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     護眼 關燈

第9章

“哇,我要是八卦記者不得開心S,接下來大半個月的稿子都有了,隻要不出別的熱鬧,單說這婚內出軌,還被外面的女人戴了綠帽子的八卦就夠寫上好久的了。”


 


……


 


大家討論的熱火朝天,早把前面那句過幾天才會爆出來的話給忘了。


 


不過想想也是,裴司湛身為H市近年來風頭最盛的青年才俊,對外形象一直都是顧家愛妻的典範男人,現在被爆出已有兩個私生子,而且還同他不存在血緣關系,誰聽了都要吃驚。


 


江雲寧是現場唯一沒有太大反應的人,就連傅謙都為裴司湛這個公眾人物的真面目感到愕然。


 


“沒想到先前那些形象竟然都是他經營出來的,裴氏的風評一直都是跟他本人綁定的,這下子股票非得大跌不可。”他唏噓不已的感嘆道。


 


江雲寧沒有接話,隻是點了點頭。


 


假的就是假的,永遠都變不成真的,她早在下定決心留下那份離婚協議書時就料到會有今天了,又怎麼會感到驚訝?


 

Advertisement


接下傅謙話茬的是另一名恰好買了裴氏股票的同事,她捶胸頓足道:“完了,這下我的錢肯定要打水漂被套牢了,我就說怎麼會有那麼突然的事,原來是大家都有內幕消息在賣股票了。”


 


裴司湛的醜聞尚未被正式公開,但這是裴氏公關部盡了最大努力的結果,稍微有些門路的人早都收到消息了。


 


現在在股市背後操盤的人就等著消息被曝光,然後把這顆重磅炸彈投入金融市場,引發軒然大波收割最後一波了。


 


這對裴氏集團無疑是個大傷害,可奇怪的是除了公關部還在掙扎,早就沒人努力了,就像是旗下各公司的負責人都在等散貨了似的。


 


三天後,消息總算是徹底捂不住了。


 


醜聞一經各大媒體報道,集團股價就如決堤之水般一瀉千裡,在短短數日便蒸發掉了數億的市值,已然遊走在破產清算的邊緣,而裴司湛始終未露面。


 


江雲寧早下了決心不再理會同裴司湛有關的事,但卻架不住同來的支教老師都在討論,還是被迫又了解了他的近況。


 


辦公室裡消息最靈通的自然是有朋友在裴氏工作的那位老師。


 


據她所說,裴氏現在人人自危,跳槽的人比從前蒸蒸日上時來求助的人都多,她的朋友眼見工作要黃,索性把知道的八卦全都說了。


 


“反正公司也沒跟他們普通員工籤保密協議,現在更是各個部門都混亂的不得了,要不是為了耗著領遣散費,她肯定也早走了,說是與其憋得難受,不如把八卦分享給大家。”


 


“我看媒體的報道,一直以為裴總作為事件核心人物,肯定承受著巨大壓力,精神也快崩潰了所以才會患上新聞裡說的重度抑鬱症,不過我朋友告訴我,他這個病是從夫人離世開始的。”


 


此話一出,旁聽的老師立刻來了興趣,追問道:“他不是都出軌了麼?怎麼還這麼惦記原配的事?千萬別在這裡演人S才知情深的故事,有點太惡心人了。”


 


“誰說不是呢,他要是真對原配夫人有那麼深的感情,就不應該出軌,媒體都列出完整時間線了,說他跟夫人結婚五年,外面的私生子剛好也是四五歲的年紀,怕不是裡外有兩個家庭。”


 


“我覺得他肯定是個表演型人格,出軌的事都幹的出來,怎麼可能會像記者說的醫院,會因為悼念亡妻就把自己緊鎖家中,與世隔絕,我看他與其說是對其現狀一無所知,不如說是怕了……”


 


眾人討論的熱火朝天,見江雲寧始終沒有參與進來,而且還魂不守舍的,關切的問:“黎老師,你不會也買了裴氏的股票吧?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沒有。”江雲寧生怕被看出端倪,認出身份,順手拿起杯子說,“我最近有點感冒,想去倒點水喝。”


 


她快步出了辦公室,往開水房的方向走去。


 


幾個同事看著她的背影面面相覷,直到有人若有所思的說了句:“我怎麼覺得黎老師的背影看起來跟媒體曝出的裴氏原本的總裁夫人的背影有點像。”


 


“不會吧,那位夫人的職業是畫家,黎老師資料上寫的是英語老師,你們就別亂猜了,興許她也有朋友在裴氏工作吧……”


 


江雲寧將這些議論聲盡數甩在身後,以為這樣就能穩住心神,但接水時指尖一顫,還是不受控制的讓瓷杯掉到了地上。


 


瓷片飛濺著掉在滾燙的熱水裡,散落的到處都是。


 


