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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朝他點點頭:「走吧。」


「郡主,請留步。」


 


林萋萋站在遠處想要走近,但被侍衛阻攔住,隻能焦急地大喊。


 


我沒有理會她,直接示意離開,雖然林氏所做之事,我不會遷怒於她,但也實在不想看到那張和林氏相像的臉,我與她無舊可敘。


 


顧止歸提步走上前,不知兩人說了什麼,林萋萋淚水漣漣,最後竟掩面離去。


 


不曾想顧止歸也是這般薄情的男子,我譏諷一笑,正欲收回目光,顧止歸突然轉身與我的視線交會,我大方直視,他目光沉沉。


 


9


 


前往邊境的路上,並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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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掠過之地,哀殍遍野。


 


我自幼長在繁華的京城,從未見過這些場景,無法與他人訴說,隻得一直壓抑著內心的不安與惶恐。


 


一路上,顧止歸幾次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想要找機會單獨與我談話,但都被我忽視,裝作不知,自我與他從退親那天開始,便是陌路了。


 


很快就到了兩國交界,軍中士氣低迷,但也算井然有序。


 


原來衛老將軍昏迷之前,下了軍令,所有知情之人不可泄露半分衛野失蹤之事。


 


與敵國之間的激烈談判開始了。


 


談判並不順利,他們不願接受和親言和,獅子大張口咬定談和可以,必須割讓邊境幾城。


 


然而,陛下下過S令,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割讓城池。


 


衛野是個用兵奇才,幾次交戰,都有奇招制勝,敵國很是忌憚他。


 


如今他下落不明,衛老將軍又重傷昏迷,軍中無主帥,隻能按兵不動,敵國不知詳情,也不敢擅動,一時兩軍僵持,兩國使者來回試探。


 


連日來高壓談判不斷,清雋矜貴的顧侍郎,眉頭從未舒展,嘴角甚至長出幾個燎泡,看著很是狼狽。


 


我也每日早出晚歸,不斷在邊境搜尋衛野的消息,尋人一事雖然是暗地裡進行,但也足以讓有心之人注意到。


 


衛野走的那天,我把母親留給我的暗衛放在了他身邊。


 


來到邊境的第一晚,他就讓暗衛悄悄遞信給我。


 


他在信中說道,軍中有奸細,他與衛老將軍遭人暗算,老將軍是為了保護他才重傷的,他為了迷惑軍中的奸細,便將計就計,藏了起來,待到時機成熟,他定率軍一舉拿下敵人。


 


信的末尾,他讓我不要擔心,乖乖等著他,他還有賬要與我慢慢算。


 


隔著一紙,我好像能看到他聽到我主動和親的消息時,氣急敗壞的樣子。


 


我捂緊胸口的平安符,默默祈禱:衛野,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奸細果然上當,向敵國傳去消息:軍中無主,可攻。


 


敵國當場扣留顧止歸一行人,向骊朝邊境發起進攻。


 


我軍節節敗退,敵國大喜,正欲乘勝追擊,後方突然襲來一支軍隊,領頭的是位身著銀色鎧甲的少年將軍,是衛野。


 


他派人燒了敵軍糧草,又帶兵從後方包圍,敵軍無路可逃,隻得拼S掙扎,最後不敵衛野。


 


衛野一下戰場便匆匆來找我,銀色鎧甲上血跡斑斑,少年發冠高高束起,眼神堅毅,臉邊有一條長長的血痕,還在滲出血珠。


 


他聲音沙啞地喚我:「殊殊!」


 


我撲進他懷裡,冰冷的鎧甲混合著刺鼻的血腥味竄入鼻尖,我卻隻覺得內心無比安寧。


 


衛野身體僵住,雙手伸在身側,無處安放。


 


「疼嗎?」


 


我抬手輕輕擦拭他臉邊的傷口,他眼眶泛紅,目光熾熱地盯著我,麥色臉龐上紅暈一點點散開。


 


「殊殊,你真好。」


 


