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欽帶兵S進宮時,我正在跟宮裡的其他鬼打牌。
打牌是我被困這兒四年唯一的樂趣。
宮裡到處都是怨念深重的鬼,他們比我多一項樂趣。
嚇唬人。
而我生前住的宮殿自我S後就被封了,連個打掃的人都沒有。
同樣,我也出不去。
她們說,我這屬於是地縛靈。
「八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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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道:「槓!」
一摸牌,我笑得花枝招展:「槓上開花金鉤釣海底撈自摸三家。」
1
嘭!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聲嚇一跳,回頭看清為首之人,我呆愣住。
我沒想到我竟還能再見到他。
楊文欽雙目布滿紅血絲,渾身是血。
有些駭人,我還從未見過他這般S紅眼的模樣。
從前喜愛留龍須發扎高馬尾,如今卻梳著四方髻。
時間帶走了少年的意氣風發,變得穩重威嚴。
回憶似翻江倒海般湧來。
我們青梅竹馬指腹為婚,恩愛三年。
直到他從邊關帶回身懷有孕,女扮男裝的副將宋詩詩。
說是她哥哥拼S護下他,她的家人皆戰S。
她無人可依,無處可去。
加上她哥哥臨S前託他照顧她。
因此,那個自幼護著我,許諾我恩愛到白頭的文欽哥哥要給她平妻的身份。
「她是平妻,那我就是全城的笑話,是她們的飯後談資!」說著,我眼底氤氲起水霧,「文欽哥哥,你說這輩子隻愛我一人的,你怎麼能這樣欺負我?」
「詩詩滿門忠烈,這時候你別胡鬧。她無所依,在外會遭人欺負。」
「楊文欽,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你可以給她錢,給她找幹爹幹娘讓她有所依。錢不夠也可以動用我的嫁妝。」
他回我:「救命之恩大過天。」
他明明有那麼多選擇,卻還是不顧我的反對給了宋詩詩平妻的名分。
也是,她懷著楊文欽的孩子,怎能流落在外。
自那後她們便時常待一塊兒,從武功劍術談到用兵之道,日日交談到深夜,總有說不盡的話。
底下的將士們也覺得他們十分登對。
而我的存在就顯得極其礙眼。
2
楊文欽讓其他人在外候著,隻有老道士隨他入院。
我記得楊文欽不信佛不信道的。
這些年他變化還真大。
楊文欽並沒有入殿,徑直走向角落那棵四色桃花樹。
當年,我被北涼九皇子在這院子凌辱四個時辰,我用僅剩的一口氣爬到這棵桃樹下。
我望著開得正豔的桃花解脫一笑。
就讓我做你的養分吧。
大量的血浸入青磚縫隙,觸目驚心。
四年過去了,那些斑斑血痕依舊存在。
那棵桃花樹在我S後第二年開出了四色花,紅色的花瓣更是紅得滴血。
楊文欽跪地上,珍惜地抱起我S前穿的那身衣裳和骸骨緊緊貼在胸口。
他這是何意?
我飄到他面前,他正潸然落淚。
不斷說著對不起。
他這又是何故?
他不是痛恨我嗎?
四年前,臨產的宋詩詩求我陪她去廟裡祈福,路遇難民搶劫,她被人撞到受傷,下身鮮血直流。
她掏出匕首強塞給我,痛苦哀求我救她腹中的孩子。
我無措地搖頭:「我不會。」
「姐姐,救下這個孩子,養在你名下,今後再無人能威脅你在將軍府的地位。」
我想抽回手,但宋詩詩的力氣很大,捏得我骨頭生疼。
「你松手,我去給你找大夫。」
「來不及了。你用這匕首剖開我肚子,將孩子掏出來,隻有這樣,他才能活。」
「不,我不敢。」
「姐姐,求你救他,隻有你能救他。」
宋詩詩親自劃開肚子讓我去掏孩子。
肚子裡的景象對我衝擊很大,我惡心得想吐。
宋詩詩痛極了,呼吸很重,胸口起伏也很大,滿頭大汗,唇色泛白。
見我發愣,她厲聲威脅道:「還不快按我說的做,否則我拼這最後一口氣也會S了你。」
我咬緊牙,強忍著胃裡的不適掏出她腹中的孩子。
宋詩詩氣若遊絲地問:「是男孩……女……」
「男孩。」
她笑著咽了氣。
我抱著渾身是血的孩子手足無措時,前去剿匪的楊文欽回來了。
他急急下馬奔過來,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徐绾箏,你怎變得這般蛇蠍心腸?」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甚至用蛇蠍來形容我。
他身後的將士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紛紛背過身去。
這麼多人都看見了,我毒婦之名會傳遍整個趙國。
我害怕地直搖頭:「不是我,是宋詩詩……」
「夠了!」楊文欽怒喝。
我被他的氣勢嚇得一哆嗦,手裡的孩子險些掉地上。
他從沒像這般兇過我,在有宋詩詩之前,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笑,壓著嗓子低聲細語的,生怕嚇到我。
現在,他是不是要為了宋詩詩一劍S了我?
