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給陳婷發了個兩百塊紅包。
「你要讓他看到你的真心。」
我像是在解一道復雜的數學題,求知若渴地打字:「用真心就可以嗎?」
「當然。謝之河害怕的是你從來沒喜歡過他,那你就坦誠地告訴他,想法設法地讓他知道,你很喜歡他。」
我恍然大悟,下一秒就給謝之河發了句:「我很喜歡你。」
謝之河幾乎是秒回,「?」
然後又發了句:「不信。」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侵襲著心髒,我把聊天記錄截圖發給陳婷:「怎麼辦?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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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婷:「……6」
然後不管我再給陳婷發什麼消息,她都沒回了,很難不讓我懷疑她是不是就為了騙我那兩百。
瑪德,還是得靠自己。
接下來一個星期,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給謝之河發一句「我很喜歡你」。
他從一開始的「不信」,到「……」,再到「何悅你真的知道怎麼喜歡一個人嗎」隻用了一個星期。
這天晚上,我剛給謝之河發消息說「一個人搬家,沒人接好慘」,門突然被人打開。
趙甜回來了。
她先前因為作風不正,賄賂導師被學校勸退,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她了。
此時她化著大濃妝,看不出原本的五官,戴著金色波浪卷發,倒像是為了掩人耳目。
我眼尖地發現了她脖子上被粉底液遮蓋的傷痕,「你被人打了?」
趙甜猛地抬手捂住脖子,臉色很不自然,「關你什麼事。」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拉著行李箱準備走,卻被趙甜叫住。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針對你嗎?」
我回頭道,「不就是因為你突然紅了,飄了嗎。」
趙甜看了我很久,慘淡地笑了笑,「當然不是。」
她問,「你還記得沈宋嗎?」
我皺皺眉,努力回憶終於從腦海裡的記憶之中想起來這麼一個人,「好像是我高中時候的班長。」
印象裡,沈宋是一個清風朗月般的少年,氣質和謝之河有點像。
腦海瞬間浮現出一段畫面:炎熱的夏日午後,因為空調壞了,教室格外壓抑燥熱,我枕著書本昏昏欲睡,忽然感覺一陣又一陣的涼意,迷迷瞪瞪睜開眼,一個眉眼沉靜的少年正在用扇子給我扇風。
高考後,沈宋還跟我告白了,但我拒絕了。
「大學的時候,我曾經交往過一個男朋友,我真的很愛他,他是我的初戀。可不管我怎麼拼盡全力討好他,他對我始終很冷淡,對我唯一的溫情,就是親吻我鼻尖的那顆痣。」
趙甜停了下來,目光落在我鼻尖。
我哪裡還不明白。
靠,沈宋這廝竟然還玩替身這一套。
「後來沒過三個月,他就把我甩了。」
趙甜垂下眼睛,「成為主播後,我想多買點名牌包裝自己,卻在網上被人哄騙籤了借貸合同,後來有個五十多歲的榜一大哥願意給我還錢,我就做了他的情人。沒想到他原配知道了,逼我籤下了保證書,還讓我把錢都還回去。」
「再後來,我又遇到了一個騙子,他說自己是謝之河。」
「當然不是真的謝之河,他們是一個詐騙團伙,我給你看的那些聊天記錄都是跟那個騙子聊的。但我當時真的很蠢,又或許是病急亂投醫,我真的信了。如果能成為大明星謝之河的女朋友,還會差錢嗎?」
「兩個月前,我的積蓄幾乎全部被騙光了。也是那一天,我看到了你高中時候的畢業照,原來你就是沈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我有些無奈,「我從來沒喜歡過他。」
趙甜卻白了我一眼,「不然他怎麼對你念念不忘。男人不就是賤,喜歡自己得不到的人。」
我握了握拳,問:「你被騙是兩個月前,之前你瞞得SS的,為什麼上個月突然對我說你是謝之河的女朋友?」
趙甜卻沉默了。
許久,她略帶玩味的視線在我臉上來回遊移,「當然是因為,我發現你喜歡他啊。」
我倏地怔住。
「我在你房間裡發現了一本日記。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寫日記。」
趙甜嗤一聲,「你在日記裡寫,大二那年你母親得了重病,你一邊照顧她,一邊還要準備考研,心理壓力很大,差點得了抑鬱,是謝之河的電影讓你振作起來。後來你就開始關注他,他的每部電影你都會一個人包場支持,他的每段採訪你都會反反復復看。」
「慢慢地,你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僅僅是偶像的喜歡。」
「何悅,你愛上了一個遙遠的,根本無法觸碰的人。」
「整個大學你都沒有談戀愛,讀研之後也沒有。你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喜歡上除了謝之河以外的人。」
