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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這次沒有回抱他,因為,我已經疼得全身無力。


 


「殿下,你要活著。太後曾說,人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你暗中結交那些人,要銀子。」


 


我知道,他暗中結交一些朝堂的人。


 


他並不甘心做一隻被圈養的狗。


 


「姑姑,你放心,我此生,定不負你!」


 


「好啊!」


 


雖然我懵懵懂懂,但是我知道那是一句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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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一旦開始,便再也回不了頭。


 


起初為了糧食,後來為了銀子。


 


我成了那些太監的玩物。


 


御醫說,我受過大損。


 


其實他說得已經非常含蓄了。


 


何止是大損。


 


簡直在拿命換。


 


這種日子,我過了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啊,再好的身體也垮了。


 


我從未奢望過自己還會有孩子。


 


可是,我也如良妃一般,期待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啊!


 


心裡酸楚得難受,我把頭埋在臂間,大哭起來。


 


11


 


一整夜,我抱著白貓,蜷縮在秦王宮門口。


 


「姑姑,終於找到你了!」


 


我抬了抬眼皮,司暮辭眉間有霜,顯然找了一夜。


 


我笑著伸出手:「殿下,瞧,奴婢給你帶回了肉。」


 


司暮辭瞬間崩潰了。


 


我不知道司暮辭做了什麼,隻知道身邊的人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恐懼而不屑。


 


而司暮辭,似乎朝政繁忙,每天都皺著眉,焦頭爛額。


 


我帶著貓到御花園玩,突然想起貓走丟的那天,發間簪著蝴蝶的女子。


 


「小春,怎麼很久沒看見良妃了?」


 


宮女小春後退幾步,驚恐道:「娘娘,良妃娘娘歿了。」


 


我瞪大了眼睛。


 


「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呢?」


 


「也歿了。」


 


我的手突然放下,貓從我臂間溜了都沒有察覺:


 


「那次見她還好好的,怎麼S的?」


 


小春驚慌跪下:「這……這……奴婢也……」


 


「她病S了。」司暮辭迎面走來,牽起我的手,「小白跑了,姑姑還不去追?」


 


「哦哦!」我慌忙跑去找貓。


 


轉頭卻見司暮辭背著手,與小春在說著什麼。小春面露驚恐,一個勁地磕頭。


 


我想跑回去聽,卻被貓叫聲吸引走了。


 


12


 


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宮中沒有聽到孩子的啼哭聲。


 


直到元羽裳的出現。


 


她進宮的時候,全宮的人都跑去看。


 


我也去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真的好漂亮!


 


她一笑,六宮粉黛都失去了顏色。


 


司暮辭從來不會連著幾天不來我宮中。


 


這次,他卻一連十天,都沒來。


 


這個女孩身上有一種魔力,天真可愛,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她。


 


包括我。


 


她說她也喜歡貓,每天都來陪我逗貓。


 


她不像其他人稱呼我為「貴妃娘娘」,而是叫我「許姐姐」。


 


她不嫌棄我傻,反而常常陪我聊天。


 


在這宮裡,除了司暮辭,她是唯一一個願意聽我聊天的人。


 


「原來陛下在秦王宮的十三年過得那麼不易……」元淑妃用帕子掩淚,繼續問,「那後來呢?秦王怎麼登上皇位了?」


 


我皺著眉想了想:「我不懂那些,我隻知道,他聯絡了很多人,還有兵馬。」


 


「後來,他就帶著那些人,S入了皇宮。」


 


「許姐姐,陛下起兵的時候,你都陪伴在他身邊嗎?」


 


「是啊!」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然後一瞬間,我又皺眉了。


 


「怎麼了?其間還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歪著頭:「一直陪著不對,有一段時間,我與他分開過。」


 


「什麼時候呢?」


 


我摸著貓,陷入了回憶。


 


什麼時候呢?


 


13


 


被追S的時候。


 


司暮辭雖起兵,但兵力遠不及他叔叔的正規軍。


 


他被追S到絕路。


 


在性命攸關的時刻,我站了出來。


 


我穿上司暮辭的衣服,帶著一隊兵馬,吸引追兵,掩護他逃離。


 


司暮辭成功逃離,而我,被捕。


 


「原來,是這樣。」


 


元羽裳的語氣很沉重。


 


我本陷入沉思中,被她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打翻了茶水,湿透了衣裙。


 


她驚叫一聲:「姐姐,對不起,嚇著您了!我陪您進去更衣吧。」


 


她跟著我進入裡屋,替我更衣。


 


衣衫褪下的瞬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刀痕、鞭痕、燙傷……密密麻麻,布滿了我的皮膚。


 


渾身從上到下,沒有一塊好皮。


 


元羽裳摸著我的傷疤,顫抖著問:「這些……是……被捕之後留下的嗎?」


 


我點點頭,安慰她:「不要怕。」


 


伺候我洗澡的宮女,都會害怕地閉上眼睛。


 


