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觸感劃過我掌心。
他用舌尖細細舔舐我的傷口,我能感覺到疼痛一點點消失,隻剩下溫暖的餘韻。
「你……」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琅歧胸膛中發出一聲悶笑。
「我在替你療傷。」
哦,療傷……
但好像傷的更重的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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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裡默默吐槽。
10
大雪連綿,接連下了很多天。
雪化後幹旱能夠緩解,可目前對我和琅歧來說,是難以度過的劫難。
山洞內陰寒,不利於他傷勢的恢復。
我隻得把陪嫁裡的錦緞縫成臨時的被褥,他睡石床,我睡地上。
冷風吹的我頭痛。
我本就有頭疾,隻要著涼便十年如一日地折磨我。
「好疼……」
我唇瓣發白顫抖,渾身冒冷汗。
一隻大手溫柔地替我揉著太陽穴,這才舒緩許多。
第二日醒來,我發現自己也躺在床上,溫暖的被褥將我包裹。
琅歧躺在一旁,隻蓋著被褥邊邊。
我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渾身酸痛。
我發燒了。
明明溫度滾燙,卻手腳冰涼。
「好……好冷。」
我很難受,夢中喃喃道。
恍惚間,我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
毛茸茸的觸感包裹住我的腳,一片柔軟貼在我唇瓣,苦澀的湯藥灌入我嘴巴。
「唔……」
好熟悉的感覺……
11
我陷入一場漫長的夢境。
在夢裡,我還是住在冷宮的災星。
有一天,一隻大狗鑽進了我的屋子。
它爪子受了傷,我替它包扎,每日照顧它。
從小到大,沒有人願意與我談心,我接觸外人的唯一方式,就是皇姐每隔一段時間,帶著大批的嬤嬤和宮女,對我施以酷刑。
「你個災星,若不是你無用,父皇也不必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
「我每日繡花繡到手指受傷,練琴練到日落西山,你卻躲在冷宮快活。」
「我不要你好過,你別想安穩!」
皇姐手指受傷,於是我也要被長針戳穿指甲。
皇姐被父皇責罵,於是我也得被嬤嬤罰跪到天明。
我遭受的一切都無人傾訴,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我活該。
「災星,你怎麼還不去S?」
所有人都這樣說。
他們厭惡的眼睛,說它醜陋至極。
他們說,被重瞳之人看見,會厄運纏身。
可我雙目失明,我看不見任何東西,不會詛咒任何人。
為什麼,還是不願意同我說話呢?
明明我和皇姐是同一天出生,隻相差短短幾個時辰。
漸漸的,我連哭都不會了。
「看,打她都沒感覺诶,不會真的是妖怪吧?」
我百口莫辯。
直到我在冷宮撿到這隻大狗。
它不願意吃素。
可我隻種了蔬菜,隻能去御膳房偷來肉沫,拌在飯裡給它,它才勉強吃幾口。
「真是挑食。」
我替它順毛,手感毛光水滑。
「你的主人一定很愛你吧,把你養的這麼好。」
「等你痊愈,就去找他吧,他一定很著急。」
大狗輕輕咬我手指,我知道它很想回家。
很快它就消失了。
也許是去找主人了,也許被其他宮人發現捉走了。
它的爪子還受著傷,能跑到哪兒去呢?
我無能為力。
在這深宮裡,我連自己都無法保全,更別說是去尋找它。
我的世界又歸於一片S寂。
日復一年,年復一日。
12
我從夢中驚醒,隱隱約約聽見琅歧在和他人交談。
「不知王上何時歸營?」
「二殿下聯合其他部落意欲稱王,您……」
琅歧打斷他的話。
「琅煜的事我自有打算,她……怎麼樣了?」
「夫人並無大礙,但她身子虧虛,還是要早些搬離這裡。」
完了,我好像聽見了琅歧的秘密!
