩個主子都做好決定後。
溫泠月就這樣不情願地以客人身份住進了靖王府。
6
收拾好一個院子後,段昭琰親自將溫泠月抱進屋內。
緊接著,他又使喚人去請府醫。
正值上午,雖說沒有正午的太陽毒辣,卻也是有些溫度。
在這樣的天氣下跪上幾個時辰,哪怕沒有什麼也要有什麼。
畢竟,博得一個男人的疼惜是最有利的爭寵手段。
但這個手段,隻適用於真心愛慕丈夫的女子。
我拿出自己的腰牌,喚來秋心:
「秋心,你現在拿著我的牌去請宮中的劉太醫前來靖王府,為溫姑娘診脈。」
「再請皇貴妃派一名宮人來幫助劉太醫,開的藥方以及抓藥一類一定要留痕。」
秋心領命出門。
外頭天忽地陰沉下來,許是要下雨。
我吩咐人關好窗戶後,便躺在榻上,悠闲翻書。
不多時,段昭琰便進了門。
我詫異望著他。
空氣中有著詭異的安靜。
「是你請了劉太醫?」
段昭琰率先打破僵局,不自在開口。
我點點頭。
「我……我替月兒謝謝你。」
「隻要溫姑娘身體能夠好起來即可。」
我禮貌回應。
或許是我的疏離讓他有些不滿,段昭琰自顧自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你不怪月兒嗎?」
我這才放下手中的書,不解地看著他。
男子好奇怪。
「妾身是王爺的妻子,應當賢良淑德,大度容人。」
我給了他一個挑不出錯的官方回答。
他卻拂袖而去。
7
整整一個月,段昭琰都再沒踏進過我院內半步。
他成日裡外出公務完回來後,便一頭扎進溫泠月的院子。
而溫泠月也總是時不時找機會向我炫耀段昭琰對她的偏愛。
秋霜氣得整個人冒火:
「她不過一外室,竟敢堂而皇之向正室嫡妻示威!」
我望著窗外出神。
終於在某日,段昭琰找到我,開口道:
「寧元錦,我要納月兒為側妃。」
我挑眉。
溫泠月不是不願做妾?如今怎的又改主意了?
心頭疑惑,面上依舊不顯,溫順回應:
「此事王爺與皇貴妃決定便好。」
段昭琰神色不悅,並未多說,轉身去了宮中。
多的事不知,我隻聽得那日段昭琰據理力爭。
最終皇貴妃隻是同意了讓她做夫人。
溫泠月竟然也同意了。
事情定後,段昭琰特意摟著溫泠月在我面前炫耀。
他妄想在我臉上看到委屈與傷心,但隻能看出我的不屑。
整個靖王府上下,都覺得我這個正經的女主人應當是極為惱怒與憤恨。
都覺得我即將要與溫泠月鬥起來。
連段昭琰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將溫泠月的住處挪到了自己書房旁邊,還撥給溫泠月額外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