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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副說不下去、難以啟齒的樣子。


我聽到一眾女眷中,為首的左相夫人問道:


 


「煙柳,你家姑娘呢?」


 


「姑娘今日收到了謝公子的生辰賀禮,太過開心,打翻茶盞弄髒了衣裙,已回房去換了。」


 


再往後的聲音,我全聽不到。


 


耳畔隻剩下謝景湛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13


 


他抱著我,翻身進了閣樓二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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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堆滿父親和哥哥的藏書,除了定期有下人來打掃,平日裡鮮有人來。


 


窗邊有一張堆滿雜書的檀木桌,謝景湛拂落書本,將我放在上面,微微湊近:


 


「沈歸音……阿音,你還好嗎?」


 


陽光穿過窗棂,落在他眼裡,瞳孔中浮出一片碎金般的淺色。


 


我張了張嘴,開口時才發覺自己聲音啞得厲害:


 


「我、我好熱……」


 


謝景湛眼中閃過一絲森然S意:「他竟然給你下藥,我不會放過他。」


 


他的手指在我頰邊猶豫流連,某一刻指尖觸碰到我臉頰,像是快要渴S的人突然碰到一滴降雨。


 


我幾乎是本能地貼了上去:


 


「幫幫我,謝景湛,你幫幫我……」


 


「反正你收了我的信物,你早晚是要嫁給我的。」


 


「晚些時候,等我同你哥哥的婚事退了,我自會上門提親……」


 


我胡亂說著,到最後連自己都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胡話。


 


腦內那團火燒得越來越旺,到最後和身體深處連城一線,隻剩一片一望無際的滾燙巖漿。


 


近乎停滯的思維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少年耳尖發紅,他猶猶豫豫地吻我一下,又退開來:


 


「不行……我們不能這樣,你還未出閣。」


 


腦中理智的弦徹底崩斷,我揪住他衣襟,坐起身來:


 


「我早已嫁人!」


 


他猛地收住遊移的目光,直直看向我。


 


「前世,我們之間緣分已盡。我是嫁給了你哥哥。他因為權勢娶我,心裡卻又惦念著白棠,每每在床榻間對我多加折辱——」


 


那個後來小產的孩子,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下懷上的。


 


所以我常常想,她沒有生下來也好。


 


好過來這世間受苦。


 


隻說了這幾個字,藥效就如海潮般又一次翻湧上來。


 


我咬著嘴唇,努力壓抑唇齒間溢出的急促喘息聲。


 


「今日假山後面,若非你來……我便又是前世結局……」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少年熱烈又莽撞的親吻堵了回去。


 


「沈歸音,我要給你反悔的機會。」


 


「我會幫你,但我不碰你。」


 


我大腦已經是全然混沌一片,分不清眼前人說這話時的神色,是如何情動。


 


迷迷蒙蒙地問:「怎麼幫?」


 


「……我並非沒有做過荒唐的夢。」


 


他紅著耳尖,埋下臉去。


 


親吻沿著濡湿的水跡,亦是一路往下。


 


月色融化,溪流下墜。


 


我置身的陽光裡,已全然一片旖旎之色。


 


14


 


「我換好衣服就會去前廳,煙柳應該已經把事情鬧開了。」


 


等一切風平浪息。


 


謝景湛避開下人,抱著我回到我的小院。


 


我換了身嶄新的衣裳,重新坐回妝奁前。


 


一邊對著銅鏡绾發描眉,一邊頭也不回地囑咐,


 


「你等會兒先從後門離開吧,按理說,今日是我的及笄宴,你也不是非出現不可。為避免節外生枝,後面的退婚,你不必出手,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房間裡寂靜一片,並無人應聲。


 


我心下疑慮,正要回頭看一眼,發間忽然一沉。


 


銅鏡裡的沈歸音,發髻間多了支漂亮又華貴的寶石簪子。


 


「怎麼不該出現,我還要送你及笄禮呢。」


 


謝景湛滿意地挑了下眉毛,抱著劍站起身來:「東西送到,我就先走了。」


 


走到門口,窗外蟬鳴次落響起。


 


他忽然又停步,回頭:「沈歸音,別用完就丟。」


 


「我等你上門提親。」


 


我心弦震顫,提著裙擺跑到門邊,仰頭望去。


 


少年已飛身躍入空中,轉眼便不見了。


 


15


 


重生後的謝非墨手段狠極,不留絲毫餘地。


 


他送來的那盒香膏裡,藥量用得極重。


 


正因如此,在謝景湛將其用在白棠和謝非墨本人身上後,他們才會在冰冷湖水中,依舊難以把持。


 


梳妝打扮完,我用手帕按著通紅的眼尾,趕到前廳。


 


謝非墨和白棠已經渾身湿淋淋地跪在那裡了。


 


高堂之上坐著兩個人。


 


