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獵戶心懷敬畏，我曾經教過蕭雪婷的，隻不過她現在好像忘了。
「陳淵，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不僅故意推倒我，如今連我喜愛的白狐都要故意放走。」
恆陽眼圈發紅，不經意露出受傷的手。
蕭雪婷低聲安慰了幾句，騎馬靠近，示意我把弓箭交給她。
「陳淵，聽話。」
「我沒錯。」我堅持不讓。
恆陽失落地垂眸：
「我記得小時候娘親每年都會為我準備狐裘，可現在我沒有大娘了。」
「若大娘還在，看見恆陽受傷該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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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雪婷看我的眼神更加失望。
「陳淵頑劣不服管教，冒犯恆陽小郡王，禁足七日反省。」
我被奪了羽箭，像獵物一樣關進了別苑。
當晚蕭雪婷被派往江南，她隔著窗對我說：
「陳淵，京城不是燕州。」
「就算是孤也不能隨心所欲，時時刻刻護著你，就當是為了孤，你收起性子好嗎？」
我抬頭，一字一句認真說：
「蕭雪婷，可我從來都不想留在京城。」
隻是當時喜歡你，所以才勉強自己。
我摸著心髒，可是現在好像沒那麼喜歡了。
「陳淵，別說氣話了，等我回來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賜婚聖旨遲遲未下，蕭雪婷心中有些不安。
可燕州遠在千裡，路上匪患眾多，陳淵一個人，不留在京城還能去哪呢。
蕭雪婷離開的第二天，我就被斷了糧。
別苑在京郊，沒人敢違背恆陽小郡王的命令。
鐵鏈將大門緊鎖，恆陽來時，我已經兩日水米未進。
一張腥臭的狐皮被丟到我的臉上，血水打湿了我的睫毛。
恆陽倚門嘲諷一笑：
「畜牲命真硬，小崽子活剖出來叫了整整三個時辰才咽氣。」
他厭惡地擦擦手：「就和你一樣，怎麼就弄不S你呢。」
5
彈幕又吵了起來：
【這就是你們說的嬌縱美少年？虐S動物的人不準當主角。】
【男主性格扭曲是有原因的，不要太苛待男主了。】
小小的狐狸屍體，在我手裡軟得像一塊雲。
我擦掉一滴血珠，在所有人都沒注意時，抬腳將恆陽踹翻在地。
恆陽吃痛驚呼：「賤人，你怎麼敢。」
我翻身騎在他身上，抡起拳頭砸了過去。
「我在狼窩長大，是爹將我帶了回來，教我做人的道理，他說人比畜牲懂得敬畏，不能N待生靈，濫S成性。」
「可我覺得你不如畜牲。」
我是無父無母的狼孩，從小就餓著肚子跟狼群翻山越嶺刨食。
被爹帶回村裡後，更是隔三岔五和村裡的小孩打架，沒一次輸過場子。
即便餓了兩天，揍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郡王還是綽綽有餘。
我手裡攥著狐皮，接連揍了他好幾拳。
恆陽臉頰高高腫起，哭喊著要將我亂棍打S。
我充耳不聞，專往最疼的地方砸，很快恆陽痛得連哭都沒力氣了。
宮人攔不住我，場面混亂不堪，直到一隊禁衛軍匆匆趕來將我們分開。
我被人反剪住雙手，抬眼和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對上。
女子身著黑色軟甲，眉眼間帶著燕州的風雪和肅S。
恆陽捂著臉，眼中滿是恨意：「燕雙靈，給本郡王S了這個不知好歹的賤民！」
山林間穿梭的直覺讓我決定先下手為強，撲了過去準備鎖住她的咽喉。