她卻沒有閉眼,反而抱了我:「許姐姐,我不怕。」


 


我傻傻地站著,從小到大,除了司暮辭,沒有人這樣抱過我。


 


然後,我聽到了極輕的聲音:「姐姐,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我。」


 


我眨了眨眼睛,腦中一片迷茫。


 


我想了好幾天,都沒有想明白,元羽裳到底哪裡對不起我。


 


「大概是我聽錯了?」


 


我歪著腦袋想。


 


那時候,傻傻的我聽不懂,她做對不起我的事,不是在過去,而是在未來。


 


14


 


我的小白S了。


 


我哭了很久。


 


司暮辭給了我一隻新的,比原先那隻還乖還漂亮。


 


可我還是很傷心。


 


再好的新貓,也不如那隻陪了我多年的老貓。


 


我沉浸在失去貓的痛苦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宮中的元淑妃,懷了孕,生了兒子。


 


聽宮女們說,等孩子周歲,就會被封為太子。


 


元淑妃也會被封為皇後。


 


我問司暮辭,他即將會有新的妻子嗎?


 


司暮辭隻是疲憊地蜷縮在我的臂彎中,讓我早點睡。


 


我覺得他變了。


 


他變得沉默寡言,也變得忙碌疲憊。


 


轉眼到了八月十五。


 


按照大陳習俗,宮中會舉辦中秋盛會,宴請皇親貴戚滿朝文武。


 


抱著兒子的元淑妃,第一次坐在了我之前,成為眾妃之首。


 


我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對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我隻知道面前那盅小荷葉小蓮蓬的湯又可愛又好吃。


 


很快湯便見了底,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舌頭。


 


司暮辭突然笑了,示意宮女將他的那盅端給我。


 


15


 


「陛下不可如此寵愛許貴妃!」


 


突然間一個長胡子大臣出席,跪在當中。


 


「王愛卿,你此話何意?」


 


司暮辭沉下了臉。


 


「許貴妃在宮女時便已勾搭多名最低等的太監,不貞不潔,以殘花敗柳之身伺候陛下,是國之恥辱!請陛下處置許貴妃!」


 


「啪嗒!」我的筷子從手中掉落。


 


「放肆!」司暮辭一拍桌子,「一派胡言!」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有太監為證!」


 


長胡子一招手:「帶上來!」


 


兩名侍衛押著一個哆哆嗦嗦的太監上前來。


 


看到來人,我忽地站了起來。


 


欺負過我的太監,已經全被司暮辭S了。


 


而他,與我是同鄉。


 


曾經用幾錢銀子買我一夜,卻沒有欺負我。


 


隻是與我聊了一夜家鄉的事。


 


所以,我心軟,求司暮辭放過了他。


 


太監低著頭:「當時貴妃娘娘在秦王宮,確實……人盡可夫。」


 


「隻要半個饅頭,就能換她一夜。」


 


「當時,秦王宮附近宮宇的所有太監,都找過她……」


 


「轟……」人群如沸騰的鍋一般炸開,所有人都朝我看來。


 


「區區一個太監之言,不足為信!依朕看,是有人故意陷害貴妃!來人,將人帶下去,朕要親自審問!」


 


司暮辭語氣平靜,但我已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強壓的怒火。


 


「住手!」門口傳來一聲嬌喝。


 


我抬頭看去,是吳氏!


 


「廢後吳氏,參見陛下!」吳雅之盈盈下拜。


 


「如果一個太監之言不可行,那麼,他呢?」


 


吳雅之側了側身,身後一個年長太監低著頭站著。


 


是服侍過皇太後的掌事齊太監!


 


可是,我拼命想,卻想不出,我和他有過什麼瓜葛。


 


16


 


「齊太監,你和貴妃發生過什麼,細細說來!」


 


「奴才在太後宮中時,貴妃還是我太後婢女。因奴才是掌事太監,小有權力,貴妃便經常接近奴才,後來,我們便……我們……」


 


齊太監啜喏著,眾人又是一陣哗然。


 


「呸!骯髒事就不必說了,後面呢?」


 


「後面在秦王宮,很多太監,都是我牽的線。」


 


「你胡說!」我臉上火辣辣的,幾乎要暈倒。


 


「秦王宮之後,你和她還有沒有關系?」


 


吳雅之繼續引導。


 


太監的頭低得更低了:「後來,她成了貴妃。但是,她說,奴才……奴才的技巧好,仍舊時不時招我進鳳儀宮……」


 


「竟有此等傷風敗俗之事……」


 


「有辱皇家顏面啊……」


 


眾人竊竊私語。


 


「你胡說!」我氣得渾身發抖,「我與你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朕與貴妃相伴多年,她心性如何,沒有人比朕更清楚!朕相信她!」


 


「是啊,貴妃一向單純無害,臣妾也不相信她會做那樣腌臜之事。沒有憑據,都是汙蔑!」


 


元淑妃慢悠悠地開口。


 


「誰說沒有憑據?」吳雅之大聲道,「齊太監,把你的憑證,拿出來!」


 


