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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和沈肆依舊不怎麼說話,但到底生出了些默契。


 


他抬手之間,我便能把他想要的東西及時奉上。


 


甚至在他還未開口前,便能將他要做的事情吩咐下去。


 


小阿朱是一天冬夜裡沈肆帶回來的,說是在路邊撿到的。


 


他將凍昏過去的她丟在了我房裡,依舊冷言冷語。


 


「你若是想留就留,不想留便尋個侍衛扔出去。」


 


我留下了她。


 


在此之前我為救高燒到囈語的沈肆,衝破禁閉去請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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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門外看守的侍衛罰斷膝折骨,約莫需要休養大半年。


 


還好小阿朱來了,她手腳伶俐,替我做了不少事。


 


她年齡小,但性子討喜,經常能解我的乏。


 


我不清楚沈肆在外與什麼人打交道,又有什麼圖謀。


 


他經常回來時身上帶著傷,但除了醫師,他從不讓旁人進他的房間。


 


第三年的一個春夜,沈肆到子時才踉踉跄跄地回來。


 


我如往常一般跟上去幫他卸披風。


 


可他躲開了我的手,壓抑著低吼,「滾出去。」


 


我聽話離開,但也感覺到他有些不對。


 


他吩咐府裡奴僕為他準備冰水,被我攔住了。


 


一番詢問才知道沈肆在外交涉時被對方下了藥。


 


西域藥性過於烈,吃了緩解藥依舊沒用。


 


我看向沈肆房間裡閃爍跳動的燭火,下定了決心。


 


我推開了沈肆房間的門,用插栓反扣好。


 


透過屏風,我看到沈肆頹敗地靠坐在床沿邊。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隻著裡衣跪坐在他面前。


 


沈肆的雙眼泛起許多紅血絲被欲望吞噬。


 


他咬牙把我推倒,「你瘋了!」


 


我平靜搖搖頭,「沈肆,我是你的S士,你很清楚你現在需要我。」


 


他SS盯著我,不說話。


 


我嘆了口氣,伸手攀附上了他滾燙的脖頸。


 


頃刻,沈肆將我撈起摔在床榻上欺身上來。


 


他與我在黑暗裡對視了一瞬。


 


「你別後悔。」


 


我緩緩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任由他動作。


 


沈聽不在了。


 


我的皮囊本就髒了,沒什麼後悔的。


 


在沈聽的第四年祭日,我再一次見到了賀峪。


 


這些年我一直暗中打探消息。


 


聽聞,沈耀登基後。


 


周太後不滿賀峪大權獨攬,要仿照前朝實行垂簾聽政。


 


因此與賀峪之間生了嫌隙。


 


而另一個消息是賀峪獨女賀怡安可自由出入宮庭。


 


在逛御花園時,被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小兒撞倒,賀峪隨即下令將小兒溺S在荷塘裡。


 


那個小兒是我未曾謀面的妹妹,是位生下來就沒有親生父母的公主。


 


暄帝四年,十月初六。


 


暄帝沈耀在宮中突然暴斃。


 


賀峪擺駕寧王府,聲稱,他來迎沈肆回宮。


 


前提是,他須迎娶賀怡安為後。


 


我以為沈肆會一口答應。


 


但他沒有。


 


後來我才知道短短幾年他威逼利誘暗暗籠絡了不少朝中勢力,有了吸引賀峪甚至與他抗衡的資本。


 


當晚,沈肆喝了酒翻進了我房間。


 


直到夢魘驚醒,我才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滿身酒氣,見我醒了依舊隨性地坐在我床榻上。


 


「你覺得,我該不該娶賀怡安?」他悶悶地問。


 


我微微蹙眉,「權衡利弊,自然該娶。」


 


「若不考慮權衡利弊,我該娶嗎?」


 


他猶豫了,在不該猶豫的時候。


 


我淡淡道,「該娶。」


 