我捂住嘴巴,輕輕地後撤兩步想要離開。
卻不料轉身差點撞上石壁。
一隻大手擋在額前,我隻撞上一片柔軟。
「醒了?」
他聲音沙啞疲憊,「睡了三天三夜,是該醒了。」
我一路舟車勞頓來到漠北,又受到驚嚇,不生病才怪。
「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我惶恐地點了點頭,「我不會說出去的,我眼睛看不見,也離不開這裡。」
琅歧半天沒有說話,我緊張地舉手發誓。
「你放心,我絕對聽話,不會泄露秘密的。」
「打S我也不說!」
他嘆了口氣,把我發誓的手指一根根按下。
「我不要你聽話……」
莫名其妙來了這麼一句,我摸不著頭腦。
他將我逼退至角落,灼熱的呼吸灑在我耳畔。
「你很怕我?」
我緊張搖頭。
對峙良久,我雙眸空洞無神,卻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在身上遊走。
13
「算了……」
琅歧語氣低落地離開。
我聽見他腳步蹣跚,趕緊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高大的身軀一歪,恰好被我扶住。
「你沒事吧。」
我有些擔心。
我不想他出事,畢竟如今我們的命運已經捆綁。
再者,這些天,他並不像外界傳聞那般兇殘,對我也還算不錯。
琅歧的腦袋埋在我脖頸,毛茸茸的狼耳蹭的我痒痒的。
「不要怕我好不好?」
我被琅歧單手緊緊圈在懷抱裡,他胸膛裡心跳急促。
「你,心跳得好快。」
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心口——完了,跳的更快了。
「我……」琅歧欲言又止。
我又道:「是不是患有心疾?得快點找大夫來看看。」
他突然蔫巴了,整個人泄力歪倒在我身上。
「是啊,心疾難愈,還是夫人照顧我吧。」
14
我在山洞門口開墾了一小片荒地,把帶來的菜種子撒下,認認真真地澆水除草,每次都弄的滿身泥濘。
琅歧被我強制養傷,用竹編的躺椅睡在外面,曬一曬中午的太陽,不然我總怕他發霉。
心裡再苦難陰暗的人,曬一曬太陽也會暖洋洋的。
以前在冷宮難過時,我便會坐在臺階上曬太陽。
我能感知到亮光的明弱,有時我也期待,期待自己有能看見的那天。
「小心腳下,有石頭。」
琅歧像個監工,時不時提醒我。
我早就習慣身上有各種各樣的傷口,更何況這裡是泥地,摔倒也不會很疼。
真是多此一舉。
可不知為何,我心口暖洋洋的。
應該是曬了太陽的緣故吧。
我這樣想。
15
我好像慢慢習慣了琅歧的存在,他並不像外人說的那樣殘暴。
他的傷勢逐漸好轉,待在山洞裡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琅歧是個騙子,說是心疾難愈,可夜裡匆匆來了兩人找他,他便跟著出去。
「小點聲。」
他還壓著聲音警告他們。
以為我真的睡著了?
我耳朵可靈著呢。
次日清晨,他風塵僕僕地回來。
還沒來得及抖落滿身晨露,便伏在我身側,在我眼角落下一吻。
痒痒的。
我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難道心疾也會傳染嗎?
「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他輕輕用尖牙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等我回來。」
琅歧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山洞門口被獸人守衛包圍,是琅歧讓他們來保護我的。
他要去做什麼很危險的事嗎?