燕雙靈臉色一變，費了好大勁才將我制住。
嘴裡還嘟囔著：
「不是說來救人嗎？這麼生龍活虎，我看還能再打十個恆陽。」
皇帝看著滿臉青紫的恆陽很頭疼。
「皇後早逝，後宮妃嫔又不好教養恆陽，把他養成了這麼個囂張跋扈的性子。」
掌事太監揣摩著聖意，替我求情：
「陳淵也是赤誠之心，無意冒犯皇權天威，不如各退一步，化幹戈為玉帛。」
最後皇帝各打五十大板，我被罰抄宮規，恆陽禁了足。
我將小狐狸埋在了花樹下，又做了個小木桌，抄累了就和它說說話。
「小狐狸，現在陳淵也是個識字的文化人了。」
原本蕭雪婷是準備教我識字的。
她剛開始教我寫自己的名字，握著我的手一筆一畫：
「陳淵。」
然後又在旁邊寫上了「蕭雪婷」。
她含笑看我：「陳淵覺得怎麼樣？」
我左看右看，最後長嘆一口氣：「筆畫太多了，爹當時怎麼沒給我取一個筆畫少的名字呢。」
蕭雪婷被我氣笑了，把樹枝一擱：「什麼時候把三字經認全了，我就給你買燒雞吃。」
我也傻乎乎地跟著笑，下定決心要自學成為村裡最有文化的獵戶，驚豔所有人。
後來回到京城，我把三字經翻來覆去練了許多遍，蕭雪婷也沒想起來欠我的那隻燒雞。
等我抓耳撓腮湊夠五十遍宮規時，一月已經過去了大半，蕭雪婷回京了。
我抱著宮規去交差，袖子裡的木雕娃娃沉甸甸的，讓我的腳步也變重了幾分。
這次我一定要和蕭雪婷好好告別，畢竟燕州這麼遠，大概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可東宮大門緊閉，蕭雪婷不肯見我。
小太監為難地說：
「陳淵姑娘，殿下很忙，沒空見你。」
6
「那她什麼時候有空呢？」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等待蕭雪婷了。
好在優秀的獵戶可以耐心等待獵物好幾天，陳淵也不例外。
小太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還是管事看不過眼，將我領了進去，臉色卻不好看。
「恆陽小郡王被公子打傷，為了安撫宗親，平息輿論，殿下已經忙到焦頭爛額了。」
她話裡話外都是對我的指責。
彈幕：
【女二剛從江南回來，就又要為男配善後，真會拖後腿啊。】
【是男配自己想來京城的嗎？還不是女二自己私心作祟，將男配騙了回來。】
【不敢想，如果女二知道男配要走了會是什麼反應。】
原來我又給蕭雪婷添麻煩了。
我有些難堪，一雙手抽走了我懷裡的東西。
恆陽看著手裡的紙，捂著嘴笑出聲：
「陳淵，你是將墨水打翻了嗎？這麼醜的字，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禁足這段日子，恆陽也憔悴了不少，身上的淤青發紫腫脹，痛得他睡不著。
偏偏皇帝特意免了我的禮，恆陽不能再從禮節挑刺。
恆陽上下打量我幾眼，示意下人從我袖中搶過了木雕娃娃。
他盯著娃娃模糊熟悉的眉眼，玩味地笑了：「做得不錯，本小郡王很喜歡，賞。」
書童從荷包裡摸出一粒銀锞子，施舍般扔到地上：
「小郡王看上你的東西了，還不謝恩領賞。」
四周的視線都落到我身上，如有實質。
「還給我。」
我臉頰漲紅，反復告訴自己不能動手。
陳淵不能再給別人添麻煩了。
恆陽挑眉：「想要回去？」
下一秒，他松手將木雕娃娃扔進了湖中。
水花四濺，木雕很快便沉了底。
「什麼阿貓阿狗的東西，現在都能進東宮的大門了。」
恆陽指著湖水的漣漪衝我笑：
「陳淵，殿下身為公主，燕州過往隻會想盡辦法掩蓋，偏偏你不知好歹，獸性難馴，總能提醒她曾經和野狗爭食的不堪。」
「若是我，一把火將村子燒了，這段過往不就沒人知道了嗎？」
我眼睛都氣紅了，燕地冬天很長，每年下雪都要冷S餓S很多人。
連爹也是在一個冬夜閉了眼。