畢竟,隻有你娶了她,我才能接近她,接近賀峪。


 


我才能為沈聽,為沛華姑姑報仇。


 


清冷的月光林林灑下,沈肆漆黑的眼眸裡一時籠罩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他帶著莫名的怒氣,起身離開,「那就娶。」


 


10


 


我醒來時,天蒙蒙亮。


 


阿朱趴在我的床前,我輕微一動,她欣喜道,「山鵲,你醒了。」


 


我費力支撐起身子,「我睡了多久?」


 


「兩天。」


 


距離賀怡安的封後大典已經過去兩天了。


 


我想了想,「皇後那邊沒傳喚我?」


 


阿朱撇撇嘴,「你怎麼剛醒來就問她?她第二天就召見你了,我回了那邊當值姑姑就說你還沒醒。」


 


我想起暈倒時聞到的那一抹松柏香,問道,「你可知道是誰送我回來的?」


 


阿朱說,「我回來時你已經躺在塌上,聽旁的宮女說看到陛下身邊的大太監李福年來過我們這,可能是他?」


 


我點點頭,這個恩情得還。


 


說話間,皇後那邊又來人召見了。


 


是避無可避的,我換好衣服阿朱便陪著我過去。


 


賀怡安端坐在高處,太醫正在給她診脈。


 


「本宮之前對你不怎麼了解,你昏睡的這些天倒是有宮中的老人提了兩三句,原來你娘親是妓子?」


 


阿朱的手絞著衣裙想要回嘴,我輕拍了拍她手背。


 


「娘娘,養著些多嘴的奴才在身邊,平日裡可要當心了,別哪天叛了主咬您一口。」


 


賀怡安冷哼一聲。


 


「我說你小小年紀就沒名沒份地跟著男人跑,原來骨子裡的血就是髒的。」


 


「娘娘慎言,我生母確實是藝妓,但她也是先皇的窈妃。


 


若不是當年意外發生,你今日也要尊她一句太妃娘娘。


 


你這樣說,豈不是把陛下和先皇都罵了。」我淡淡一笑著解釋。


 


一旁的江太醫抬手擦了擦額間的冷汗。


 


賀怡安正欲回嘴,突然婉轉了聲線。


 


「山鵲姑娘教訓的是,是我剛進宮不熟悉這些。」


 


緊接著我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沈肆。


 


沈肆一身明黃雕龍朝服,他冷聲,「這又是哪一出?」


賀怡安起身為他斟了一杯茶。


 


「我召山鵲姑娘問些宮裡的事情,沒想到惹得她不快了。」


 


沈肆的目光凝在我一瞬,便輕飄飄地移開了。


 


「皇後為中宮之主,遇到看不慣的奴才打罰處置了便是。」


 


賀怡安揚起一抹得意的笑,「臣妾明白。」


 


沈肆抬了抬手,問太醫,「皇後的身子怎麼樣?」


 


太醫誠惶誠恐地回話。


 


「娘娘身子並無大礙,隻是有些氣血不足,須配以朝露水,長期服用些滋補養生之物。」


 


沈肆捋了捋衣擺。


 


「山鵲姑娘在宮中數載,比旁人對這裡熟悉,接朝露水的事便交由你吧。」


 


朝露水需在日出前採集,接朝露的地方大多陰冷湿寒。


 


阿朱擔心我膝蓋,急得出聲,「陛下,讓阿朱來吧。」


 


賀怡安嬌羞地靠在沈肆身邊傲慢地望著我。


 


她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般耀武揚威。


 


採集朝露水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宮中行走方便我和巢進聯絡。


 


我俯首跪拜,「奴婢願意。」


 


11


 


晌午我回到值房。


 


晨時為賀怡安診斷的太醫遞來了幾幅護膝的膏藥。


 


我有些疑惑。


 


「您如何得知我膝蓋不好?」


 


江太醫答得順暢,似是早就準備好的回答。


 


