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叔叔擺擺手,溫和地說:
「一個勺子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讓他們來收拾一下就好了……」
應濯輕抿了一下唇,收回目光盯著自己碗裡的粥。
這個小插曲過後。
餐桌重新恢復安靜。
十分鍾後。
「其實——」
應濯突兀地開口,抬起頭,笑得有些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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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晴是我的前輩,我剛上班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欠了她一個人情,所以她昨天打電話求助我,我才會答應,我的本意僅僅是還她的人情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
5
我和應叔叔都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突然解釋。
這時,阿姨在廚房裡大聲地說:
「小濯,你下次把要洗的床單直接扔在髒衣簍裡我來洗就好了,你幹嘛還半夜起來洗啊,多睡一會兒不好嗎?」
「不過你昨天晚上怎麼了?一直在浴室,折騰了快一晚上了吧,你生病了?」
話音落下。
應濯猛地捏斷了手裡的筷子。
這次不光是臉。
就是脖子也紅了。
像一隻熟透的蝦一樣。
在原地冒著熱騰騰的氣。
可愛又可憐。
我咬著筷子,覺得自己是時候要盡一盡未婚妻的職責了。
於是我扯住應濯的袖子:
「喂,你……」
應濯立馬炸毛,手忙腳亂地躲開我的觸碰,聲音拔高,一臉譏諷地說:
「不是那樣的!你可別想歪,隻是昨天晚上太熱,我出了很多汗,僅此而已,真的僅此而已!呵呵,你不會想歪了吧?以為我是因為你?那你可真的很會自作多情。」
我沉默了一下:
「其實,我隻是想問你是不是發燒了……」
「……」
應濯忽地噤聲,眨巴眨巴眼睛。
默默地坐下開始吃飯,恨不得把整張臉埋進碗裡。
6
按照我發現的規律。
應濯每天下午四點會準時從房間出來去樓下喝一杯冰水。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臥室門前。
先是豎著耳朵探聽了一下門內的動靜。
確定應濯還在裡面後。
我對著牆上的鏡子轉了一圈。
——鏡子裡的女人穿著性感小吊帶,梳著俏皮高馬尾,化著精致偽素顏妝。
又純又欲,堪稱完美。
我對著鏡子塗好口紅,又朝鏡子裡的自己飛了幾個吻。
做完這一切。
我忽然察覺到好像哪裡不太對勁,肩膀不自在地縮了縮,心裡那絲不適的感覺被越放越大。
這個感覺就好像是一道熾熱黏膩的視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舔舐著我,從頭到腳,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可是環視一圈,走廊裡分明隻有我一個人。
我納悶地轉回頭,目光被面前的鏡子吸引過去,正要伸手觸碰一下。
門猛地被打開。
我抬起頭,和出來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應濯臉上的紅暈早已褪去,戴了副金絲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清冷斯文,卻又莫名地好欺負。
我心裡痒痒的,把剛才的不適拋之腦後,忍不住想逗弄他:
「應小狗,你看我穿的這件吊帶裙怎麼樣?好不好看呀?」
「請放尊重一些,我不喜歡你這麼稱呼我。」
應濯面無表情,目光隻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毫不在意地移開了,然後目視前方,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
「一般。」
話落。
兩條刺眼的紅線緩緩從他的鼻子裡冒了出來。
我看清是什麼,嚇了一跳,趕緊給他找紙:「應濯,你流鼻血了。」
應濯的身體很明顯地僵了一瞬,隨後清了清嗓子,聲音沙啞地道:
「天太熱了,上火。」
「上火?哪裡上火了?要不要買點降火藥給你?」
我皺著眉,手忙腳亂地幫他止血,微涼的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鼻尖和薄唇:
「你低下頭,我夠不到你。」
「我憑什麼聽你的……」
應濯反抗了一句,然後低下頭,耳朵微微泛紅,垂下眸子不和我對視。
他的火氣過於旺盛了。
上一秒明明止住了,下一秒和我對視一眼,鼻血就又開始了。