趙甜直直地看著我,「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自然不能讓你過的舒心。所以我故意跟你炫耀我的男朋友是謝之河,故意託關系買到謝之河的行蹤,故意撞在他身上,然後被狗仔拍到,故意一遍又一遍地跟你說謝之河對我有多好。」
「那晚你哭了很久對不對,我可是特意靠在你門邊偷聽了幾個小時。」
「隻是我沒想到。」趙甜眼神一下子變得陰沉,「你竟然談戀愛了。」
「你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放下了謝之河,這讓我感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所以我故意造謠你是小三,然後又找了一個榜一大哥,用他給我的錢去賄賂領導,搶了你努力了一年的項目。」
我打斷她,「你今天身上的傷是被他老婆打的?」
趙甜頓了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我更沒想到,你談戀愛的對象竟然是謝之河。」
「何悅,為什麼你運氣總是那麼好啊。」
「沈宋喜歡你,謝之河也喜歡你。」
趙甜哽咽著,通紅的眼裡有嫉妒,有不甘,也有疲憊,
「而我,就像臭水溝裡的蟲子,沒有人喜歡我,我做什麼好像都是錯的。」
「可是趙甜,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我平靜地看著她,
「你喜歡唱歌,喜歡直播,也慢慢紅了起來,有了很多粉絲,你說你一開始包裝自己是為了粉絲,可你穿的普通唱歌和穿了一身名牌唱歌對粉絲來說真的有很大區別嗎?你隻是在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已。你屈服欲望,放任欲望自由生長,到最後被反噬,你卻怪命運不公平。」
「你走的每條路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趙甜低著頭,肩膀微微顫動。
我不再看她,推開了門。
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的,謝之河。
9
我呆呆地跟著謝之河上了車,呆呆地沉默了一路,呆呆地來到了謝之河的家。
嗯?
謝之河的家?
一直到謝之河關上門,摘下手表,捏住我下巴吻過來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剛才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家口?」
謝之河摟住我的腰,將我略微凌亂的發絲拂至而後,
「本來就剛好在附近,然後收到了你一個人搬家的消息。」
我敏銳地察覺到他話裡的重點,覺得自己應該不是自作多情,
「你為什麼剛好在附近,因為你也很想我,想來找我對不對?」
沒想到謝之河大方承認,「寶寶,我很想你。」
我呼吸一凝,看著近在咫尺的謝之河,對方眼睛漆黑滾燙,湧動著顯而易見的熱意。
「你都聽到了。」
謝之河溫熱的掌心捧住我的臉蛋揉了揉,「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不服,「我每天都在告訴你啊!」
謝之河靜默兩秒,低頭啄了下我的唇,認真道,「我不該不相信你。」
他這麼誠懇,我倒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不是沒想過跟你說,當時我才剛知道你不是騙子,你又一副很生我氣的模樣,我嚇都嚇S了,哪還記得說這個,後來我想說的時候,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為什麼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避開他的視線,覺得自己很傻 X,
「就是一種很奇怪的勝負欲啦。我默默喜歡了你四年,你才喜歡了我半年。」
「我想,我就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才會在以為你是騙子的情況下,還跟你談了一個月的戀愛。」
他板正我的臉,唇角微勾,「誰說我隻喜歡了你半年。」
我茫然費解地看著他,想到什麼,心髒突然咚咚咚跳個不停,「你當時才十一歲!」
他面不改色,「可你那時候比我更小,就說長大以後要當我的老婆了。」
「有嗎?」我光明正大地不承認,「十歲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謝之河狹長的眼睛半眯,「真的?」
我摸摸鼻子,到底還是沒違心說出那句「真的」。
這一個星期,我怎麼可能隻跟謝之河發「我喜歡你」。
我找我媽要了陳阿姨的微信,知道了很多我和謝之河小時候的事。
當時我爸剛去世,家裡的、公司的爛攤子全部交給了我媽。
我媽分身乏術沒辦法照顧我,經常把我丟在鄰居家,也就是謝之河家。
有一次,甚至三個月都沒來接我。
可以說,我是跟謝之河一起長大的。
謝之河對我非常好,給我輔導功課,教我彈鋼琴,每次都在教室門口等我放學,不讓別人欺負我。
我還對陳阿姨說,「之河哥哥太好了,以後我給你當兒媳婦好不好。」
那時候謝之河就站在旁邊,神色淡淡,耳尖卻紅透了。
沒想到謝之河聽我說完這些,突然笑了一下,「其實我以前對你不怎麼好,就還挺冷淡的。」
我:「???」
難道陳阿姨記錯了?