「掏老鼠洞也好，和野狗搶食也好，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若不是靠大家接濟，我和蕭雪婷早就餓S了，你卻想著要放火燒村。」
我攥緊恆陽的衣領，將她往水裡拖：「給我撿回來。」
湖水冰涼，恆陽掙扎間吃了好幾口水。
書童驚恐萬分地擋在恆陽身前，生怕我真的把他扔下去。
「吵吵嚷嚷地做什麼？」
管事向蕭雪婷行禮，為難地說了事情經過。
看到我，蕭雪婷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陳淵，失手害小郡王受傷，為一隻白狐頂撞孤，現在又為了一個木雕鬧得人仰馬翻。」
她接過我抄寫的宮規，隨意看了一眼就扔到地上，墨跡被泥水打湿暈開一片：
「無論是書法還是做人，你都毫無長進。」
我的心裡也被浸湿，又冷又沉。
蕭雪婷沒有仔細看，所以她不知道，每張宮規的最後我都懷著私心寫上了一句：
【蕭雪婷，我要走了。】
那時我撓著頭，有些緊張又有些期盼：
「小狐狸，你說蕭雪婷會發現我給她寫的話嗎？」
「如果她給我道歉，我要不要再給她一次機會呢？那我要讓她給我買兩隻燒雞，一隻給我吃，一隻我就送給你。」
蕭雪婷，我給過你機會了。
7
恆陽趴在岸邊，哭著喊公主姐姐救他。
我盯著蕭雪婷，固執地要個答案：
「蕭雪婷，你也這麼想過嗎？」
「哪怕隻有一瞬，想抹平失憶的汙點，想將村子滅口。」
蕭雪婷啞然，下意識避開了我的視線。
良久才道：「沒有。」
我難受地握拳：
「蕭雪婷，我有點後悔救了你了。」
心裡好痛，比當時掉進陷阱，肩膀被削尖的竹竿貫穿還痛。
燕州的蕭雪婷不是這樣的，鄰居大娘眼神不好，蕭雪婷得空就會幫她縫補衣物。
「多虧大娘好心施粥，我才能活下去，不過是做一些針線活，陳淵不是教我知恩圖報嗎？」
村裡人都誇：「陳淵，你運氣真好，救了一位頂好的姑娘呢。」
可怎麼京城的蕭雪婷就變了呢。
我認真道：
「蕭雪婷，我走了。」
這次，我真的再也不喜歡你了。
管事要去追我，卻被蕭雪婷攔住。
「別管他，仗勢欺人，無理取鬧，是該磨一下他的性子了。」
陳淵還能跑去哪？左右不過是去茶樓聽書，市井闲逛，過兩天就消氣了。
蕭雪婷視線掃過湖面，她剛剛看見了，丟的隻是個普通的木頭娃娃。
做工粗糙，街邊隨處可見。
陳淵節儉慣了，想來是舍不得。
蕭雪婷想，明日找人給他做一個更好的，再哄哄他就好了。
至於恆陽，蕭雪婷垂下眼，嗓音依然溫柔：「去換身衣服吧，小心著涼了。」
「陳淵頑劣，恆陽不要和他計較。」
彈幕：
【不愧是深情女二，男配算什麼，怎麼比得上青梅竹馬的分量。】
【如果不是被兄妹之情限制，哪還有男配什麼事啊。】
【公主和男主鎖S吧，不要禍害陳淵了。】
恆陽卻莫名打了個寒戰，不敢看蕭雪婷此時的眼神，慌亂點點頭走了。
8
宮裡都說公主殿下終於厭棄陳淵了。
我隔三岔五就問皇帝，那個將軍什麼時候才能去赴任啊，怎麼一點也不積極。
皇帝問我：「是想家了嗎？」
我點點頭，一個個數過去。
「我想燕州大山，想鄰居大娘，想村口大黃，也想爹搭的小屋了。」
皇帝給我指了指殿前值守的燕雙靈：「跟著她你就能回去了。」
燕雙靈行過禮後，又笑著朝我揮了揮手。
原來那個要去燕州戍邊的將領就是她啊。
我還和她打了一架，希望她不要記仇。
掌事太監又給我塞了很多吃的，我掐了掐自己，感覺又壯了一圈。
可宮裡實在太無聊了，我爬牆偷溜出了宮，值班的侍衛太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從牆頭下來時砸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