衛野不再克制,雙手緊緊摟住我,毛茸茸的腦袋埋進我的頸間,溫熱的液體透過衣衫傳到我的皮膚,高大的少年抽泣著,委屈的聲音傳進我耳中。


 


「中埋伏的時候,有支箭射在我的左胸,我一點也不疼。


 


「但是,我卻很害怕,我害怕我S了,害怕你嫁給別人,害怕你忘了我。」


 


「傻子,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衛野,來邊境之前,我都想好了,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就留在這裡陪你。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論是以哪種形式,你最後一定會陪在我身邊的。


 


10


 


敵國投降,骊朝大勝,衛老將軍班師回朝。


 


兩個月不到,又見京城,這次是一個陽光正好的午後。


 


慶功宴上,陛下問衛野想要什麼賞賜,觥籌交錯間,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臣自少時便有一心儀之人,從前因種種原因,臣不敢開口,如今,臣鬥膽向陛下討要一個賞賜,求陛下賜婚。


 


「臣,想求娶明珠郡主。」


 


陛下打趣地看著我:「明珠,你呢?」


 


「陛下,臣女願意。」


 


因為,我的小將軍,他也是我自少時便喜歡的人。


 


最後陛下笑著為我們賜了婚,眾人恭維地圍在衛野身邊,紛紛道喜。


 


衛野來著不拒,飲了許多酒,看見我在看他,便咧著嘴傻兮兮地笑。


 


中途,席間還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好像是顧侍郎飲醉酒,失手打翻了碟盞,便向陛下請罪退下。


 


回京後,我搬進了曾經的長公主府,現在應該叫郡主府。


 


我和衛野的婚事定在三個月後,成親前,男女雙方是不宜見面的,但衛野從來就不是個守規矩的人。


 


他一直賴在郡主府,每天忙忙碌碌,美其名曰他可是郡主府的男主人,自然要好好打點府邸。


 


我知道,他是怕我一個人在偌大的郡主府孤單。


 


衛老將軍讓衛夫人來了幾次,我們還未成婚,他一個男兒家一直待在郡主府,實在不像話。


 


可是衛野臉皮太厚,根本不走,衛夫人也不是來勸他的,衛夫人每次來,都是來找我的。


 


婚禮前有太多事需要準備,衛夫人知我身邊無人,擔心我不懂,提前來幫我打點。


 


其實陛下早已派人過來打點了。


 


衛夫人看著郡主府冷清,常常來陪我。


 


「殊殊啊,我真高興,你和衛野都是好孩子,他守了這麼多年,終於得償所願。」


 


「那當然,我的殊殊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衛野一臉驕傲。


 


婚期前一個月時,謝府派人來了,謝尚書病重,想要見我一面。


 


「殊殊,你不喜歡他,我們就不去。


 


「誰要是敢強迫你,我替你打回去。」


 


衛野將謝府的人趕走,又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支糖葫蘆,邀功地看著我。


 


「殊殊,給。」


 


我接過咬了一口,酸甜的。


 


真好,衛野永遠都會陪在我身邊。


 


我眼角泛酸,無理取鬧道:「衛野,好酸呀。」


 


「啊,那咱不吃了,都吐出來。」


 


衛野緊張兮兮地看著我,將手湊到我嘴邊示意我吐出來。


 


我朝他搖搖頭,明亮的光線照進眼裡,又化做淚珠,順著眼角流下。


 


「殊殊,你別哭呀。


 


「都怪我,我真是笨,本來想讓你開心,現在弄得你更難過了。」


 


衛野手足無措地站在我旁邊,一臉懊惱。


 


我的心口麻麻的,有什麼東西探出頭開始蔓延。


 


「衛野,我要罰你。


 


「就罰你,一輩子陪著我。」


 


衛野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臉,一點點擦掉我臉邊的眼淚,鄭重道:「殊殊,誰都不能將我們分開。」


 


往後,我也有相互珍惜的愛人、家人。


 


11


 


林萋萋番外


 


今日的京城熱鬧非凡。


 


數十裡紅妝,滿城皆慶。


 


大街小巷,所到之處,人人都在議論明珠郡主與謝少將軍的成親盛景。


 


人聲鼎沸間,我沿著紅綢,逆著人流往城外走。


 


真是羨慕啊!


