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資助的山區貧困生一夜間脫胎換骨,轉學來了國際學校。
她自卑拘謹,我卻聽到了她腦海中系統的聲音:「宿主,你還剩一次剝奪別人人生的機會。」
一道貪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笑著撕碎手中腦癌晚期的病歷單。
怎麼辦?我好像……有救了。
1
馮椿是從偏遠山區轉學來的,一身舊校服洗得發白,瘦瘦弱弱的,像把蔫巴的小蔥。
她從頭到腳都和這所國際學校格格不入。
「你和班長紀禾坐吧,她會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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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老師!」
馮椿拘謹地大大鞠了一躬,爾後怯生生朝角落裡的我走來。
但經過過道時,她卻不小心碰掉旁人的鋼筆,墨汁灑了一地。
那人當即扯住她的布包,揚起惡劣的笑:「鄉巴佬,我的限量版萬寶龍鋼筆五萬一支,你得賠。」
「我……五萬?!」
被喊「鄉巴佬」,馮椿先是羞憤地愣在原地。
聽到鋼筆的價格,她臉色頓時煞白,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不停打轉,看起來弱小又可憐。
「哭什麼?窮就可以不賠錢嗎?」
周圍是眾人的哄堂大笑,馮椿咬緊下唇把頭埋得更低。
我皺著眉頭,起身想推開人群。
但此時她陰惻惻的聲音卻猛然響起:「系統,這裡的任何人我都能剝奪他們的人生嗎?」
「是的,宿主,但你隻剩最後一次機會了,要慎重選擇。」
剝奪人生?
我錯愕地望向一直沉默站在原地的馮椿,又恰好看到她霧沉沉的雙眸……那裡面滋生了滿滿的恨意與貪婪。
猶豫片刻,我還是面色不善地上前幾步把她擋在身後:「行了,鋼筆我替她賠。」
看到我出頭,那人有些忌憚地退後幾步。
他不滿地狠狠瞪了馮椿幾眼,心不甘情不願嘟囔著坐下。
「被窮鬼惹上,晦氣S了……」
馮椿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好半天才揪著皺巴巴的衣角到我旁邊坐下。
她局促地抬手理了理鬢發,嘴角掛起青澀的笑:「謝謝你的幫忙,初次見面很高興,我叫馮椿。」
「不客氣,我是紀禾。」
我禮貌地和她握了握手,唇角卻勾起別有深意的笑。
上課鈴聲響起,她埋頭匆匆擺弄著課桌。
抽屜裡,我偷偷把手中腦癌晚期的病歷單撕得粉碎。
馮椿,你暴露了。
我們……不是初次見面。
2
當晚,我吞完一大捧治療腦癌的膠囊,忍著暈眩從床底翻出木箱。
箱子裡凌亂地散著幾封信件,還有三兩張優異的成績單。
信上的字跡清秀工整,像主人一樣秀氣又倔強。
落款處是兩個小字——馮椿。
五年來,我瞞著所有人偷偷資助了一個偏遠山村的女孩讀書。
她叫馮椿,寓意著枯木逢春。
馮椿家裡雖然窮,但這人身上總是帶著股不服輸的勁兒。
她在山溝溝裡一刻不敢停地讀著書,心心念念等著有一天飛出大山來報答我的恩情。
現在她終於來了,可是……
木箱最底下,還壓了張泛黃的合影。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馮椿的小臉瘦黃瘦黃,笑起來帶了絲笨拙。
昏暗燈光下,我的指尖在她幹淨的笑容旁停留。
可是這張臉的主人今天對我說:「初次見面。」
恰好此時床頭手機嗡嗡作響,上面是私家偵探發來的資料。
據村裡鄉親們回憶,馮椿上個月高燒昏迷,醒來後忽然性情大變。
裡面還附了則新聞——同村女孩李秀秀受家暴昏迷,醒來後發瘋跳河自盡。
想起今天聽到的馮椿與系統的荒謬對話,我心中逐漸有了個可怕的猜測。
我跌坐在床邊,感受著腦中翻江倒海般湧上的疼痛,頗為諷刺地笑了笑。
來吧,「馮椿」。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的人生也給你啊。
3
國際高中的課不多,課間開始後我發現馮椿不見了。
找到她時,她正被一群女生堵在廁所裡。
殘羹剩飯泛著酸嗖味,與淡黃的髒水混雜著從她的頭頂淋下。
馮椿尖叫一聲,爾後發出求饒的嗚咽。
我倚在牆上,低頭靜靜聽著裡面的動靜。
直到那群人玩夠,我才施施然推開門走進去:「在這裡搞校園霸凌?想退學麼?」
