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我忍不住輕呼出來。
所幸那些人交談聲蓋住了我發出的聲音。
「師父,害怕嗎?」
宋明俯下身靠近我的耳畔,帶著氣音,語氣惡劣道。
轉過身去,我沒有搭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等她他們走遠後,我幹脆利索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宋明的俊俏的臉上,頓時浮著五個手指印。
Advertisement
他沒有動怒,隻是一個勁地低笑。
13
坐上回府的馬車,宋安早早等著了。
兩人一路無言。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一進門,我徑直進屋,對於宋安的話一頭霧水,沒有窺見他眼底的猩紅。
丫鬟來報,宋安半路上又被白瑩瑩給截了去,類似之事數不勝數。
我不曾放在心上,沒有了愛,自然不在意。
餘生再無傾城色,一草一木皆相思。
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我派身邊的丫鬟照例給宋安送去解酒茶。
從書房回來的丫鬟口中得知了宋安本打算休了白瑩瑩,她苦苦哀求取得一線生機,卻得了個終生禁足。
「這是休書,收拾好便盡早離開吧。」
「安郎,如今我已經是你的姨娘,你要是休了我,我還如何做人。你若硬要堅持,那我便自我了斷算了,好全了你和姐姐的一雙人。」
白瑩瑩哭哭啼啼朝宋安哭訴。
「往日不得傳,不許隨意走動。」
果不其然,第二日白瑩瑩便被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裡,無太子許可,不得任意出入的消息傳遍府內。
一大早,宋安盯著半宿沒睡的疲憊神色來找我,眼角泛著紅。
他說話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拖得有些長,祈求般望向我,
「笙笙,白瑩瑩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也處置了她,以後她再也不會打擾到你了。你能不能,別離開我。」
宋安一向無欲無求的眸子裡盡是祈求,
「夫君說笑了,我怎麼會離開你呢?」
「答應我和懷恩斷了聯系。」
話到一半宋安臉色蒼白,平靜的聲音有了一絲轉變,眼裡全是委屈,
「笙笙,隻要你不離開我,其他的我都不介意的,孤隻要你。」
「我承認之前是我瞎了眼,我現在也為自己所做付出了代價,我不能沒有你。」
我安靜幾秒,如實道,
「發生便是發生了,又叫我如何忘懷。愛意本就會被消磨,如今的我,不再奢求太多,平平淡淡便好。」
宋安聞言緊緊抱住我,不容我有絲毫反抗的機會,顫抖的吻無盡的懊悔,落在我的臉上。
我遲疑片刻後,最終沒有推開他。
14
秋意深濃,涼風漸起。
皇帝入木蘭秋狩行圍,特許攜帶家眷一同前往。
宋安與我自是在名單之內。
本次事項通通由太子一手負責,來帶著我也如同驚弓之鳥那般。
因為我知道,宋明在等一個機會,一個把太子徹底拉下馬的機會。
宋安本就不喜宋明,兩人處處針鋒相對。
此次狩獵,又成了擂臺。
女眷可以憑喜好,選擇是否下場。
我坐在席下,望著宋安信誓旦旦上馬向林子裡奔去。
宋明落後一步,他驀地回頭,那一雙漆黑的眼藏著數不清的野心,望著我半晌,一字一句動唇,
「有好戲!」
我手中的茶盞「啪」一聲掉在地上,宋明此舉動讓我心裡頭猛地一跳,頓時有些後怕。
望著宋安的不斷縮小的背影,我不再猶豫,起身回賬內換裝,拉過馬便跟上他們的步伐。
如此關頭宋安絕不能出事,這次秋獵部署為太子領頭操辦。一旦宋安這一環掉了鏈子,他身後無辜之人絕無可能逃脫,甚至會株連九族。
果不其然,等我尋到他們時,不知從哪冒出來了一伙持刀黑衣人。
我們就三個人,他們的目標卻幾乎集中在宋明的身上。
就算他武功不低,可也難以抵擋眾人圍攻。
雙手難敵四手,漸漸地破綻也越發多,宋明體力不支。
我不再停頓,抽出背上的劍,身形一動,便來到黑衣人的面前。
上下翻飛,相擊作響,電閃雷鳴之間,使人眼花繚亂。
防守間我察覺到宋明明擺著故意露出破綻,好給敵人可乘之機。
這就是他準備的好戲。
於是乎我不再有所顧慮,拼盡全力S敵,我的任務就是確保宋明安全。
他絕對不能受傷。
眼看那劍朝宋明的右肩掃去,我不顧自身安危,直直地接下了這一劍。
「笙兒!」
「師父!」
兩道聲音一齊發出。
但我依舊瞧見宋明給對面的人使了個眼色,那群人便不再駐留,迅速有條不紊地離去。
15
「太醫!快喚太醫。」
太子賬內一陣嘈雜,來往的人進進出出。
我受傷一事自是瞞不住。
浦一包扎好,皇上便遣了人傳喚。
燈火通明的賬內,本次涉及的官員都低垂著頭默不作聲,齊刷刷地跪在地上。
帝王面色冷峻,眉頭緊鎖,龍袍獵獵作響,
「一幫廢物,要你們有何用,你們就是這麼保護朕的安全,都給朕滾下去領罰!」
看來宋明得知是宋安經手這一事,才會早早設下埋伏,為的就是讓皇帝和宋安離心,讓那些處在中立之人對太子行事作風感到失望。
上方話音一頓,轉頭槍口調轉,
「還有太子,朕如此託付,你讓朕失望至極。所幸明兒沒有什麼閃失,這段時間,給朕好好在東宮反省,無傳召不得出宮。」
一旁同樣跪著的宋明,還不忘再演上一番,
「太子哥哥也是無心之過,父皇息怒。」
「哼,要不是有太子妃,他都自身難保。平日裡武練盡會偷懶,不求上進。念在太子妃一面,朕就不重罰了。」
「兒臣知曉了。」
走到這一步他又怎會看不清,這一切就是宋明設計好的,宋安如同啞巴吃黃連那般,也隻能認下這個虧。