3
「箏箏,我來帶你回家。」楊文欽哽咽道。
雪姐姐飄過來,一臉好奇道:「他是你什麼人啊?」
我收起心緒,故作淡然:「我前夫。」
「他對你挺痴情啊,連你S了都這麼念念不忘,估計就是為了給你報仇才S進北涼皇宮的。」
我撇嘴:「痴情嗎?我來和親也算是他造成的。」
不來和親,我就不會慘S異國他鄉。
那年,朝中黨派之爭,我爹和他爹站在了對立面。
我爹栽贓陷害他爹,我自牢中將他爹救走,我還沒來得及告知他,便收到了他的休書。
而他人已奉命去平叛。
我去信問他當真要休妻嗎?
他回我:生毋相見,S毋相哭。
對他來說,我與他之間橫著宋詩詩和他爹兩條命,是他跨不過的溝壑。
可宋詩詩之S與我何幹?
我賭著一口氣,最終沒去信告知他爹的下落。
當時好戰的北涼國要娶公主聯姻,趙國內憂外患隻能送公主出嫁。
可在這之前,五年內已嫁過三位公主了,皆是一年半載間就傳回染病而S的消息。
現如今待嫁的公主唯有十五公主一人,她聽聞北涼兇殘,甚至有食人的癖好,她鬧騰得不肯嫁。
大家心知肚明,和親等於送S,甚至S後連為你報仇的人都沒有。
陛下便加封我這個被休的棄婦為公主,代十五公主和親。
北涼九皇子嫌我是縣主之身,沒有公主高貴。
他說趙國看不起他,拿個假公主糊弄他就算了,還是個不幹淨的棄婦,讓他在其他皇子面前抬不起頭來。
新婚夜就將我折磨個半S。
那些花樣百出的器具皆染上我的血。
每當他在外受了奚落便會怒不可遏地將我折辱一番。
4
老道士一通比畫,嘴裡念念有詞。
「讓我看看她。」楊文欽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顫抖。
老道士看了我一眼,拿水滴入楊文欽眼睛。
楊文欽側臉與我四目相對。
他蠕動唇瓣,聲音沙啞地喚我「箏箏」。
雪姐姐擋我身前,扮恐怖狀嚇他。
他連眼都沒眨,冷聲道:「你讓開。」
「你想幹什麼?來讓我魂飛魄散,不得轉世嗎?」
楊文欽隻盯著我,什麼話也不說。
那雙疲憊的眸子裡滿溢著思戀和悔恨。
他抬手想觸摸我的臉,卻從我無形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5
自那日後,我便能離開這座宮殿了。
大家都為我解除禁錮可以去投胎轉世而高興。
紛紛送我大把的錢財。
「地府要打點的地方多,你多拿些,爭取換個好的來生。」
我揮手與這些相處了四年的姐妹道別,然後我被一股力量吸到了楊文欽身邊。
試了幾次發現,我根本不能離開楊文欽太遠。
我湊到他跟前質問:「為什麼?我S了你都不想放過我嗎?」
他沒反應,依舊淡然寫奏疏。
我生氣道:「楊文欽,我不欠你。宋詩詩是她自尋S路,若非我,她就是一屍兩命。你爹我也救下了,他隻是失了官職又沒丟命,你怎麼能這樣拘禁著我?
「你說話啊!」
燭火受我情緒影響閃爍。
楊文欽終於抬頭,看的卻不是我的方向。
「箏箏,讓我把奏折寫完。」
原來,他看不見我,也聽不見。
我莫名有些失落。
明明早已對他S心,可為何又因他看不見我而不高興?