我心中惴惴不安,卻沒人願意告訴我答案。
16
獸族部落裡爆發戰爭,血流成河。
琅歧大勝歸來,而弟弟琅煜兵敗不知所蹤。
這次獸族內部大洗牌,所有蠢蠢欲動的部落,都被琅歧狠狠敲打。
即使我住在遠離紛爭的山穴裡,也能聞見整個漠北籠罩著的血腥氣息。
我不知自己是該擔心琅歧的安危,還是該慶幸經過這輪整肅,人族邊境可以安寧多日。
洞外又開始下雪。
戰場上的血跡被如數掩蓋。
「首領大人勝利了!」
夜空綻放起代表勝利暗號的煙花,保護我的獸人們興奮歡呼。
可數秒過後,我聽見箭羽破空之聲,濃鬱的血腥氣息散開。
黑暗中,萬籟俱寂。
「嗷……汪汪……」
小狗搖著尾巴鑽進洞穴,來到我的腳邊。
我摸摸它的腦袋,笑的溫柔。
「你從哪裡跑來的呀?」
它的爪子受了傷,我摸索著研磨草藥,替它敷在傷口,再仔細用布條包扎。
「我看不見,可能包的有點醜,不要介意哦。」
我把小狗抱在懷裡,一下一下順著他的毛。
腦袋卻逐漸昏沉,身子越來越軟,倒了下去。
17
再次醒來,我已不再石洞中,手腳被牢牢捆住,陰寒的風不停地往臉上吹。
我聽見身邊的獸人笑得陰險。
「琅歧,沒想到你也會有軟肋。」
冰涼的匕首劃過我的面頰,我聽見琅歧壓抑著怒氣的聲音。
「放了她,我留你一條命。」
「放了她?」獸人掐住我的下巴,手指抵在我唇瓣,他湊的很近,但我討厭這種居高臨下的觸碰。
「我可舍不得把她還給你,這麼漂亮的人族公主,又溫柔又聽話。」匕首在我眼角碰了碰,「可惜是個瞎子,但養在身邊也不錯。」
「琅歧,你的夫人替我包扎傷口,摸我的耳朵,還摟著我睡覺,不知道你作何感想?」
哦,他果然是那條小狗。
準確來說,他是一匹狼。
「琅煜!閉嘴!」
琅歧怒斥,「我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放了楚華,我留你一條命!」
我的下巴被用力掐住,我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感覺到琅煜的唇瓣在逐漸湊近。
他在挑釁琅歧。
這裡肯定布下了陷阱。
「等等!」
我出聲阻止。
「不用等了,我要讓你在琅歧面前,變成我的女人。」
琅煜的大手撕扯我的衣領。
「你別激動……」我善意地提醒。
可琅煜興奮極了,覺得自己總算有辦法讓琅歧心裡不好過了。
下一秒,他轟然到底,口中吐出暗紅的鮮血。
「毒……」
他面目猙獰鐵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都說了讓你別激動,看吧,毒入肺腑當場斃命。」
18
我雖然瞎,但我不傻。
洞穴外的獸人被悄無聲息S了個幹淨,還以為我不知道呢?
這時候突然跑進來一隻「小狗」,能是什麼好東西?
我幫他包扎傷口,在草藥裡下了劇毒。
「唔……」
琅歧大步向前,後怕地將我緊緊按在懷裡擁抱。
「等等……陷阱……」
我掙扎著說出這句話,為時已晚,一支暗箭戳進了他的肩胛骨。
又是無數支箭羽射來,這次琅歧將它們悉數斬斷。
「讓你別著急了,這下可好,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我著急地亂摸,想要給他上藥,琅歧倒是一點不在乎這樣的傷。
他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夫人為什麼要摸他的耳朵,為什麼要摟著他睡覺……」
琅歧委屈巴巴地用狼耳蹭我的脖頸,「是我不討你喜歡了嗎?」
「緩兵之計,緩兵之計……」
我努力把他從自己身上扒開。
可琅歧體格強健,巍然不動,我的推拒隻能是不停地觸碰著他緊致的肌肉,瞧起來倒是欲拒懷迎。
他把我按在床上,胡亂地親吻我唇角,大手握住我的腰肢,是狼的佔有姿態。
「狼的一生,隻忠於一個伴侶。」
「我討厭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我不喜歡。」
他舌尖舔過我的脖頸,再到鎖骨,留下一處處曖昧的痕跡。
「楚楚,我心悅你。」
「隻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琅歧將我折騰到半夜,直到我昏睡過去。
我身子不好,手腳常年冰涼,迷迷糊糊間,感受到雙腳被毛茸茸的尾巴裹住,整個人被摟在寬闊溫暖的胸膛裡。
這一覺,睡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