「行行行,聽紀大小姐的。」
她們輕蔑看了地上的人幾眼,趾高氣揚地轉身離開,經過時,還不忘在她的衣角處狠狠碾上幾腳。
等人走後,馮椿仍然蜷縮在門板旁發抖,有些難堪地別過眼。
我的光鮮亮麗和她此時的狼狽不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不得不感到屈辱。
「要不是想剝奪個好點的人生,我才不來這種鬼地方讀書。」
「系統,我一定要剝奪這群賤人的人生,我要她們跪下來哭著求我!」
「提醒宿主,剝奪目標隻能選擇一個。」
寂靜的廁所裡,他們的對話不斷回蕩著。
直到聲音停歇,我這才體貼地脫下昂貴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
馮椿起初非常抗拒,但她的手碰到那柔軟的布料又猶豫了。
我從懷裡掏出手帕,打湿後把那張帶著淚痕的小臉擦幹淨:「沒事,以後有我在,她們不敢動你。」
「真的嗎?為什麼?」
她有些驚訝,不解地瞪圓眼睛望著我。
我笑了笑,拋出了極其誘人的信息:「因為我是紀氏集團的大小姐,這學校裡我家最厲害。」
「紀氏集團……」
馮椿低聲呢喃,忽然眼中升起一絲希冀。
她破涕為笑,又露出了初來乍到那天羞澀而又腼腆的笑:「紀禾,謝謝你保護我,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嗎?」
「當然。」
我毫不嫌棄地笑著擁抱了她,既溫柔又大方。
上課鈴再次響起,馮椿和我親昵地說了幾句小話,然後皺著眉前往更衣室。
等她的身影消失,我才上前反鎖衛生間的門,終於忍不住趴在臺上嘔吐。
血腥味漸漸上湧,大股大股鼻血滴落在大理石臺上。
我毫不在意地抬手抹掉,用冷水一點一點衝洗幹淨。
沒事,S不了。
4
放學時,我透過保時捷車窗看到了校門口拉拉扯扯的三人。
站在馮椿旁邊的是一對皮膚黝黑的農家夫妻,身上都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
馮椿一臉嫌棄地拽著他們往後門走,到了無人角落才忍不住高聲斥責:「不是和你們說過不要來這裡找我嗎?丟S人了!」
面對女兒直白的譴責,馮父馮母隻是憨厚而局促地笑笑。
馮父從衣袋裡掏出個塑料袋,層層包裹中是一小沓鈔票:「小妮,我們給你送生活費來了,你媽還給你做了件新棉袄……」
「送錢不早說。」
馮椿這才不情不願地走近,一把奪過。
她低頭自顧自地數著錢,那件厚實的白棉袄就這麼被晾在半空。
看出女兒不高興,馮母失落地收回手。
夫妻倆說著就要回村。
「馮椿,這是你爸爸媽媽嗎?」
我喊司機把保時捷停在不遠處,笑著過來打招呼。
馮椿看到了那輛顯眼的豪車,又回頭看了看自家窮酸的父母,一時無言。
反倒是馮母熱情地上前拉過我的手:「你是我們家小妮的同學吧,小妮剛來城裡啥也不懂,阿姨能不能拜託你照顧照顧她?」
她臉上泛起皺紋,粗糙的手刮過我的掌心。
顯然,這倆夫妻都沒認出我來。
我在五年前提出要資助馮椿讀書時見過他們一面。
激動的農家父母當場跪下,說是要磕頭感謝我的大恩大德。
那時的他們一定以為女兒能走出大山,擁有光明的未來吧。
可惜馮椿活得那麼努力,卻被李秀秀輕而易舉地剝奪了人生,最後S在那小小半畝泥濘的池塘裡。
……
我勉強勾起唇角,鄭重地握住馮母的手保證道:「阿姨,我一定會照顧好馮椿的。」
旁邊馮椿皺著眉看了好半晌,有些不耐煩地催著他們離開。
見此,我熟稔地笑著摟住她的胳膊:「馮椿,今晚你來我們家做客,好不好?」
「真的可以嗎?」
她的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紅暈,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我推搡著她上車,臨走前還不忘拿上馮母手裡的棉袄。
5
寬敞的車裡,馮椿左擺擺右弄弄,眼中滿是驚嘆與羨慕。
一扭頭見我拿著件棉袄,她嫌棄地撅了噘嘴:「一件破棉袄,紀禾你怎麼帶上車了?」
我順著密密麻麻的針線,愛惜地摸著袄子裡厚厚的鵝絨。
抬頭時,視線在她披著的外套上停留。
「我挺喜歡的,就當我用香奈兒和你換吧。」
「好……好啊。」
馮椿臉色一僵,不自然地揪了揪自己身上的名牌衣服。
實際上她根本沒打算還回去,現在忽然有種被人拆穿的赤裸裸的羞恥感。
所幸此時車門恰好打開,中斷了這個話題。
見到豪華別墅,馮椿像隻雛鳥般迫不及待地撲了進去。
