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大師兄和魔族少主都中了毒,而我隻有一顆解藥。
第一世,我將藥給了大師兄。
不出五年,大師兄說我挾恩圖報,有損他威嚴,將我逼至苦寒的縹緲峰凍亡。
第二世,我將藥給了魔族少主。
少主的白月光哭得撕心裂肺,非說我們之間有私情。
那魔頭一爪掏出我的心髒,以證清白。
第三世睜眼,我頭一昂,一口將解藥吞下。
一起完蛋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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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解藥有點噎人,我連悶了好幾口水才咽下去。
推開門,大師兄和魔族少主一左一右,正眼巴巴地守在門口看我。
「小師妹,天命如此,璟合該有這一劫,本不願逆天而行。」
「隻可惜清風派百廢待興,師傅他老人家的遺願未了……」
大師兄兩行清淚落下,淺淺一咳,帕子上就落了血。
身後一眾清風派弟子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喊著:
「求師叔賜藥,救掌門一命!」
大師兄謝璟是一朵茶味濃鬱的白蓮花,最擅長道德綁架。
我們的師傅,清風派上一任掌門謝長風對我有救命之恩,他亡故後,將門派傳給了謝璟。
第一世,為了償還掌門的恩情,重振清風派,我將解藥給了大師兄。
不僅如此,我還盡心盡力,扶持他一路扶搖直上,做了武林盟主,正道第一人。
但我沒想到,大師兄的心眼比針還小。
我的好心規勸被他視為挾恩圖報。
我留守門派,他以為我要爭奪掌門之位。
最終他尋了個機會,將我誣陷,逼我重傷之下退居苦寒的縹緲峰,生生凍亡!
思及此,我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一頓,給了魔族機會。
「姑娘和咱們少主才是一脈同源,血濃於水的親姐弟啊!」
尖細的聲音從紅發少年身後傳來。
魔族少主北冥幽垂眼,右手指尖滴滴答答地滲著血,他自嘲地一笑。
「幽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無人在意罷了。」
我是半魔,和魔族少主北冥幽同父異母,因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主,我卻自幼被趕出魔族。
如若不是師父心善,將我撿回清風派,恐怕早就成了一縷孤魂。
被大師兄背棄後的第二世,我選擇了救北冥幽。
縱使我們立場不同,到底是血濃於水,父母皆亡,我不忍心棄他於不顧。
解藥給出後,我無法再留清風派,跟著北冥幽到了魔界。
被一個俏麗嬌憨的女子攔在門外——
那是北冥幽的白月光。
一個武力和腦力都不太好使,卻在童年給過北冥幽溫暖的少女。
「你說過,北冥府上除了我,連隻鳥都不能是母的。」
「你定是和這個女子有私情,我不活了!」
說著就要拿長刀抹脖子。
上一刻還低眉順眼的北冥幽慌了,回身一爪掏空了我的胸腔——
我親愛的弟弟是個暴虐的戀愛腦,完全沒考慮過送白月光這個「血的禮物」會對我有什麼傷害。
但很不幸,我也隻有一顆心。
當即嗝屁。
仙魔兩界幾十雙眼睛,眼巴巴望著我。
誰都覺得自己該拿這顆藥,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
我不緊不慢,笑眯眯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透明瓶子,兩顆幻化的藥丸懸浮在瓶中。
「別急嘛,喏,我這兒有兩顆呀!」
2
求藥可以,得有代價。
我和大師兄說,要清風派掌門的位置來換。
「你我同為師父的弟子,武力並無高下之分。」
「當年師父將續命的藥丸給了我,將清風派給了你。」
大師兄臉色一白,像一朵搖搖欲墜的小白花。
「你我師兄妹,竟生疏至此麼!師父若在天有靈……」
我一擺手打斷他:
「師父他老人家要是還在,更得把掌門之位給我了呀!」