神色驚怒交加的嘉寧長公主。


 


和神情幽深莫測的皇帝。


 


「朕今日微服出巡,本想同皇姐一起參加沈家姑娘的及笄禮,不想竟要處理此事。」


 


良久,年輕的天子淡淡開口,


 


「既然你與白姑娘在別人府中都難以自持,朕也不好棒打鴛鴦。你和沈家姑娘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謝非墨抬起頭來。


 


正好看到站在門口,松了口氣的我。


 


他眼中閃過一絲怨毒,突然指著我開口:


 


「皇上,微臣是被這賤人設計了!」


 


「是她先與微臣的庶弟謝景湛暗通款曲,弄不好早已珠胎暗結,怕東窗事發,才執意要與微臣退婚。」


 


「今日之事,微臣和白姑娘也是被她下了藥——」


 


「胡言亂語!」


 


謝非墨話音剛落,我還沒反應過來,哥哥已經上前一步,一腳踹在他肩頭,


 


「分明是你與人苟且在先,怎麼敢隨意攀咬我妹妹?!」


 


哥哥自幼習武,他一腳踹過去,原本就跪著的謝非墨,整個人幾乎倒飛出去。


 


「好了。」


 


皇上看了地上的謝非墨一眼,轉而對哥哥道,


 


「沈卿,朕體諒你愛護妹妹之心,既然婚事已經作罷,也不必再多糾纏了。」


 


算是將我哥當著聖面動手的事輕輕揭過了。


 


一旁的嘉寧長公主不甘道:


 


「皇上,謝非墨所言雖然冒犯了些,卻並非沒有道理。沈小姐一心想同他退婚,情急之下做出些什麼冒失之舉,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如為她驗身,也好證明沈姑娘的清白。」


 


我身子一僵。


 


雖然方才在閣樓,我與謝景湛並未到那一步,驗身我也不怕。


 


然而,若是在及笄這一日被逼著自證清白,某些名頭怕是要跟我一輩子甩不掉了。


 


好在沒等我出聲,皇上已經不贊成地開了口:


 


「無憑無據,朕若真下了這道旨意,豈不是寒了沈卿世代忠臣之心?此事不要再提了。」


 


長公主沉默片刻,又道:


 


「此番婚事雖然退了,但為免落人口實,還請皇上不要為沈小姐和謝家二郎賜婚為好。」


 


皇上點點頭,有些倦怠地站起身來:


 


「皇姐所言有理,就這麼辦吧。」


 


16


 


臨走前,謝非墨看向我,唇畔牽出一絲令人發寒笑意。


 


一字一句道:


 


「娘子,這事沒完。」


 


後背竄出一股涼意,我突然打了個寒噤。


 


因為前世,他每每在家折磨挖苦我,甚至最後將我凌遲時,便會用這樣的稱呼。


 


定了定神,我平靜地望向他:


 


「謝公子,你我婚約已退,這樣的稱呼,以後不要再用了。」


 


他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然而,因為長公主橫插一手。


 


我與謝非墨的婚事雖然退了,卻不能直接向聖上請旨,讓他再為我與謝景湛賜婚。


 


於是七天後的夜裡,謝景湛敲響了我的窗戶。


 


「沈歸音,我天天在家等著你上門提親,結果你又騙我。」


 


月色下,少年薄怒未消的臉顯得格外漂亮。


 


我失神了一瞬,反應過來,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並非是我不願。」


 


「而是我及笄那天,長公主也在,雖然婚事退了,她卻也趁勢向陛下進言,說為免落人口實,不該為你我賜婚。」


 


他應了聲,有些不高興地說:「我知道。」


 


「那你今晚過來是?」


 


「我來看看,姐姐有沒有忘記我。」


 


謝景湛從懷裡勾出那隻繡著海棠花的荷包,在我眼前晃了晃,


 


「沒忘記就好,賜婚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想辦法。」


 


我怔怔盯著他神採飛揚的眼睛。


 


突然想到前世。


 


他凱旋回京那一日,原本是想問聖上討要什麼封賞呢?


 


策馬揚鞭進了城門,卻正好撞上安遠侯府迎親的隊伍時,他心裡又在想什麼呢?