「因為我媽當時很心疼你,對你比我這個親兒子更照顧。」
我幹巴巴地哦了聲。
「一直到我生日那天,我媽帶我們去遊樂園,因為人太多,你不小心走散了。保安帶著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在套圈圈的小販攤上幫老板撿繩圈。」
「撿繩圈?」
謝之河嗯了一聲,「你看中了一個很漂亮的茶杯,S活套不中,沒錢了,又S活不肯走。老板沒辦法,就讓你撿客人丟遠了的繩圈,撿到他下班,就送給你那個杯子。」
「後來我們來了,你還是不肯走。」
「當時我媽第一次訓斥了你,說你不懂事,還說要直接花錢買。」
「可你就是執拗地要靠自己。」
「回去的路上,你手裡攥著那個茶杯,靠著我的肩膀,迷迷糊糊地說,你知道我不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為覺得你分走了我媽媽的愛,還因為你抱回來的流浪貓摔壞了一個茶杯,那是我外婆生前最喜歡的一個。」
「那時候你要賠給我,可我很生氣,說你的一切都是父母的,今天你看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是你靠自己買的。」
「然後你拉住了我的手,把茶杯放進了我掌心,輕聲問,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討厭我啊。」
久遠的記憶在謝之河的講述下仿佛穿越時光抵達我眼前,那個模糊又支離破碎的片段逐漸重組,變得清晰。
當時那個冷漠安靜的少年,眉眼第一次對我軟化下來,摸了摸我的腦袋,說,「好,以後不討厭你。」
「想起來了?」
我點頭,回憶與現實交織,心裡情緒翻湧,不知怎麼,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半年前你說見過我又是怎麼回事?」
謝之河摸我發紅的眼角,指腹溫柔地蹭掉我臉上的淚。
「當時我被狗仔追,看到你在店裡試穿一雙高跟鞋,但你和朋友似乎吵架了,她轉身就走,你慌亂地丟下高跟鞋去追。」
「後來你們出了門,突然相視一笑,你朋友很愧疚地說,說好要送你高跟鞋,卻因為太貴了還要你幫忙演戲,你一臉無所謂, 然後指著小攤上的茶杯說,那你就送我這個吧。」
我覺得很神奇,「你就因為一個茶杯就認出我了嗎?」
謝之河笑,「當然不是, 我有你的照片, 你跟小時候就是同比例長大, 根本沒什麼變化。」
我尷尬地笑笑,突然想起謝之河口中的這個朋友,連忙給陳婷發消息,「安全抵達,勿念。」
陳婷:「我現在就在你的新家,不是讓我幫你搞衛生?你抵達哪兒呢?」
我愧疚地低下頭顱:「男朋友家。」
陳婷:「……6」
馬上又發來一句:「記得做好措施。」
然後不管我再發什麼消息, 她都沒回了。
我怔怔看著屏幕那句話,心髒劇烈跳動,呼吸都有些急促。
「在想什麼?」
我說話又開始不經過大腦,「在想你家有沒有那個。」
反應過來,我的臉瞬間爆紅,語無倫次,「我……我不是」
卻聽見謝之河說,「有。」
我傻住了,對上那雙深邃炙熱的眼睛,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我一動,他也跟著動了起來, 我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壓在喉嚨裡的短促哼叫, 就被謝之河摟住腰壓在了床上。
他含住我的唇,溫柔地吮吸著,親得我腦袋昏昏沉沉。
我攀上他的脖子, 微微揚起腦袋回應。
我媽卻生氣了,直接打電話開罵:
「(這」到最後,他隱忍地問我, 「寶寶,真的準備好了嗎?」
我臉紅得不像話,眼睛亮晶晶, 啞聲問他,「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見面後讓我做什麼嗎?」
謝之河笑了, 唇瓣貼在我耳側,一字一句復述:
「到時候, 你想量腰圍, 坐電梯, 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
後半夜,我手擋著不讓他再碰。
謝之河卻哄道, 「寶寶,還有幾個人沒上電梯,不許消極怠工。」
我哼哼唧唧,迷迷糊糊, 「不要了……」
謝之河親了親我的耳垂,沒有滿足我的請求。
這個夜晚,還很漫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