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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見過窮人,沒見過你這種又窮又賤的。」


眾人罵得難聽,絲毫不留情面。


 


她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卻並不發作,反而是詭異而認真地看著他們的臉。


 


似乎想把他們都記下來。


 


我從外面姍姍來遲,推開人群摟著她的肩膀遠離了是非之地。


 


走時身後還有人在高喊:「紀禾,你小心點,這白眼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背刺你呢!」


 


這些聲音我充耳不聞,隻是抬手仔細拭去她臉上的水痕。


 


但就在下樓梯時,一股猛力從旁側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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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跄幾下差點滾下去。


 


再抬頭,迎上的是馮椿格外陰森晦暗的眼神:「他們為什麼知道我買了答案,是不是你說出去的?」


 


「我沒說,可能是昨天我在校長室為你求情的時候,有人聽到了……馮椿,你不會怪我吧?」


 


我愧疚地低頭解釋,掩住眼中的惡意。


 


而此時,她握緊我的手腕,詭異至極地露出了明媚的笑:「怎麼會呢?林大小姐肯幫忙我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呢。」


 


說完,她利落地轉身離開,逐漸走進黑暗裡。


 


馮椿身影消失的前一刻,系統的聲音久違地響起:「宿主,請問是否剝奪紀禾的人生?」


 


「確定。就今晚吧,明天醒來我要讓她也嘗嘗當狗的滋味。」


 


17


 


當晚,我燒毀了醫生下達的腦癌高危通知單,又毀掉所有減緩症狀的藥物。


 


還剩三個月的命……希望「馮椿」活得開心。


 


「錢打到你那裡了,半個月後幫我把這五十萬秘密轉到她賬上。」


 


「對,叫馮椿,我之前資助的女生。」


 


「務必處理幹淨,別被我爸查到。」


 


「以後不要聯系我。」


 


處理好一切,我才察覺下午被我爸打折的小腿上劇痛愈來愈烈。


 


我隨意吞了顆止痛藥,枕在柔軟的天鵝絨被上沉沉睡去。


 


半夜時分,冰冷的機械系統聲憑空響起:「確定剝奪紀禾的人生?一旦剝奪,不可更改。」


 


「確定。」


 


馮椿決絕中隱隱帶著興奮的聲音傳來。


 


我笑著進入了更深的夢鄉。


 


18


 


「小妮,起床了。」


 


半夢半醒間,仿佛有人靠近。


 


那聲音極其溫柔,卻又小心翼翼。


 


我猛然驚醒,從溫熱的炕上坐了起來。


 


厚實且暖和的棉花被子重重壓在我的身上,帶著點稻草的清香。


 


床尾處馮母無措地站著,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看到我發著呆不回應,她仿佛習以為常,失落地喃喃道:「如果不想和我們一塊兒吃飯,媽就給你端過來。」


 


等馮母離開,我才緩緩下床尋找鏡子。


 


鏡子裡的臉樸實而青澀,泛著健康的小麥膚色。


 


感受著充滿精力的身體與松弛的大腦,我眼眶微微湿潤。


 


我幾步走出小土房,陽光下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開始蓬勃地跳動。


 


成功了,我活下來了……


 


「爸媽,我來吃飯了。」


 


「小妮,來來來,今天你媽給做了好多你愛吃的菜呢!」


 


許久未見的馮父頓時喜上眉梢。


 


他忙不迭地夾了好幾筷子肉到我的小碗裡,笑吟吟等著我反應。


 


我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著,豆大的淚掉了下來。


 


「謝謝爸爸。」


 


「你這孩子哭啥?多吃點,都瘦了。」


 


察覺到女兒有了變化,淳樸的夫妻倆並未多想,隻是打心底覺得高興。


 


他們溫柔地拭走我臉龐的淚漬,又滿心滿意地給我布菜。


 


我貪戀著難得的溫暖,小心翼翼地朝他們綻放笑意。


 


馮椿,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19


 


被剝奪人生後,我幹脆請了半月的病假,成日待在安靜的山坳裡,過著悠闲的日子。


 


再次回校時,我見到了那個「紀禾」,也就是李秀秀。


 


李秀秀滿臉陰鸷地把我堵在後門處,嘴邊噙著冷笑。


 


見我臉色紅潤、精神飽滿,她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意外什麼呢?