 


朝堂上跪地沉默的那幾息,也許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後來我聽哥哥說,年少的謝景湛在海邊平匪亂時,幾乎是不顧性命地在敵人堆裡拼S。


 


「他渾身浴血地回去,營中的弟兄們都笑他,小小年紀這麼拼命,不會是為了心上人吧。」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是。但那人並不心儀他,他這麼拼命,其實也隻想讓她再選一回而已。」


 


但我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和謝非墨成婚後的第二年了。


 


……


 


「你又走神了。」


 


突然落在臉頰上的溫熱的觸感讓我驟然從記憶中抽離。


 


回過神來,恰好看到眼前謝景湛收回手指。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從那天在平南王府中見面起,我就總覺得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直到那天你跟我說,前世。」


 


「沈歸音,你是否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事?」


 


我張了張嘴,開口時,到底沒忍住:「我說了,你就會相信嗎?」


 


17


 


其實有些話,我本來不該說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種S而復生的事情,若非親身經歷過一次,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


 


但我腦中總是反復回想起前世。


 


我生前所見最後一眼,是謝景湛快馬挽弓而來,一箭射S了謝景湛。


 


那時他已官拜一品,是聖上最重用的武將。


 


隻要不節外生枝,足夠榮華一生。


 


沉默片刻,我將前世種種,都告訴了謝景湛。


 


「那時候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好。」


 


「他既要同我成親,利用我沈家之勢去爭那個世子之位。又心中怨恨我,拆散了他和白棠這對苦命鴛鴦。」


 


「可這一切,分明是他自己選的。」


 


「倘若白棠真的是長公主的人,那她謀反一事,不過是為長公主背鍋罷了,又為何要怪到我與我哥哥身上?」


 


我說到這裡,充血的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幾近哽咽,


 


「被凌遲的時候,真的很疼……我知道我說這些聽上去很荒謬,但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面前的謝景湛猛然攬進懷抱裡。


 


「一點也不荒謬,你說什麼我全都相信。」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


 


「因為倘若這些事發生在今世,我也會這麼做。」


 


「現在我知道了,沈歸音,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你了。」


 


少年的懷抱熾熱滾燙,然而這個擁抱又全然不似在那天的閣樓一樣,在隱秘的歡愉中透出幾分情色的意味。


 


隻有一片流淌的脈脈溫情。


 


我就在他的懷裡,嗅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草木香氣,翻湧的情緒也漸漸平息下來。


 


「……還有你說,前一世的謝非墨也回來了,是嗎?」


 


臨走前,謝景湛停在窗前,微微勾起唇角。


 


原本就桀骜不馴的眼底,浮出一片凜冽寒意,


 


「放心吧,姐姐。」


 


「這一世,我會讓他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18


 


兩個月後,東南沿海一帶匪亂的消息傳入京城。


 


天子震怒,欽點了幾名武將前去平亂。


 


這其中,就包括了年少的謝景湛。


 


這一世的一切,竟比前世早了好幾個月。


 


許是因為出徵前雜事繁多,謝景湛並沒有再來見我。


 


隻託人給我帶了口信,還有一對與及笄那日他送我的發簪相配的寶石耳墜。


 


「沈歸音,想做什麼隻管做,什麼也不用怕。還有,等我回來。」


 


他離京後第五日,晚膳時,哥哥與我爹闲話,突然提起:


 


「說來奇怪,嘉寧長公主分明是和謝非墨一派的,怎麼那一日朝堂上,反倒出言贊成謝景湛隨軍前去東南平亂了。」


 


「我總覺得,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哥哥說著,欲言又止地望了我一眼。


 


我原本想說兩句寬慰他的話,然而筷子在空中一頓,不知為何,我想到有關長公主的一些傳聞。


 


無論前世今生,那些關於她的消息,多少帶著一點傳奇的色彩。


 


據說,她是先皇後嫡女,出生後便頗得先皇寵愛,允許她跟著皇子們一起在上書房讀書,甚至允許她在公主府養了一小支私兵。


 


後來,先帝駕崩,臨終前的口諭,也是讓當今聖上多加照拂這個女兒。


 


正因如此,哪怕嘉寧長公主行為恣意,聖上卻對她一向寬容。


 


想到這裡,我問哥哥:


 


「我聽聞,長公主從前是有一個驸馬的。然而有一年除夕,驸馬入宮後,卻因醉酒失足,溺斃在御花園。」


 


「是有此事。」


 


哥哥點頭道,


 


「當年先皇後因為巫毒一事被降罪,長公主亦受牽連,被流放至南海寧城一帶,她與那位驸馬,也是在那裡認識的。後來巫毒案翻案,先皇後沉冤昭雪,嘉寧長公主回京時,便已經帶上那位驸馬了——」


 


他說到這裡,驀然一頓。


 


我站起身來:「此次謝景湛他們去平匪亂的地方,不就是寧城嗎?」


 


我想到前世,想到突然提前的平亂時間,想到那一日謝非墨離開時望向我滿是恨意的眼神。


 


一顆心揣在胸腔裡急促跳動,劇烈得幾乎要蹦出喉嚨口。


 


我喃喃道:「不行,我要去一趟寧城。」


 


「冷靜些,阿音!」


 


娘親跟著站起來,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寧城是什麼地方,匪亂未平,連知府都折在了那裡。縱然此事有什麼蹊蹺,你一個養在閨中的嬌嬌女兒家,去了又能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