臨走前,宋明低聲道,
「穆笙,你就這麼愛他,愛到甘願以身擋刀。」
時間長了,人也變了,我不動聲色,唇角淺淺的笑意沒有絲毫波瀾,我每一步走得分外沉穩,可失望的影子卻在心底一層層鋪開。
「還好有你,不然指不定父皇罰我。所以笙兒的心裡,還是有我的對嗎?」
宋安笑得開心,越發像個天真無邪的孩童一般。
「本就是他宋明設計陷害,我既已知曉,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那我也歡喜。」
從那之後宋安便禁足於東宮。
16
太子之事一出,不少人開始觀望。
皇帝終究疼愛這個長子。
江南一帶水患嚴重,引起朝野上下的深切憂慮。朝廷屢次派官員治理,但都沒有成效。
於是這個任務自然而然落到宋安的頭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帝這是在給太子將功補過的機會。
「笙笙,等我回來,一切重新開始好嗎?」
「好。」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如今的我早已看淡。
本以為這一去至少要個三五年,不承想不過半年,宋安就回京了。
隻不過是被詔獄的人壓回來的。
一進京,便下了獄。
我甚至來不及見他一面。
再傳來消息時,才得知,太子借治理水患為由,中飽私囊,貪了國庫下發的賑災銀兩,為此陛下震怒,派人嚴查。
太子一黨,悉數下獄,無一幸免。
不少人猜測,這件事一旦坐實,老少婦孺難逃一S,必將株連九族。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京城恐要變天了。
一時之間,涉及不深之人,紛紛為求自保,與宋安劃清界限,以保全自身。
聽聞此消息,我一股怒火竄上心頭,不出所料,這件事也少不了宋明的手筆。
宋安何為人,我與他相伴數載,自是十分清楚。
也許他沒有什麼聰明才智,甚至可以說是才思平平,可他心地卻是頂好,絕無可能犯下此事。
17
我必須做些什麼,不僅為了救他,更是他身後數百條無辜之人的性命。
多少人被迫入局,隻因他屬於太子一黨,難道就該無辜慘S?
或許皇帝會看在將軍府的犧牲,而饒我一命。
將軍府雖然敗落,可父親的那些門生雅客,無一例外不站在宋安這一邊的。
所以我絕不能袖手旁觀,哪怕賠上這條命。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無辜人被連累。
大公無私,道義為基。
為了幫宋安爭取一線生機,我親自上門去尋往日與其交好之人,挨家挨戶懇請他們替太子上書求情。
可現實是殘酷無情,有些人注定隻能同甘,無法共苦。
動用父親留給我的人手,深入探查其中的前因後果,卻依舊一無所獲。
凡申冤狀告之百姓,必以身承三十棍,方能擊鼓鳴冤。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有何冤情。」
「沈氏之婦穆笙,為夫申冤。」
我雖為太子妃,可並未诰命加身,一個白身,甚至沒有面聖的機會。
申冤之人必要禁受三十大棍之刑,方可獲取對簿公堂的機會。
三十大棍我不怕,我怕即便如此,以我僅有的能力照樣救不出他們。
背上的痛遠不及心中的悲。
區區三十棍,不過就是血肉模糊罷了。
白瑩瑩得知其中內幕後,麻利地收拾了細軟,打算跑路。
她臨走前還不忘為自己討一紙休書。
她一雙眸子裡閃著淚花,纖纖玉指輕撫過發絲,帶著憂傷,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憫,
「嗚嗚嗚…安郎,既已不愛,那便賜我一紙休書,放我離開吧。之前是我貪慕虛榮,冒領了太子妃的功勞,我知道錯了。」
聞言宋安大腦失去思考能力,瞳孔劇縮,心髒猛烈地跳動,臉上浮現不敢置信的表情。
「原來竟是這般…我果真是瞎了眼。」
「安郎?」
宋安坐在簡陋的桌椅上伏案寫字,他瘦了,黑了,臉龐消瘦,眉眼愈加濃烈,看起來有些生人勿近的模樣。
「拿了便滾吧。」
宋安冷然道了一聲。
18
三十棍打完我強撐著申訴,最後被抬回府裡。
阿娘瞧見我這般模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心疼道,
「囡囡,太子本就不是良人,不值得你為他做到如此地步。況且太子的合離書今早就送上門來,你這又是何苦呢。」
「阿娘,我沒事。我可不是為了他。」
上了藥,迷糊之間,我的房門被人打開。
「穆笙,你當真要如此和我作對。宋安早就負了你,他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你的愛。你來我的身邊好不好,我馬上就能坐上那個位子,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宋明當即坐在了我的床沿上,指腹間纏繞著我散落的一縷青絲,他俯下身來貪婪地放在鼻尖輕嗅,眼裡滿是侵佔的欲色。
我把他的手拍落,那手又轉而撫上我慘白的唇,左右摩挲,甚至直接低頭用他的臉來蹭我,他得寸進尺地在我的耳畔深吸一口氣,眼底的深色越發暗沉,
「師父,我心疼你。」
「呵,說得好像你的愛多麼高尚。我這麼做,從來為的就不是他,我想救那些因你們爭權而被慘遭毒手的人。」
「無辜之人,何其不幸。難道就因為他們身份低微,就該成為你們的犧牲品,就該蒙受冤屈,就該無辜慘S,不得善終嗎?」
「你早就忘了我當初的教誨。」
「如果讓你選一個人做皇帝,我和他,你選誰?」
「他。」
這一字我出口異常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