 


也許是訝異我居然沒像馮椿那樣崩潰投塘身亡吧。


 


「紀禾,我們來日方長。在學校裡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這次輪到你當我身後搖尾巴的狗了。」


 


周圍沒人,李秀秀並沒有偽裝。


 


她笑得惡劣,仿佛已經看到了我日後被欺凌的慘狀,因此特地來趾高氣揚地宣判我的命運。


 


「不好意思,你沒機會了,我要轉學了。」


 


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懷中退學手續的資料展示給她看。


 


國際高中很好,但無論是我還是馮椿都不屬於這裡。


 


這顯然出乎了李秀秀的意料。


 


她錯愕地皺起眉,沒想到我這麼容易就善罷甘休。


 


後門頓時寂靜下來,兩人都陷入沉默中。


 


「紀禾,你想逃離我沒那麼容易。我現在才是紀家大小姐,有的是手段讓你的人生發爛發臭!」


 


半晌,她面目猙獰地逼近,眼中帶著一絲兇狠暗暗威脅。


 


我挑了挑眉,並沒有當即回嗆。


 


過近的距離下,我清晰看到了李秀秀袖口下藏著的新傷疤。


 


她細瘦的手臂上布滿青紫,全是觸目驚心的瘀痕,和曾經的我一模一樣。


 


角落的陰影落在我臉側,我心疼地撫上她的皮膚:「是嗎?紀家大小姐那麼好當嗎?」


 


「你……」


 


李秀秀猛地受到了驚嚇,倉皇後退幾步捂住了傷口。


 


我殘忍地笑了笑,好心地給她叮囑:「別向爸爸求饒,看到求饒他會打得更狠。」


 


「你……你為什麼以前不說?!紀禾,你是不是故意的?!」


 


對上我毫無波瀾的雙眼,李秀秀終於反應過來。


 


她瞪大了雙眼,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黃昏已至,太陽西斜。


 


我低頭湊近,滿身的陰影落在她身上。


 


「故意什麼?故意引誘你剝奪我的人生?」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李秀秀的心跳猛地加快,但她還是咬著牙強撐著不承認。


 


「真的不懂嗎?馮椿,或者說我應該喊你『李秀秀』?」


 


「你住嘴!」


 


真實身份猝不及防被暴露,她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


 


暴喝聲中,李秀秀瘋狂地撲了上來。


 


隻是還沒碰到我,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她的鼻間滑落。


 


她兩眼一翻,當即暈了過去。


 


20


 


醫院裡,我倚靠在病房外牆上靜靜等著,手中是一份剛出爐的體檢報告。


 


上面顯示我,也就是馮椿的身體非常健康,一切指標優良。


 


不枉我這幾個月來天天送飯,鮑參翅肚養著。


 


「腦癌?還剩一個月?你們在說什麼?!」


 


忽然,牆壁的另一邊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尖叫。


 


頂著我的臉,李秀秀抓狂地亂扔東西,把醫生護士統統轟了出去。


 


「你們胡說,紀家是豪門一定可以治好我的,我要找我爸爸!」


 


聽她撒了會潑,我滿意地轉身離開。


 


找爸爸?


 


那個人培養我隻是為了虛榮心,隻是把我當成家族聯姻的獲利工具而已。


 


現在那具身體快S了,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


 


沒有價值的垃圾,就會被丟掉,不是嗎?


 


21


 


李秀秀當晚就被紀家趕出去,所有的財產全部被沒收。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居然獨自跋山涉水回到小山坳敲響了馮家的門。


 


「爸爸媽媽開門,是我,我是小妮!」


 


飯桌上,大口大口吃飯的馮母一愣,看我時臉上滿是迷惑。


 


「小妮,外邊是不是有人?」


 


她放下見底的飯碗就要起身,我不動聲色按住她。


 


幾大勺米飯舀進她碗裡,馮母又笑彎了眼。


 


「爸媽,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好像是我同學找來了。」


 


「好好好,別玩太晚。」


 


馮母點點頭,坐下後又撈來個小碟子把菜裡的肉都挑出來留著。


 


「小妮她媽,你幹啥?」


 


「怕你把肉都吃光了,我得給小妮多留點!」


 


「再添點青菜心,小妮得吃得營養均衡,城裡人都這麼說……」


 


小小的屋內,夫妻倆邊吃邊鬥嘴,日子過得簡單幸福。


 


我笑了笑,幹脆利落地轉身開了門。


 


在李秀秀反應過來前,粗暴地拽著她的衣領把人拖走。


 


22


 


「紀禾,你弄疼我了,你放手!」


 


村裡的路燈暗極了,李秀秀看不清路隻能踉跄地任由我拖拽。


 


一直走到潮湿的池塘邊,我才松了手。


 


她狼狽摔在地上,痛呼出聲。


 


四下無人,李秀秀當即崩潰大罵:「紀禾,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對我很好的!」


 


幾天沒見,李秀秀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差了很多,身上可怖的瘀痕新舊交錯,密密麻麻。