「我看山鵲姑娘走路一深一淺,定是膝骨受過傷。」


 


我微微福身,存心詐一詐他,「我腳踝也曾受傷,不知他有沒有提到?」


 


江太醫愣愣回道,「這倒沒有......咳,不是。」


 


我心下了然沒在為難他,開口道謝,「多謝江太醫。」


 


一連幾個月,我沒再見過沈肆。


 


每到晨光熹微時我便起身去御花園裡採集朝露。


 


採集完一小罐後便拿去御膳房蒸煮。


 


阿朱老是覺不夠睡,但還是堅持陪著我。


 


那日,我去了早了些。


 


賀怡安還在梳洗,殿外無人通傳。


 


我靜候的時候恰好聽到她與侍女的談話。


 


「父親讓本宮務必搶先生下皇子才能恩寵常在。


 


可就皇上一個月才來幾次我這,本宮何時才能誕下孩子。」


 


「娘娘,你有相爺坐鎮,不論皇兒何時來,您都會盛寵不衰的。」


 


賀怡安嬌笑一聲。


 


「就你會說話,對了父親最近又收了不少銀兩。


 


家裡那幾房窮親戚肯定蠢蠢欲動,你傳消息給母親,讓她提防點。」


 


「奴明白。」


 


眼見御膳房來了布餐之人,我退避十來步,裝作剛剛到未央宮的模樣。


 


奉上朝露水。


 


我心裡卻一直在回味剛才賀怡安的話。


 


賀峪的狐狸尾巴終於被我抓到了。


 


......


 


歲末,宮中新進了一批秀女。


 


賀怡安忙著對付新人,暫時沒空給我使絆子。


 


那日,我注意到了御膳房的菜簍子換了擺放位置。


 


一直以來我和巢進都暗地裡保持聯絡。


 


他家舊日廚子被選派到御膳房做膳食,負責幫我們對接。


 


菜簍子通常放置朝北方位。


 


朝其他方位則代表眾臣上朝前在哪處的宮門有事須面談相商。


 


第二日天不亮,我便去了東邊朱雀門。


 


一路上,我身後都有個尾巴跟著。


 


巢進也發現了,「不用解決?」


 


我搖搖頭,「不必,露些破綻才好請君入瓮。」


 


宮中耳目眾多,巢進長話短說。


 


「散出去的密探找到了當年僅剩的活口,當年瀛國擅自撕毀盟約。


 


上萬水寇來勢洶洶,在沿海燒S搶掠。


 


朝中卻被當時監軍賀峪封鎖了消息,遲遲不發聖令。


 


沈聽為護一方百姓擅自出徵,瀛國卻與賀峪裡應外合。


 


倒打一耙說是沈聽先毀了盟約,以輿論民心施壓,說他有不臣之心。」


 


「朝廷停了物資軍糧補給,沈聽隻身闖入賀峪府邸討糧草,繳了軍糧六十石,自己卻被俘,遭小人虐S。」


 


我平靜地聽著巢進說著當年事。


 


「當年他怎麼對沈聽的,我們如數奉還,要讓苟且偷生之人身敗名裂,醜相盡顯,永墜暗夜。」


 


巢進猶豫了下,「你想怎麼做?」


 


我淡淡道,「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摧毀他最在意的東西。


 


而前提是先讓那個人自以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江太醫那邊你打點好了?」


 


「他當年進太醫院之前有醫S過人的經歷,這個把柄在我們手上,他不敢不為我們所用。」


 


「那就好,對了賀峪最近手上可有什麼指派?能撈油水的那種。」


 


「最近他手上倒沒什麼指派,不過是枯水季,陛下下令新修祈安橋,賀峪掛名了監工。」


 


「你去探探這個橋的虛實。」


 


「你懷疑有問題?」


 


我沒回答,眯起眼睛,「來人了。」


 


12


 