我用光了手裡所有的紙,忙活了半個小時,才堪堪給他止住血。
「應濯,你是真的很不想和我結婚嗎?」
應濯愣了一秒,攥緊拳頭,琥珀色的眸子無比明亮:
「是,許今今,我真的不想,我喜歡自由,很討厭別人安排我的事,尤其還是婚姻這種大事,而且無論是性格還是愛好,我們都相差很大,我們一點也不般配。」
「毫不般配的兩個人在一起就是相互折磨,許今今,還是那句話,我說不準會出軌,說不準會做很多傷害你的事,你嫁給我也肯定會後悔的。」
我認真地聽他說完,輕輕頷首:
「這樣吧應濯,我們相處十天,如果十天後你還是很想解除婚約,那麼我就去和應叔叔說。」
應濯毫不猶豫,無比肯定地說:
「別說是十天,就是一百天,一萬天,我也依舊不會改變和你解除婚約的想法。」
我笑著點頭:「所以,你是同意這個建議了嗎?」
應濯眉頭輕蹙,遲疑著低下頭。
來接我去醫院看哥哥的朋友在樓下等得不耐煩了,直接給我打來電話:
「許今今女士,你到底在幹什麼?快出來啊,哥要變成那什麼石,望妻石是吧?哥要變成望妻石了……」
應濯眼皮一跳,靜靜地盯著我,眸子微沉。
不想和那個沒文化的家伙科普什麼,我掛斷電話,抬頭朝應濯道別。
「應濯,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朋友來接我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應濯攥緊拳頭,忽地出聲叫住我:
「許今今,你等下。」
我頓住腳步:「怎麼了?」
應濯偏開頭,抿了抿唇,放在身側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天太冷了,你出門這樣穿,可能會感冒。」
我疑惑地皺眉:「……可你剛才不是還說天熱上火嗎?」
應濯僵住,像是被打了一棒子一樣,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
下一秒。
詭異的粉紅色從他的脖子蔓延上側臉。
他後退幾步,頭頂冒著熱氣,狼狽地跑下了樓。
留我在原地一臉茫然。
7
為了充分利用和應濯約定的這十天時間。
我去蹭了應濯的金融講座。
講臺上的應濯斯文禁欲,說話時慢條斯理,再配上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給人一種很平易近人的感覺。
我挑了離他最近的座位。
剛坐下就聽到身旁的兩個女孩激烈地討論著應濯。
「應教授長得好帥啊!各方面都是頂配吧,簡直不要太完美。」
「哈哈,你別想了,應教授這種肯定喜歡那種溫柔優雅的高知女性,比如說 A 大的美女老師周晴,那天我還看到他們一起走,說不好私下裡已經談了。」
「真的嗎?周老師溫柔又漂亮,也是我喜歡的老師,他們兩個很配,好飯,我先嗑一口。」
「不過一看應教授的平常的處事風格,就知道他在感情的問題上是主導者,而且他一定會很強勢。」
我聽到這裡,抬眼看了一眼講臺上清風霽月的應濯,壞心眼地給他發消息:
【應教授,一會兒講座結束要不要來樓梯間?】
應濯冷淡地回了兩個字:【幹嘛?】
我勾起一抹笑,開門見山:【不幹嘛,就是想親親你。】
這句話剛發出去。
講臺上就發出一聲巨響。
應濯一把扔了手機,臉燒得像猴屁股,低垂著腦袋不敢四處亂看,頭頂的呆毛一翹一翹的。
我支著下巴,一瞬不眨地看著他動作。
應濯緩過神,撿起手機,飛快地回了我一句:
【你發什麼瘋?我才不要去,許今今,你怎麼能隨便對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你都不知道害羞的嗎?我不去!】
意料之中的話。
我沒回。
收起手機,慢吞吞地站起來。
當著他的面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沒看他一眼。
應濯怔忪地看著我的背影,瞬間攥緊手機,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和我聊天界面。
一無所獲後,他咬了咬唇,頭頂的呆毛有些不安地耷拉下去。
8
我沒指望應濯能出來,打算在樓梯間等他講座結束。
結果剛坐下喘了口氣。
耳邊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由遠及近,越來越拖沓。
我有些驚訝地轉過頭。
果然看見應濯高大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低著頭,烏黑發絲乖巧地垂在額前,修長手指拘謹地捏著衣擺。
許是我的目光太難忽視了。
應濯緊緊抿著唇,無力地解釋了一句:
「路、路過而已。」
9
我走近他,問了這麼一句:
「應濯,是因為我叫你,所以你就過來了?」
應濯眼底劃過一絲局促,態度急切地要反駁我:
「不……」
我在他徹底說出那句話前,踮腳親了親他的唇角:
「乖孩子,這是獎勵。」
應濯的長睫抖了抖,默默地閉上了嘴。