 


見她神情癲狂,我諷刺地笑了笑:「我對你好?對你再好你不也一樣剝奪了我的人生嗎?」


 


再次聽到「剝奪人生」幾個字,李秀秀眼中湧出幾朵淚花。


 


她誠懇地跪了下來,緊緊抓著我的褲腿:「紀禾,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想S,你把身體還給我,好嗎?」


 


「還給你?李秀秀,這是你的身體嗎?」


 


我冷笑一聲,猛地揪著她的頭扎進烏黑的池塘裡。


 


李秀秀猝不及防嗆了幾口水,S命掙扎起來。


 


直到她的動作減小,眼看要失去意識滑落池塘,我才把她揪上岸。


 


「咳咳……S人了,S人了!」


 


「難受嗎?被你剝奪人生的馮椿,就S在這池塘水裡呢……唉,你說,她會不會回來找你啊?」


 


恰好此時平靜的四周狂風大作,風刮過樹梢掀起嗚嗚的低咽聲。


 


李秀秀好不容易才S裡逃生,被我一嚇頓時癱軟在地。


 


她連滾帶爬驚悚地後退,邊尖叫邊看著我在夜色中扭曲的臉。


 


「馮椿,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路燈明明滅滅, 我眼睜睜看著李秀秀崩潰大哭。


 


她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瘋瘋癲癲伏在地上。


 


「系統,系統,我後悔了, 我不要紀禾破爛的人生!」


 


「……」


 


回應她的, 隻有呼嘯的風聲。


 


「小心點, 李秀秀,別把自己玩S了……我媽等我回家吃飯呢,再見。」


 


我彎腰拍了拍她的臉,轉身離去。


 


身後,是罹難的過去。


 


眼前,是蔥茏的未來。


 


23


 


半月期限到達, 那五十萬順利地秘密轉到了馮椿的賬戶上。


 


年關將至,我去取了些錢給馮父馮母添置新衣。


 


「小妮,你哪來這麼多錢?」


 


「爸媽,我考全市第一領獎學金了。」


 


「哎喲,咱們小妮讀書真是太厲害了,比我們都強。」


 


聽說是獎學金,夫妻倆放下心來。


 


披著暖和的新衣,兩人直笑得合不攏嘴。


 


忽然間馮母斂下笑意,認真地拉住我的手叮囑:「說起來,還得謝謝資助咱小妮讀書那個大好人,咱真是祖上燒高香了……可惜沒人家地址, 媽還想寄點醬肉感謝感謝人家嘞!」


 


「對啊, 小妮,你以後出人頭地得好好報答人家恩情,做人不能忘了本。」


 


「好, 我一定會的。」


 


我低頭掩住眼中的悲傷, 努力勾唇笑了笑。


 


真正的馮椿已經S了, 但馮父馮母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


 


我會代替馮椿好好照顧他們, 竭盡所能地對他們好。


 


馮椿的人生,我一定會活得精精彩彩。


 


24


 


李秀秀沒撐到病危期, 就提前S了。


 


她被路邊的貨車壓倒,肇事司機逃逸。


 


有人在垃圾堆裡發現了她血肉模糊、高度腐爛的屍體,報了警。


 


看完這則新聞報道, 我找到了偏僻地段的一個電話亭。


 


「我舉報紀氏集團紀景買兇S害親生女兒紀禾,並且在十五年前親自開車撞S妻子陳女士,同時紀氏集團涉嫌金融詐騙、非法套現、偷稅漏稅。」


 


但此時她陰惻惻的聲音卻猛然響起:「系統,這裡的任何人我都能剝奪他們的人生嗎?」


 


「馮去」沒人比我更知道李秀秀為什麼會S。


 


被剝奪人生那晚,我偷偷潛進紀景房間撬開了他的B險櫃。


 


那裡藏了他犯罪的證據。


 


紀景房裡有監控, 被我破壞了。


 


我知道以他的手段遲早能恢復, 那時候就是我的S期。


 


但多虧李秀秀, 我賭贏了。


 


既然如此,那他們就一起下地獄去吧。


 


25


 


後來紀氏破產,紀景被判了無期徒刑。


 


收到北大錄取通知書那天, 馮父馮母哭紅了眼。


 


鄉裡鄉外都前來道喜,恭賀馮家的女兒飛出這座大山。


 


一片熱鬧中,我獨自來到後山的墓葬堆。


 


那兒角落處有個小小的墳,立著個石碑。


 


裡面住著落水身亡的「李秀秀」。


 


去年寒冬時, 我在她墳頭插了幾條梅枝,此時都已冒出稀疏的嫩芽。


 


馮椿,枯木已逢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