 


可偏偏又讓人生不出一絲妒意。


 


明月生來便是明月,隻需要高懸在天邊,就能引人注目。


 


顧侍郎站在城門,愣愣地看著紅綢,目光盡是迷茫。


 


瞧,這也是個追逐明月的痴心人。


 


自我懂事起,對我娘的感情便是又怨又愛。


 


怨她當初不隨我爹一起離開。


 


怨她要留在京城。


 


怨她做別人口中不要臉的「外室」, 帶著我活在四四方方的宅子裡,仰人鼻息過活。


 


就為了守著他人隨意織造的年少綺夢。


 


可笑!


 


可又是她生我、養我、愛我、護我。


 


那天, 我收拾好行囊,一直在等我娘。


 


但直到天黑,她都沒有回來。


 


我慌了, 衝去謝府找她。


 


門口的下人攔住了我。


 


往日對我恭敬的僕人此刻趾高氣揚:「還真當自己是小姐。


 


「走走走,別擋在門口。


 


「母女倆沒一個好東西。


 


「勸你趁早去城外亂葬崗,興許還能找到你娘的屍體。」


 


他們說謝夫人的S是我娘造成的,好在惡有惡報, 我娘也不得善終。


 


等我趕到亂葬崗, 裹著我娘屍體的草席被扯開。


 


身上穿戴的物件早已被人扒幹淨, 隻著一件雪白的裡衣。


 


七竅染著汙血,睜大的眼睛蒙著一層灰白。


 


我娘S了。


 


她愛的那個男人連一份S後的體面都沒有給她。


 


而我甚至替她要一份公道的理由也沒有。


 


謝府那位病了,據說病得很嚴重,郡主也已動身前往邊境。


 


謝府的管事不再留情面, 直接將我轟了出去。


 


我的行囊被扔在外面。


 


走投無路間,顧府的人找來了。


 


「林姑娘, 老夫答應林夫人的事,已經辦到。


 


「林夫人承諾老夫之事……」


 


我哧哧笑了兩聲, 清貴世家也不過如此。


 


「從來都沒有什麼證據。


 


「那便祝侍郎心想事成。」


 


「全聲」我娘給我留了信, 信上說。


 


顧止歸與謝殊退親一事,是她和顧丞相的交易。


 


當年我家那案子, 顧丞相並不清白。


 


我娘威脅顧相,她手裡有他的把柄, 如果顧止歸不與謝府退親娶我,


 


她就將這東西送上去,大不了魚S網破。


 


最後顧相隻同意退親,至於顧止歸娶我一事, 決計是不可能的。


 


我娘又提出,若有一天,我遇難了,顧府必須護我安全,她本來也沒想顧止歸娶我。


 


顧相同意了。


 


他隱瞞真相,用父母之命逼迫顧止歸退了親。


 


藏汙納垢的顧府裡, 顧止歸卻是個真正的方正君子。


 


與他初見時,我正在被人欺辱, 是他擋在我身前, 替我解圍。


 


自那以後,幾乎每次我有了麻煩, 都能遇到他出手相助,漸漸地開始有了流言。


 


縱使我真的心悅他,可流言就是流言,當不得真。


 


最後顧相沒有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命人將我看住。


 


我被拘禁在偏院裡, 時間過得很慢, 我每天都盼著會有人來救我。


 


終於,竟真盼來了一人。


 


顧止歸又一次救了我。


 


顧相沒有瞞住,他都知道了。


 


在謝殊大婚那天,他送我出城。


 


上馬車前, 我忍不住問他:「你後悔嗎?」


 


他迷茫的神情散去,低聲回了句:「這重要嗎?」


 


聲音很小,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在空氣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