「師兄中的萬蠱毒是眾毒之首,縱使吃了解藥,功力也會折半,萬一要是護不住清風派,那這些弟子們……」
我用惋惜的眼神看著一眾弟子接連惶恐。
修仙之路,無人想跟著一個廢物。
掌門若是功力折半,整個門派都得跟著受欺負,小則被冷嘲熱諷瞧不起,大則被滅門吞並。
第一世為了護住體弱的謝璟和一眾弟子,我竭力而戰,落下了舊傷,這才讓後來的謝璟有機可趁。
人群裡小聲嗡嗡,終於有弟子忍不住開口:
「掌門之位不如命重要啊……」
「掌門,為了清風派的將來,您不然,就將掌門之位讓了吧!」
大師兄謝璟一向對我忌憚,我當個長老尚且讓他寢食難安,若是當掌門,豈不是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他咳得驚天動地,眼神悽楚地望著我——
我直接閉上了眼。
「诶呦喂,這怎麼突然有沙子進了我的眼睛。」
早有狗腿的弟子從謝璟身後蹿出來。
「師叔!弟子來給您吹吹!」
我掃了一眼,正是第一世跟著謝璟誣陷我的奸佞小人,他隻顧著巴結我,沒注意謝璟看他的眼神,冰冷刺骨。
見風使舵本無錯,可若是過於狠毒,頻頻背叛舊主,就是自取滅亡了。
見我不為所動,大師兄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大義凜然:
「師父臨終將清風派託付給我,璟,縱使身故,不可輕易讓之與人!」
端得是一副誓要與清風派共存亡的樣子。
他不要我的藥,憤然離開。
萬蠱毒性烈,不過一日,謝璟就已經形銷骨立。
再一日,他便會眼盲耳聾。
再兩日,毒及五髒六腑,無藥可醫,便是金羅大仙也無法將人救回了。
清風派眾弟子裡,有不少傻子,感懷謝璟的風骨,已悄然為他落起了淚。
「師叔也太狠心了些,怎能眼睜睜看著掌門離世!」
我沒開口說話。
因為我知道。
大師兄謝璟,不會有事。
3
第二世我選了魔族少主。
可大師兄卻還是活了下來。
我這才知道,謝璟手裡還有一道保命符。
他修的是無情道,有兩顆丹心,萬蠱毒毀了一顆,還能留一顆。
第一世他苦苦求藥,是為了一石三鳥。
既不必毀自己的一顆丹心,又能消耗掉我的法寶,還能讓魔族元氣大傷。
他的天賦本不如我,吃解藥後佯裝病弱體虛,九思一生的事都派我去幹,自己躲在山洞裡偷偷修煉。
直到他內功大成,兩顆丹心融為一體,才露出本來面目,驟然和我翻臉。
縹緲峰一戰,我顧忌周邊弟子,又對他的真實內力判斷失誤,沒能使出十足的功力,反被謝璟重傷。
裝了二十年,溫和寬厚的大師兄終於露出了獠牙:
「憑什麼,你不過是個小女子,師父卻更看重你!連他保命的藥丸都留給你!」
「一個半魔的畜生,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縹緲峰頂真冷啊。
我小腹傷口湧出的血都被凍僵了。
意識朦朧之際,我倚在一條冰柱上沉沉睡去。
那冰柱挺別致的,像有人雕刻過,歪歪扭扭,像一條拐杖。
再睜開眼,我就來到了第二世。
說到第二世,我朝看似不在意,眼神卻從沒離開過這邊的北冥幽招了招手。
北冥幽一頭紅發如火,桀骜不馴,眉眼間很像我。
我恨過一夜風流的父親,恨過懦弱無能的母親,唯獨不曾恨北冥幽。
我的父親是魔族被圈禁的王,母親是小花仙,他們春風一度有了我,卻誰都不想要。
母親將我丟在河裡,連名諱都不曾留下——
她怕影響自己的姻緣。
父親風流慣了,根本不記得外面還有個女兒,到最後我都沒見過他一面。
北冥幽比我命好些,他的母親是魔族,雖然也早逝,至少給他留了個純種血統,不至於被三界排斥。
北冥幽刀遍了父親所有的私生子,逼得年邁的父親不得不承認這最後一個兒子。
於是他成了魔族少主。
這種陰鸷的少年一般都會有個白月光,北冥幽也有。
我慈愛地摸了摸他的一頭紅毛,在他暗自竊喜的目光裡,緩緩地說:
「救你可以,我要嫁給你。」
北冥幽驚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什麼……你,我,你是我姐啊——」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咱們魔族不講究,把老頭子埋了,還有誰能證明我是你姐?」
北冥幽更驚了:
「那可是父王!你——」
我莫名其妙:
「裝什麼啊,難道把他圈禁在地牢的不是你嗎?」
