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丟出來一個字:「滾。」
7
德公公圓潤的滾了進來。
他生怕對上貴妃那雙要噴火的雙眸,隻能畏畏縮縮的將自己蜷成一個老鹌鹑。
「貴妃娘娘,」德公公假笑扮從容「陛下宣您……」
「宣您……」
德公公咽了咽口水,擦了擦額上的虛汗,惶恐道:「宣您今夜侍寢。」
溫貴妃娘娘手指一緊,蹙著眉目道:「本宮微恙,叫陛下另翻牌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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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德公公滴溜溜的小眼睛都緊張的不敢轉了,小聲道:「陛下說了,這是聖命。他是天子,您不可推拒。」
溫貴妃眉目一挑,火星四濺。
「他說個……」她剛要發作,卻又想到到了什麼旋身對李景明道,「李景明,把章家姐兒的耳朵捂上。」
「啊?!」
可溫貴妃的火氣已然攻心,整張臉黑的已然風雨欲來。壓根不待我反應過來,她已然將白玉筷狠狠的擲了出去。
霎時,鴉雀無聲,卻又滿堂作響。
溫貴妃冷笑道:「瞧做個皇帝給他厲害的,成日裡不知狗頭嘴臉!還聖命,我呸!」
「回去告訴他有本事他就拿根繩子吊S我!別成天擺那副臭架子,我不吃這套!」
「還不快滾!」
德公公連連點頭,圓潤的滾了出去。
德公公:生活不易,公公嘆氣!
「诶!」溫貴妃把手在我面前晃了兩下「丫頭,小丫頭你回神了!」
見我沒動靜,她無不擔憂的對皇後娘娘說:「完了,我是不是發火發大了,把孩子嚇到了!」說著她瞪了一眼李景明:「都怨你,都叫你把她耳朵捂好了!」
李景明:這也能蹭?!
「不是的……不是,臣女是在想著事情。」我生怕李景明再挨打慌忙辯解。
「什麼事,我的事?!」
我很實誠的點了一下頭。
「那你問我不就好了,自己想什麼!」
「臣女,可以問嗎?」
「你問吧,問的本宮不樂意了,本宮生吃了你。」
皇後娘娘笑著揉揉局促的我:「貴妃這是允了。」
「娘娘,侍寢不是每個妃嫔都歡喜的事嗎?」
「誰和你說的?!」溫貴妃一臉嫌厭,「章自華那老古板?!」
我十分中肯的點了點頭,還十分盡孝的給我爹來了一群墊背:「家裡人都這麼說,姑母進宮侍寢的第二天,府裡放了整整三天的鞭炮來慶賀呢。」
溫貴妃翻了白眼:「他們樂意他們上啊!本宮才不想給一個背信棄義還故作深情的臭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呢!還不夠膈應人的呢!」
「所以……傳聞都是真的了?」我好奇的瞪大眼睛。
「什麼傳聞,哦,你說我本來該是皇後的那個唄!」
我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想著大雅已經傷透了,幹脆直接問個清楚:「那貴妃娘娘對皇後娘娘就沒有怨懟嗎?」
話畢,溫貴妃「嘖」了一聲。
她看向皇後娘娘,恨鐵不成鋼道:「趙新桐,你以後可得把她往正當上養養。我瞅著這腦子快叫章自華給養廢了呢!格局比那雞籠子還小!」
皇後娘娘笑著點頭。
溫貴妃旋身對我道:「章家丫頭,你聽好了。我沒有理由去恨趙新桐。是他沒本事沒能力給我皇後之位還要強留我在這宮裡,更是他主動以皇後之位作餌叫趙家歸附於他。這一切跟趙新桐沒有關系,我不可能也不會把那狗東西的過失推倒一個無辜女人的身上。」
「你也是,長大了,若是叫人辜負了。先去看看到底是誰的錯,而不是一味的去為難和你同樣無奈可悲的女人!」
我重重的的點了一下頭。
聽好了,真的聽好了!