江雲寧躲閃不及,手背也被燙了一下,正當她手忙腳亂的要彎腰去撿之時,路過的傅謙快步走過來阻攔道:“我來吧,你這樣會傷到手的。”


 


他攔住了她的動作。


 


“沒關系,我自己收拾就好。”江雲寧沒想到會被他撞見這樣狼狽的場景,尷尬的找地縫鑽進去的心都有了。


 


倒是傅謙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他找來掃院子用的笤帚和簸箕,一邊打掃相對大塊的瓷片一邊說:“黎老師,你不用這麼客氣,我來收拾的話至少不會再受二次傷害。”


 


他看了眼江雲寧已經被燙紅的手背,又提醒道:“你先去用冷水衝一會兒吧,不然會起水泡,影響上課時的板書。”


 


“謝謝。”


 


江雲寧聽說事關下午的課,連忙去到外面用水泥砌的洗手臺旁邊,用冷水衝洗了一番被燙紅的手背,等沒那麼疼了才回去向傅謙道歉。


 


此時傅謙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抹布收拾那些細小到會被笤帚落下的碎片,他為人細致,就連這樣的小事都會記得收尾。


 


這樣的人大概永遠也做不出顧頭不顧尾,最終傷害到所有人的事。


 


江雲寧默默的站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兒,越發覺得來這裡支教的決定正確無比。


 


她從前的世界太小,隻有走出來才會發現,原來天大地大,隻把自己限定在一畝三分地裡才是最愚蠢的決定。


 


傅謙處理完了碎片,見江雲寧就站在背後看他,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神態自若的把有傷人風險的抹布扔進垃圾桶,又對江雲寧說:“你等我一會兒。”


 


江雲寧沒有拒絕的理由,索性就答應了下來。


 


傅謙很快去而復返,他手裡拿著管燙傷膏,走過去遞到她手裡說:“男女有別,我就不幫你塗了,不過夏季天熱,燙傷好得慢,還是應該多注意一下。”


 


他對除江雲寧的燙傷以外的事全都隻字不提,仿佛沒發現任何端倪。


 


江雲寧感激之餘也有些好奇,她問:“其他人都在討論跟裴氏有關的新聞,你就半點興趣都沒有麼?”


 


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觀察,她發現傅謙不僅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心思也相當細膩,其他同事都有所察覺的事,他不可能連半點不對勁的地方都沒發現。


 


“當然也有。”傅謙坦誠回答完她的疑問,又問了句,“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嗎?”


 


江雲寧如實道:“我想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在這裡待多久。”


 


如果說傅謙先前隻是隱約猜到她同裴氏集團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那麼現在的他就已經能夠確認這一點了。


 


不過他並未揭穿,而是寬慰道:“黎老師,我希望你能待到想離開的那天。”


 


這個稱呼代表了他的態度,他不在乎江雲寧到底是誰,從前又經歷過些什麼,在他看來,她就隻是深受學生們喜愛的黎老師而已。


 


新聞都有時效性,裴氏的八卦再引人矚目,終究也會讓看客感到倦怠。


 


約摸兩個月後,這則新聞就再也無人提起了,而江雲寧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次風波,也即將迎來她支教後的第一個暑假。


 


宿舍裡的支教老師們高高興興的收拾著行李,相約下個學期見面時給彼此分享家鄉的特產,有幾位老師的家就臨市,索性約了一起去趕車。


 


一片熱鬧中,唯有江雲寧格格不入,她怕被問起跟家鄉有關的事,索性提前躲去了院子裡。


 


傅謙剛好過來找她,見她就在宿舍外面坐著,倒也省去了敲異性宿舍門的尷尬,他關切的問:“黎老師,你想好要去哪兒了麼?我打算外出旅行。”


 


鄉村小學並不具備在假期讓老師們留宿的條件。


 


江雲寧其實是無處可去,聽到傅謙這麼說,靈機一動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打算去旅行,隻是還沒想好去哪兒。”


 


傅謙順勢在她身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同她聊了一會兒,見她漫無目的,熱情的發出邀請道:“我們一起去 H 市玩怎麼樣?兩個人結伴出遊總比一個人來得有意思,就當是做個伴。”


 


他是個溫柔的人,對無處可去的江雲寧來說有著令她感到安心的魔力,況且她從未去過A市,確實也想親眼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兩個結伴出發,坐了快一天的車才抵達機場。


 


傅謙個高腿長,早就在車裡快被顛散架了,但他還是不忘照顧體力上相對弱勢的江雲寧,主動接過她的行李箱,放到行李車上一並推行道:“既然一個行李車放的上,就不用再推一個了。”


 


“你倒是很會替機場節省。”江雲寧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她知道他不過是在找借口而已,可是並沒有拆穿。


 


兩人見時間還早,沒有選擇立刻過安檢,而是先在外面的休息區坐下,想要休整一番。


 


旁邊座位上的小女孩以為他們是情侶,先是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然後用脆生生的童聲說了句道:“哇,姐姐,你長得真漂亮!”


