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點醬汁，我又多擦了幾下，說：「謝謝你了。」
多虧他提醒，要不多丟人。
「謝什麼，高中的時候我睡著後，黑筆不小心在臉上畫了一道，你也經常提醒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祁堯突然很輕地呵笑一聲，我以為聽錯了下意識看向他。
他沒什麼表情地扯扯嘴角，眼神意味不明。
我倆現在是一個戶口本上的人，我莫名心虛，有種被抓現行的感覺。
看到他旁邊的秦詩，我又硬氣了。
他不是也和人高高興興吃飯，還是實質性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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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們倆沒感情，何必就此捆綁在一起，萬一最後兩敗俱傷，連最後一絲同學情都不能留下了。
況且就算有孩子也能去父留子，我身邊有朋友也是離婚帶孩子過得很瀟灑。
有錢有闲，還有一個像我的孩子，生活似乎也不錯。
想通了，我彎起嘴角看向李耀齊。
「有空聯系，我先走了。」
秦詩聽了語氣有點失望。
「哎正好趕上的，沒辦法下次我和祁堯請你吃飯。」
我點頭敷衍。
你們開心就好，下次也沒時間。
兩個人的戲幹嘛三個人唱，呸，四個人唱，我又不是有病。
我獨自回了家，並沒有等祁堯。
老情人見面，想著他也沒闲心。
剛到家我媽就迎了過來，她沒關門往我身後瞧。
我攤手。
「不用看了，祁堯沒來。」
「啊，不是說好來嗎？怎麼就不來了。」我媽嘟囔了幾句。
「媽，我有個事跟你說。」
我在沙發上坐下。
見我正經，我媽很疑惑，「什麼事啊？」
「我要離婚了。」
「什麼？！」
我媽剛碰到沙發，聽到我的話騰一下站起來，眉頭緊鎖。
「好好的離婚幹什麼？你們這剛結婚一個月，結婚證還沒捂熱！」
我拍拍我媽的手，幫她緩緩情緒。
等她平靜下來，我說：「等著結婚證捂熱了就晚了。」
「一個月挺長的，可以試出很多事，不滿意不合適都挺正常的吧。」
我媽沉默了。
過了會兒，她試探著問：「他不行？」
我：「……」
呃，他就是太行了。
剛說完離婚，我不敢和我媽說懷孕的事。
於是胡亂點頭。
我媽嘖了一聲。
「這誰看得出來，當初我就說閃婚不靠譜，你非得著急忙慌結，怎麼勸都不聽，這下好了剛結就要離。」
「現在離婚怎麼和家裡親戚說，哎，就會給我找麻煩。」
我媽在我面前來回轉悠，兩隻手握在一起，拍了一下又一下。
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湊過來，神色很嚴肅。
「這事你跟祁堯說好沒？還是先來跟媽吱一聲？」
「不結婚幫著你結婚，結了婚還得幫你離婚，這一天天淨給你媽找事幹。」
我嘴角抽搐，確實一時頭腦發熱，這不後悔了嗎。
「沒事媽你不用管，我自己來解決，昨天沒睡好我先去休息會兒。」
走到半路，我不放心提醒。
「對了，先別告訴祁堯。」
5
回到房間，我大字往床上一癱，看著天花板發呆。
餘光看見旁邊書桌上擺著一摞書。
那是我高三畢業沒舍得扔的，結婚時我媽翻出來，準備收拾收拾一起拿去賣了。
我隨手拿了最上面一本。
是我最差的化學，有時候人不得不相信緣分。
我翻過身嘆口氣笑笑，把書攤在床上，翻開封面。
入眼三排字：
17 ?
Cl
氯
我討厭化學，但我喜歡 17 號元素。
我伸手沿著字的輪廓摸了一遍，很好笑地坐起來，把桌上那一摞書都搬過來，一本本翻看。
毫無例外，每本書第一張內頁都寫了一個很大的數字十七。
17 是我高中時的學號。
別人都這麼以為。
隻有我知道，我寫的並不是學號。
這是我的秘密。
我有一個喜歡的男孩。
我給他取了一個獨特的名字——17。
17 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也是佔據我整個青春的少女心事。
6
我和 17 的相遇其實很簡單。
那是一個很平和的深秋。
我和朋友約好出去玩。
那天我穿著新買的粉色毛衣開衫，出門前我媽扔給我一頂奶白色毛線帽。
我在約好的地方等了許久。
可是朋友突然有急事，爽約了。
我無所事事地到處轉悠。
也許是周末，到處都有很多人。
我隨便找了個臺階坐下，旁邊有個企鵝雕塑。
闲著無聊，我把帽子摘下來放到企鵝頭上，掏出手機拍照。
按下快門的瞬間，企鵝後面突然冒出一個人影。
我嚇了一跳，愣愣地抬頭。
藍天，白雲，深秋飄零的葉，一切的一切都淪為他的陪襯。
我眼中隻看到那個很好看的男生。
膚色白，眼睛很黑很亮。
頭發不長不短，軟軟地耷在額前。
對上我的視線，他明顯愣了愣，隨後很柔和地牽起嘴角。
「你的帽子很好看。」他指指那個胖胖的企鵝。
「謝謝。」我說。
我迅速把帽子拿下來捏在手心。
也許是新買的緣故，那天的衣服真的很不舒服。
毛線軟軟地刺撓著皮膚，渾身上下都是痒痒的觸感。
像是少女的悸動。
突破最後一層並不牢靠的土壤，就那樣毫無防備地初初萌芽。
我想，我真膚淺。
我好像喜歡上一個陌生少年。
茫茫人海，我和他的聯系隻有那張虛焦的照片。
大概是在告訴我，少女的喜歡，本身就是朦朧又模糊的。