趁著他沉默的工夫,我推倒他,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寸寸逼近。
應濯因為害羞已經完全變了臉色,眼尾泛紅,眉毛輕皺,呼吸越來越急促,水霧蒙蒙的漂亮眼睛欲拒還迎地看著我。
好像一朵等待人來採摘的柔弱小花一樣。
我心底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停下動作,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應濯,你是一隻聽話的小狗嗎?」
他仰著頭有些猶疑,目光緩緩落在我的唇上,低哼了一聲,語調很乖地應了:
「嗯。」
我捏捏他的耳朵,慢悠悠地說:「是嗎?那要怎麼證明呢?證明一下,還會有獎勵的。」
他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幾秒的沉默後。
他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小聲又快速地在我耳邊開口:
「汪汪汪。」
我猛地滯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沒忍住低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應濯眼中的熾熱情緒。
強烈的羞恥和自尊終於被喚醒。
他滿臉的尷尬與懊惱,一把攥住我放在他臉上的手,克制著眼裡的不舍,遲疑兩秒,咬牙甩開:
「不許摸,我不喜歡。」
我對他的命令視而不見,繼續笑著調戲他:
「應濯,以後向別人介紹我的時候,你要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可以嗎?」
應濯已經恢復了冷清矜貴的樣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聲音冷漠:
「不可以,因為你根本不是,我不會承認你是我未婚妻,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我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漸冷的神色,耐心慢慢流逝著。
兩秒後,我平靜地放開他:
「好吧,好像也不用等到十天了,我感覺你應該是真的不會對我動心,無論多久都不會。」
應濯蜷縮了一下手指,依舊抿唇不語,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沒有一絲遲疑地說:「你贏了,我明天就去和我哥還有應叔叔說,應濯,我們兩個再無瓜葛了。」
宣布完這句話,我扭頭就走,毫不留戀。
應濯一直站在原地沒動,表情晦澀不明,身形輕輕顫抖著。
10
我在除夕前一夜就離開了應家。
再次見到應濯,是在正月初七。
我被迫跟在我哥身後去應家拜年。
剛走進應家大門,就聽到客廳裡傳出來的歡聲笑語,應濯正坐在人群中遊刃有餘地和人交談著,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優雅和自信。
我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圈。
結果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漂亮到扎眼的女人周晴。
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撞上了應濯的視線。
他一驚,有些慌亂地移開了視線,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SS低著頭,耳尖又悄悄紅了。
應叔叔沒在家。
我哥簡單打過招呼後,就要帶我離開。
一直保持安靜的應濯在此時突兀地開了口:
「許淮哥……」
我哥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應濯維持著那個禮貌溫爾的微笑,手指卻不安地攥著衣擺:
「……新年快樂。」
我哥也微笑著回他:「新年快樂。」
應濯點頭,喉結滾動了兩下,目光緩緩移向我:
「許,許今今,新年快樂,我們一會兒要去唱歌,你要一起嗎?」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我哥的袖子:
「哥,我們快點走吧,我一會兒還要出去約會呢。」
我哥好笑地揉亂了我的頭發:「走吧。」
我的思緒全放在我哥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應濯捏碎了手裡的杯子,眼底浮起一層淺淺難過和失落。
應濯身旁的男生眼睛一亮,無比驚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