我揮手,直接滅了蠟燭,屋內陷入一片漆黑。
什麼奏折不能睡醒了再寫?
楊文欽再次點燃燭火,我又給他熄了。
反復兩次後他上榻睡了。
他累極,閉眼就睡著了。
「楊文欽,你今天為什麼為我哭?」
6
楊文欽帶著老道士甩開大部隊日夜兼程趕回府。
那急切的模樣,好似府上有極重要的人等著他回歸一般。
府門口有位被丫鬟攙扶著的柔弱美人翹首以盼。
楊文欽快步跑向她,言語關切。
下人叫她王妃。
她恍若無骨般倚著楊文欽問:「可找到姐姐了?」
楊文欽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親自將她抱回房。
楊文欽多年徵戰,戰功顯赫,被封了異姓王爺。
我不想踏足這裡,我想去隔壁,回家看看。
可那股力量還是把我帶進了府。
府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化,沒添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也不曾挪動。
我飄去那王妃的屋子,楊文欽正在喂她喝藥。
他拿錦帕擦掉她嘴角溢出的藥汁道:「好好喝藥,身體才能養好。」
好一個郎情妾意。
我想嚇唬她,看她這麼弱不禁風,又怕給她嚇S了。
我用手撐著下巴看溫柔體貼的楊文欽。
從前沒嫁給楊文欽時,我也總三天兩頭地生病,看再多的大夫也總不見好。
後來被楊文欽發現我是嫌藥苦,偷偷倒掉硬抗。
為了讓我喝藥,他會踏遍各城尋找我喜愛的吃食及新奇的玩意兒來誘哄我喝藥。
可有的藥苦得厲害,光聞氣味就讓我想吐。
楊文欽見我抗拒得厲害,就會往我嘴裡塞一顆蜜糖,然後用嘴給我渡藥。
趁機將我吻得天昏地暗。
對上他餍足的笑,我羞得滿面通紅。
他道:「下次再不肯喝藥,我還這樣喂你。」
我嬌嗔:「登徒子,我明日就去同你娘講,看她不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不能來我府上!」
「箏箏學壞了,想讓我害相思。」
7
楊文欽一舉滅了北涼,北涼皇室無一活口。
北涼國淪為趙國的涼州。
朝堂那些老臣為派誰去涼州任職而爭論不休。
下朝後,楊文欽去了御書房。
皇帝問:「聽聞你此去帶回了徐绾箏的骸骨。」
「是。」
「你不顧朝臣反對,執意下軍令狀也要攻打北涼,真正的目的是迎回徐绾箏的屍骨吧。」
楊文欽緘默。
「涼州局勢不穩,那些百姓易生暴亂,還需你去鎮壓一段時日。」
「臣是來交還虎符。」楊文欽雙手將虎符舉過頭頂。
皇帝詫異地盯著他:「愛卿這是何意?」
「臣想解甲歸田,求陛下恩準。」
「胡人囂張,天下未平,你尚且年輕,解哪門子甲!
「文欽,朕需要你。此等胡話不可再言。」
楊文欽磕頭:「绾绾病重,時日無多,臣想多些時日陪伴她。」
我蹙起眉,心陣陣抽痛。
他竟願為那女子拋卻功名。
當初,我嫁給他的第一年,他數月在外徵戰。
我日日提心吊膽夜不能寐,常勸他別做將軍了,我嫁妝豐厚,我們可以開個鋪子過小日子,也可買大塊地收租,過普通的生活。
我不求高官利祿,隻想他日日陪在身側,恩愛不疑白頭偕老。
他不肯,總說我是朵嬌花,不能被他養蔫了。
他叫我不必省著,錢財和名利他去爭,必不讓我去羨慕其他貴女。
不想,我所求,他竟給了別的女子。
「你去涼州將她一並帶上不就行了?」皇帝慍怒道。
「她身子孱弱,受不住長途跋涉。臣懇請陛下恩準臣解甲。」
楊文欽態度堅決,如當年休我那般。
「朕允你歇息一段時間,別的莫要再提。」
8
我不想跟著楊文欽,不想看他與那個叫绾绾的女子有多恩愛。
可不管我如何努力,還是會回到王府。
我飄去我曾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