很快便有宮人端了一人高的畫架進來。


 


「貴妃娘娘,你身上的傷疤,是否是陛下出了秦王宮之後,癸酉之變時留下的?」


 


「是。」


 


「那就好。」吳雅之說道,「齊太監,你畫吧!」


 


齊太監在畫架上畫了起來。


 


很快,畫中出現了一個赤裸的女人,而她的身上,每一處傷,大小,形狀,都與我身上一模一樣。


 


司暮辭倏地站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我指著畫,「她身上的傷,怎麼與我如此相像……」


 


「貴妃,不要裝了,不是她與你相像,而是,齊太監畫的,就是你!」


 


吳雅之突然衝上來,撕開我的衣服。


 


我的身體,就那麼赤裸裸地展現在眾人眼前。


 


身上的傷,與畫中的,一模一樣。


 


「你的傷,是出了秦王宮之後才有的。而齊太監,能詳細地畫出每一處!」


 


「說明你做了貴妃之後,還與他有染,而且多次!否則,他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沒有,我沒有……」我慌亂地搖著頭,不知道怎麼說他們才會相信,我更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針對我!


 


「夠了!」司暮辭指著吳雅之,「吳氏,聯合宮人汙蔑貴妃,即刻杖S!」


 


17


 


可是,沒有侍衛動手。


 


「禁軍呢?禁軍何在?」


 


一片寂靜。


 


司暮辭的禁軍,被武將率領的軍隊,攔了下來。


 


所有的親貴大臣,全部跪了下來。


 


「許貴妃狐媚惑主,口蜜腹劍,先哄騙陛下廢後,又引誘陛下處S有孕嫔妃!致使皇家子嗣凋零!又不守女貞,有辱皇家尊嚴,以致民怨憤騰!臣代百姓求陛下處置許貴妃!」


 


「臣請求陛下處置許貴妃!」


 


洪亮的聲音響徹殿宇。


 


「你們這算什麼?」司暮辭崩潰大喊, 「逼宮嗎?」


 


「陛下已有子嗣, 若依舊如此荒淫無道,臣等甘留青史罵名, 也要換下國君!」


 


「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求陛下處置許貴妃!」


 


司暮辭似乎泄了氣, 徒然跌坐於皇位之上。


 


冷風吹來,我打了個寒戰。


 


元羽裳給我披上了衣裳:「姐姐,小心著涼。」


 


我顫抖著握住她的手:「陛下好像很苦惱……大臣們在做什麼?」


 


「他們在逼陛下S!」


 


「什麼?」我突然一驚。


 


「貴妃娘娘,太後給你的任務,是保護陛下一輩子,對嗎?」


 


我點點頭。


 


「那現在,就是你保護他的時候。」


 


「怎麼保護?」


 


元羽裳將悄無聲息地將一包藥放進我的掌心:「你S了, 陛下就不用S了。」


 


我定定地看著元羽裳絕美的臉龐:「真的嗎?」


 


「許姐姐,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呢?何況, 你為了保護陛下而S,也完成了對太後的承諾, 保護了他一輩子,不是嗎?」


 


我恍然大悟。


 


是啊!


 


我S了, 這輩子, 就結束了。


 


我可以到地府, 向太後復命了。


 


我將藥緊緊地握在掌心,離開了宴會廳。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座宮城。


 


我喜歡家鄉的牛, 山間的風,田間的草。


 


我穿戴好衣衫, 緩緩地將撒有藥粉的水喝下。


 


然後躺在床上, 閉上了眼睛。


 


司暮辭,要記住啊!


 


我的名字, 叫許珍珠。


 


18


 


司暮辭眼睜睜地看著許珍珠一步步走遠。


 


他想追上去,可他下面跪著黑壓壓一片大臣, 甚至有大臣抱住了他的腿。


 


他們所有人,都在逼他說出那句話。


 


要他親手處置了最愛的人。


 


他頹然坐下, 心如S灰。


 


堂堂帝王, 卻無法保護他心愛的人。


 


浩大的陳國, 卻容不下一個許珍珠。


 


這些,我一點都不知道。


 


「下黃」他不懂。


 


房間內,許珍珠平靜地躺在那裡。


 


猶如睡著了一般。


 


他坐在床沿,抱起了她的身子。


 


那具醜陋的,殘破的,為他遮風擋雨的身軀。


 


司暮辭唱起了歌。


 


兒時, 她就是這樣整夜整夜地抱著他, 唱著家鄉的小調,哄他入睡。


 


司暮辭就這樣抱著她,坐了一夜。


 


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 司暮辭喝下了與她一樣的水。


 


然後像兒時一般,蜷縮在她的臂彎裡。


 


閉上了眼。


 


許珍珠,你一輩子都在保護我。


 


到最後,還用自己的生命, 換我最後的尊嚴。


 


你一輩子都沒有為自己活。


 


黃泉路上,等一等我。


 


下輩子,換我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