北冥幽閉嘴了。
他艱難地整理了一下四分五裂的表情,開口道:
「姐姐有所不知……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我們自幼一起長大……」
北冥幽的白月光叫白鷺,是他養在魔族的小精靈。
精靈這種生物,腦仁不太大,又被北冥幽這個神金養得,精神也不太正常。
倆人整天沒事兒幹,就擱那兒尋思要誰給他們的愛情陪葬。
北冥幽把照顧自己的嬤嬤斬了,說要讓白鷺安心。
白鷺轉頭就把自己的侍衛刀了,證明自己絕無私心。
倆人分別十米開外都沒有異性。
我好心地退了一步:
「這樣啊,沒關系,我做大,她做小唄。」
「這魔族王後,我娘沒當上,我來當一當!」
第二世這倆神金,非得覺得我對北冥幽有私情,那就成全了他們唄。
我倒要看看,解藥還沒拿到手,他敢不敢掏我的心。
北冥幽被我震住了,好半天沒回過神兒。
他不敢。
「姐姐且容我,考慮考慮……」
嘖,沒意思。
他要是義正言辭地拒絕我,沒準兒我還真能為他感天動地的愛情磕一個。
4
北冥幽隻考慮了半個時辰,就答應了我。
我就說,
魔族向來都沒什麼道德和節操。
我感動地眨巴眨巴眼睛。
「那我們速速回魔界辦婚禮吧!婚禮一成,我就立刻把解藥給你!」
給屁,我前腳給,後腳就得被這對顛公顛婆搞。
但事到如此,北冥幽也隻能照我說的辦。
他吩咐人將小精靈白鷺看好,務必不得讓她知曉此事。
我進屋簡單收拾東西,順便給了剛剛清風派的馬屁精一個眼神,馬屁精心領神會地跟了進來。
弟子們不知道大師兄有兩顆丹心,以為他必沒無疑。
等他沒了,掌門還得是我。
馬屁精給我大磕一個。
「謝重唯師叔馬首是瞻!」
哦,原來馬屁精叫謝重。
「謝重啊。」我拍了拍他的肩,「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替我把要和魔族少主成婚的消息,告訴白鷺。」
我可沒真打算亂搞。
通知一下小妖精,來砸場子啦!
……
魔族大殿裡幻化出了大片的曼莎珠華,妖豔萬分,我端坐在上首,笑得溫柔。
「小幽,你的臣子可是不喜歡我?」
兩側被強制觀禮的賓客都面如豬肝色。
北冥幽已經是個瘋子,白鷺也是個瘋子,現在又帶回一個瘋子。
「看來魔族不歡迎我,那我還是帶著解藥走罷,現在走,還來得及救大師兄——」
北冥幽臉色一黑,眼風如刀,掃過階下眾人。
「還不快給……她行禮!」
魔族一眾倉皇叩首,跪得七零八落,請安聲都喊不齊。
我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魔王被囚,少主暴虐,不少重臣出走割據一方,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
北冥幽這個王當得,可真不怎麼樣。
龜奴扯著嗓子喊道:
「今日是,是少主和莫姑娘大婚!」
「——誰敢!」一聲嬌喝遠遠傳來,還不等人分辨,便見那小精靈一記長鞭甩飛了龜奴。
來人嬌憨圓潤,正是北冥幽的白月光,白鷺。
幾個婢子連滾帶爬地在後面跟著,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少主饒命,少主饒命!白姑娘說不讓她來,她就S給您看,奴婢們實在是攔不住啊!」
白鷺昂著頭看向北冥幽,眼淚將落未落,她看著幾乎要碎了:
「你,竟要娶別人?那我也不必活了!」
說著便要自刎。
北冥幽連忙衝下臺去,打飛了白鷺手中的劍。
他捂著手臂上還在冒黑霧的傷口,小聲同白鷺解釋,自己是受傷了,需要我手中的解藥才能活。
「哥哥不怕S,可若是哥哥S了,誰來照顧你,誰來疼愛你?」
「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且忍一下。」
明晃晃地表示會卸磨S驢。
我也不惱。
白鷺忍不了。
以白鷺的腦仁能想到的解決方案,一定能給我個驚喜。
果然。
5
白鷺嬌憨狠厲的眼睛轉了轉,突然一口吸到了北冥幽的傷口上!
毒素迅速蔓延到白鷺身上,小姑娘臉煞得白了。
北冥幽目眦欲裂:「小鷺——!」
白鷺朝一側吐了一口黑血,眼底閃爍著瘋狂和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