她太過入迷,以至於忽略了管家對我監視性的目光。
「小姐,老爺在餐廳等你吃飯。」
還沒逛多久,管家和藹可親地過來把我們請到了餐桌上。
馮椿局促不安地學著我擺弄餐具,無暇他顧。
我爸神色自然地切著牛排,刀叉在瓷盤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忽然,他似乎想起來什麼有趣的事,溫和說道:「小禾,爸爸從英國皇室拍賣會上拍了架新鋼琴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謝謝爸爸。」
我笑了笑,沒抬頭。
桌子底下,我SS按住自己不斷顫抖的右手。
這隻彈鋼琴的手差點被我爸硬生生掰斷,隻是他又請了頂尖的專家來救治才保住。
而後遺症,就是隨時隨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與發抖。
比如現在。
6
馮椿離開時一步三回頭,滿是不舍。
臨上車前,我爸吩咐管家送來了一枚昂貴的胸針作為禮物。
她激動得小臉通紅,SS握著絲絨盒。
再看我時眼神微微閃爍,顯得有些詭異:「紀禾,要是我也有這樣的爸爸多好啊。」
「可以啊,我把爸爸送給你。」
「真的嗎?那紀禾你不要反悔噢。」
「真的,你才是,千萬不要後悔。」
頓時,我和馮椿抱著笑成一團。
黑夜中人們心中的惡意瘋狂滋長。
誰說荒誕的玩笑不會成真呢?
等她離開,管家才又面無表情地出現,語氣冷淡:「老爺在書房等你。」
「知道了。」
我拖著腳步,麻木地走向深淵。
7
「朋友?紀禾,你就是我養的一條狗,沒我允許你也配有朋友?」
昏暗的書房裡,我爸不復人前溫和有禮的偽裝。
他冷笑著、嘲諷著,用尖頭皮鞋狠狠踹向我柔軟脆弱的腹部。
我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一聲不吭地隱忍著。
我媽被他家暴十幾年,最後撐不住半夜偷偷跟人跑了。
他開車瘋狂碾S他們,在往後的十幾年裡又持續不斷地把恨意盡數發泄在我身上。
像馴狗一樣,我越求饒,他打得越歡。
又是幾聲悶響,他踹累了覺得沒意思就走了。
門外的腳步逐漸消失……
我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艱難地回了房。
幾口血從喉間湧出落在地面,還隱隱夾著點破碎的肉塊。
我擦了擦嘴角,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裡狼狽不堪的自己。
想到今晚馮椿詭異的眼神,我又不自覺笑了笑。
「馮椿」,這樣的爸爸你想要的話,就送給你。
你可千萬不要後悔噢。
8
第二天回校,我捂著腹部趴在桌上歇息。
教室門口傳來熱烈的討論聲,有人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班長,你怎麼了?入學考成績出來了,你又是斷層第一!」
我抿起嘴角,佯裝無事地坐直身子。
不遠處馮椿臉色難看地拽緊了手裡的卷子,快步走來。
她倉皇地將卷子塞進抽屜裡,以至於沒發現我的異樣。
雖然在這所國際學校就讀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它也非常注重學生的成績與素養。
而馮椿是以優生身份特招進來的,成績就顯得尤為重要。
看她的反應,估計考得不太好。
沒多久,人群熙熙攘攘圍了上來,大家紛紛擠開她,簇擁在我身邊。
「每次都是你第一,沒意思。」
「我又倒數,回家要被老頭子罵S了,明明都是繼承人,為什麼你這麼優秀?!」
「月底紀氏的商業晚宴我也去,紀禾,你帶我玩啊。」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笑臉盈盈。
推搡中有人不小心碰掉了馮椿衣服上那枚昂貴的胸針。
她愛惜地彎腰去撿,卻在混亂中被踩了幾腳。
抽屜裡三十分的試卷不知何時滑落在地,也印上了黑印。
破碎的胸針、難看的分數,通通被人踩在腳下……
就像馮椿可憐的自尊。
也是這一刻,她才終於看清人和人之間階級的天塹。
「誰踩爛了鄉巴佬的胸針?」
「無所謂,我來賠,也沒幾個錢。」
「才考三十分啊,紀禾你還是別和她玩了,聽說蠢會傳染。」
周圍又有了羞辱人的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