遠處,沈肆在賀峪的陪伴在往我們這邊走。


 


剛才那個尾巴倒是聰明,來不及回去稟明皇後,轉頭知會了賀峪。


 


「你們在做什麼?」


 


沈肆冷冰如霜的聲音響起。


 


我恍若驚異,規矩行禮,「奴婢參見皇上,參見賀相。」


 


巢進也俯身作揖。


 


賀峪冷笑地打量著我,「什麼時候宮規允許女官見外臣了?」


 


我不心虛,隻能直言。


 


「奴婢奉命為皇後採集朝露水,御花園今日少有露水,便想著來前庭綠叢裡看看,


 


恰巧遇到了巢御史,巢御史才名享譽天下,奴婢不自量,想討要一副墨寶臨摹。」


 


沈肆語氣淡淡,「巢御史應允了?」


 


「回陛下,臣並未答應。」


 


「倒還有個知規矩的。」


 


沈肆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你既然想臨摹,朕便命你三天內便把宮規抄寫百遍,三日後少幾遍去暴室自請領多少鞭子。」


 


我埋下頭,「奴婢遵旨。」


 


我晝夜不歇抄撰了三日,自請了二十鞭子。


 


當晚,沈肆傳喚我過去。


 


御書房裡燭火昏暗,沈肆端坐在案桌後面,飲了不少酒。


 


他掀眼問我,「巢進的字,你可還想要?」


 


我低垂著眉眼,「自然是不敢要。」


 


沈肆起身,大手捏住我的肩骨強迫我抬頭與他對視。


 


「是不敢,不是不想?」


 


我的肩上還有今日的鞭傷,疼得不斷抽氣。


 


門外太監突然通傳,「陛下,巢御史已在門外候著了,是否現在召見?」


 


沈肆松了手,聲線薄冷,「讓他在外候著。」


 


案桌上的宣紙砚臺物件散落一地。


 


我被沈肆雙手禁錮按在上面。


 


「巢進就在門外,沈肆你瘋了?」我偏頭躲過他的吻。


 


沈肆掐著我的下巴,伸手在我的唇上摩動。


 


「現在不裝了?朕就是要讓他聽著。」


 


「荒唐!」


 


「荒唐?你與他私會的時候可想過這兩個字怎麼寫?」


 


我眼裡聚起水霧,厲聲辯解道,「我與巢進之間清清白白。」


 


沈肆眼裡充斥著佔有欲,他伸手撫上我的眼。


 


「可我心裡不快,山鵲,你的命都是我的,你的眼裡隻能看我。」


 


漸漸地我不再掙扎,沒了脾氣。


 


沈肆啊。


 


我的眼裡從來都沒有你。


 


沈肆滅了房中燈火故意加大力度,逼著我發出羞恥難堪的聲音。


 


子夜時分,一切歸於平靜。


 


我要離開,沈肆靜默了很久,沒攔我。


 


我一個人走在長長的宮道裡,不知不覺走到了那次遇見沈聽的地方。


 


宮牆早已斑駁褪色,牆頭也不再有個和煦溫潤的少年。


 


當晚我沉沉做了個夢,這是這麼多年。


 


我第一次夢見沈聽。


 


夢裡,他容貌如昨,親手送了我一串白玉銀珠。


 


他與我說東海邊的人是怎麼養珠的。


 


說他海上作戰的故事,說那邊的女兒家是如何嫁娶的。


 


夢醒了。


 


我想笑,卻一直哭。


 


沈聽,這麼多年你從不讓我夢見你,是不是在怪我,為什麼還未給你報仇?


 


再過幾日就好了,再過幾日就是太皇太後的壽辰了。


 


13


 


太皇太後八十壽誕,萬邦來朝,眾生皆賀。


 


沈肆親自攙扶著她坐上主座。


 


宴席開始,歌舞升平,賀怡安儀態大方地端坐在沈肆身邊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