 


江雲寧側目望去,見誇贊她的是個還在上幼兒園的小女孩,微微一笑道:“謝謝,姐姐覺得你也很可愛。”


 


小女孩個性外向,非常自來熟的又撇嘴道:“旁邊的叔叔沒有你好看。”


 


江雲寧被這番天真言語逗笑了,幫著傅謙解釋說:“叔叔奔波了一天,是累成這樣的,他本來……本來也還是挺帥的。”


 


傅謙跟著也笑了:“她是姐姐,我就是叔叔了,小朋友,我看起來有那麼老麼?”


 


兩個大人跟一個小孩就這麼聊上了,等小女孩的媽媽取完登機牌回來,已經是聊的熱火朝天了,她連忙喚住自家孩子說:“不可以這麼沒禮貌——”


 


話音剛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是她終於看清了江雲寧的面容。


 


下一秒,兩人面面相覷,是都不知道是否要先開口說第一句話。


 


江雲寧先回過神來同她打招呼:“李女士,好久不見。”


 


小女孩的媽媽姓李,是裴司湛手下骨幹員工的妻子,她們曾在過去五年間見過許多次,不是說一句認錯了就能糊弄過去的。


 


李女士短暫的恍惚了一瞬,隨即面露欣慰道:“裴太太,不,江小姐,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裴總的那些事大家已經都知道了,現在我先生跳槽去了南方的公司,我也要帶孩子過去了。”


 


沒想到從前風光無限的裴氏這麼快就淪落到了人走茶涼的地步,就連深受裴司湛信賴的骨幹技術人員都要走了。


 


江雲寧發自內心的祝福道:“一家人團聚是好事,祝你們幸福。”


 


李女士衷心道謝,又問:“江小姐這趟是打算回去麼?”


 


“不,我跟裴氏已經沒有任何聯系了。”江雲寧話鋒一轉,神色誠懇的拜託道,“我有件事需要拜託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我還活著,包括你丈夫在內。”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S,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回望了。


 


李女士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她笑著看向江雲寧和旁邊的傅謙,回以同樣的善意道:“大家都是女人,所以才能理解彼此的心情,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江雲寧心念一動,默契的沒有再跟李女士闲聊,而是同她的女兒揮手說了再見,便坐回到了傅謙身邊。


 


傅謙瞧著就跟沒事人似的,他遊覽著網上的攻略問:“我看到有家早餐很不錯,明早你能起來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嘗嘗。”


 


江雲寧納罕的看向他:“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話麼?”


 


轉身之際,她就做好了解答他疑惑的準備,可他的反應委實是出乎預料。


 


傅謙隻是說:“對我而言,你就隻是黎老師而已,至於你的過去,則是你一個人的秘密,你願意跟我分享的話,我當然也想傾聽,但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不問。”


 


這番話深深的打動了江雲寧,她像講故事一樣,坦誠地把從前的經歷都告訴了傅謙,包括那場失敗的婚姻。


 


傅謙默默良久,溫聲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江雲寧眼眶一紅,偏過臉去看向機場大屏上的廣告,喃喃道:“都過去了,你還有別的想問的麼?擇日不如撞日,興許過了今天,我就不想講了。”


 


有些話總藏在心裡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像這樣講個痛快,權當是找人分擔她的秘密。


 


“有的。”傅謙凝望著她,目光平靜而深邃,良久之後,他輕聲問:“我想知道你現在還相信愛情麼?”


 


江雲寧隻猶豫了一瞬,便動作緩慢而堅決的搖頭說:“不信了,再信就是傻子了。”


 


傅謙微微頷首,將眸底失望藏了起來,但僅僅過去片刻,他就又開口鼓勵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隨心所欲地去做想做的事吧,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這不是表白,但卻比表白來的更真摯誠懇。


 


江雲寧微微張了張口,她想說點什麼,卻恰好看到了機場大屏上新投放的新聞,那是一則最新的八卦報道,主人公正是裴司湛。


 


畫面裡是狗仔日夜守候在裴家門口,好不容易才拍到的近況。


 


隻見裴司湛徹底沒了從前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看起來異常憔悴,形容也狼狽的不得了,但卻懷抱著同江雲寧一起拍下的婚紗照不肯放,口中還振振有詞的說著什麼,最終是被人硬勸回去的。


 


昔日風光無限的裴總已經徹底瘋了,隻有安寧透過他的口型,猜出了他的話音,他在向她道歉,然而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傅謙自始至終關注著身邊人的心情,他問:“你要回去看看麼?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江雲寧輕輕嘆了一口氣,毫不猶豫道,“我更想去三亞轉一轉,等下學期見到孩子們,可以給他們講一講大海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