你不必當真。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以為我已經把他忘了。
可是當春季學期看到他走入教室的時候。
我不可避免地記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那時是高二下。
誰都沒想到竟會有轉校生。
當時我覺得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他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可惜他並不記得我。
在他眼裡我隻是一個陌生同學。
雖然我們本就不相識。
我不是一個很外向的人，社交範圍僅僅局限在周圍一圈。
我和他從未有過較深的接觸。
我隻會坐在座位上偶爾故作不經意地回頭看他一眼。
苦思冥想，為他取一個僅僅屬於我的代號。
17 ?Cl 氯。
他的名字反過來可以讀作 17。
把 l 故意寫得長一點，cl 便可以成為他的姓氏。
而氯字十二畫，他的名字正好也是十二畫。
更重要的是，17 是我的學號。
於是，17 成了我和他的私有聯系。
7
有人說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也許吧。
後來回想，起初我對 17 僅僅是一些悸動的好感。
他的不經意出現，恰好滿足了我少女時期的所有想象。
但我喜歡 17，是在一天又一天裡逐漸明晰的。
17 是個很好的人。
不僅是外貌、成績這些附屬品，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即使是我這種毫不熟悉的陌生同學。
記得有次去食堂吃飯。
我端著打好的飯菜，翻遍全身也沒有找到飯卡。
一時不知所措。
我看向周圍，朋友剛剛去上廁所還沒回來。
沒有可以借飯卡的熟人。
17 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像是那天突然從企鵝後面冒出頭來，整個人亮堂堂的。
他看了看我，感受到我的窘迫，沒有多說什麼。
微笑著替我刷了卡。
我清楚地記得。
那天他要了一份牛肉拌面，要香菜不要蔥，接著又去單獨打了一份青菜放在面裡。
轉身看到我時他很驚訝。
「诶，徐樂桃你幹嘛跟著我？」
他比我高許多，低頭時那雙漆黑的眼裡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第一次當面喊我的名字。
我的臉大概很紅。
「謝謝，我會還給你的。」我說。
「沒事，同學嘛，互幫互助。」他很爽快地回答。
「我會還給你的。」
我第一次如此固執，看著他又重復了一遍。
這樣，我才能和你接觸。
即使隻是這樣無關痛痒地說上兩句話。
「好啊，那下次你請我吧，徐樂桃同學。」
他無奈聳聳肩。
「為了感謝我見義勇為，這個也替我吃掉吧。」
他把手裡的橘子遞給我。
「我覺得你應該喜歡。」他又說。
我愣愣地接過來，正巧老遠有人喊他的名字，遮住了我下意識說出口的謝謝。
他轉身朝那人應聲，隨後朝我笑了一下，匆匆跑過去。
視線中隻剩下他灌風的校服外套。
手中的橘子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清香，將少女的心緊緊纏繞。
是的。
我喜歡橘子。
那時候學校食堂每天會提供兩種水果供學生選擇，橘子和香蕉最常見。
我通常會選橘子，那天也不例外。
他把橘子給了我，大概是注意到我喜歡橘子。
但我並沒有很開心。
因為那天隻有橘子，他別無選擇。
我突然意識到。
在沒有多餘選項的情況下，橘子也不會成為他的備選。
那天的橘子我沒有吃。
欠他的飯後來我也沒有請。
因為他好像戀愛了。
和我們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8
他大概隻是無心之談，並未當真。
一直沒有提起飯錢這件事。
約莫過了兩周，我終於鼓起勇氣，決定主動聯系。
把欠下的飯還給他。
那天是周五。
雖然下定決心，也做足了心理準備。
我仍猶豫了一整天。
思來想去還是放學的時候最為合適。
晚上放學我通常收拾得比較慢，收完東西通常還會再檢查一遍，總是很晚離開教室。
但 17 比我走得更晚。
我離開教室會走後門，這樣就可以很自然地路過他的座位。
這時候他往往會笑著對我說一聲再見。
這很正常。
至少對他而言。
他會對所有經過的離開的同學說一句再見。
並無他意。
可我仍為這句「再見」悸動不已。
然後笑著也回一聲再見。
我的再見和他的再見其實並無不同，隻是我有些私心。
所以隻要等到晚上放學。
教室裡就隻剩下我和他，沒有其他人關注，我會少許多尷尬。
他會和往常一樣對我說再見，之後我就可以很坦然地提起我還欠他一頓飯。
可惜設想了一整天，她的出現一下戳破了那枚名為勇氣的氣球。
她是我們班上最好看、最優秀、最受歡迎的女同學。
她的名字叫做秦詩。
他們很……親密。
我距離他還剩三桌的距離。
隻差三桌。
咫尺之遙，她突然跑進來。
擰著好看的眉頭，很氣惱地拍了一下 17 的後背。
「喂，你磨嘰什麼？快走來不及了。」
17 也不生氣，仗著身高優勢挑釁地揉了揉她的頭。
「放心吧姑奶奶，絕對把你準時送過去。」
「去去去，少貧。」女生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