果然我爹的格局還是不夠大!
溫貴妃一副孺子可教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都快吃飯,菜都涼了!果然靠近李琛就會變得不幸啊!」
皇後娘娘淡笑的給溫貴妃乘了一碗湯:「哪就涼了,剛好罷了。」
「你就會和稀泥!」溫貴妃嗔道,隨即夾起一塊鴨肉放到皇後娘娘碗裡,「話說我們高貴的周寧妃最近是不是不行了,前段時間不還把李琛那狗東西勾的七葷八素的,怎麼這幾日連理都不想理了啊!」
李景明小聲嘟囔道:「有李雪蓁天天在那聒噪惹厭,周賢妃怕是舞出花來都沒有用。」
「我和你母後說話,要你多嘴了?!」溫貴妃橫了他一眼「你一個男兒,成日裡不是想著搶人家姐兒的東西就是想著去說嘴。她一個姐兒,再不是,你心裡想想便是何苦說出來?!」
李景明吃了癟,瞧我偷偷笑他。
他想瞪我一眼,估計又覺得這不是朋友之間該有的相處方式。
於是,他那手肘悄悄碰了我一下,悄聲道:「別說哥們不夠仗義沒提醒你,你要是遇見李雪蓁躲得遠遠地。」
「那丫頭,囂張跋扈慣了,不是個容人的!」
我不以為意。
我想,一個同我差不多大的姐兒,再跋扈再囂張又能到什麼地步。
直到,我自己遇上。
8
那是我進宮的第一個夏天。
我正在御花園逗弄著李景明送我的小白狗。
我對這個朋友表示中肯,還知道投其所好。不像李景和送了我一個學堂大禮包,叫我跟著他們天天受學習的苦。.
忽的,我右眼皮子一跳,尾隨而來的是一大片陰影。
我抬眸,隻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姐兒正在眾人的簇擁下趾高氣昂的看著我。
我瞬間反應過來這就是二公主李雪蓁,趕忙向她請安。
她沒叫我起身,而是指著我懷裡的小白狗道:「這是哪來的,怎的不送與本公主去?」
我被她的蠻橫無理驚住了卻還是如實作答:「這是三皇子贈與臣女的生辰賀禮。」
「哦。」她揮了揮手,「那歸我了。」
「你這種下作的玩意,能活著就不錯了。他居然還想著送你東西,溫貴妃真是不長半個腦子給他啊!」
我不敢相信這樣惡毒的話是一個六七歲的姐兒能講出來的,但當務之急是護住小白狗。
我抱著小白狗連連後退,卻還是被宮人擒住。
小白狗嚇的亂吠,聽得李雪蓁愈發不耐。
她罵道:「還不快點搶過來,小心我叫母妃打S了你們!」
「皇妹好大的威風啊,宮牆之內尚有母後與貴妃,怎麼就能輪到周寧妃隨意打S了?」
「賤奴罷了!」李雪蓁揚著頭,得意的摸著懷裡的小白狗。
「你沒事吧。」李景明將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隨即罵道,「不是李雪蓁,你這麼能你怎麼不自己去淘換隻養著啊!怎麼搶別人的格外厲害是吧!」
李雪蓁不知悔改,理所應當說道:「宮裡就本公主這一個公主,你們就應該寵著本公主!好東西就該是我的!」
「是個屁!」李景明狠狠啐了一口。
正劍拔弩張之際,李景和揮了揮手,「來人,把東西拿回來。」
中宮嫡出太子和庶公主差高下立見,一眾人烏泱泱的從李雪蓁的手裡把小白狗奪了回來。
「你們!你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下了李雪蓁的面子叫她發瘋大叫。
她惡狠狠的看向我們,放話道:「你們等著!」
「欺負了本公主你們都得S!」
9
不得不說,李雪蓁主打的就是一個誠信。
她的惡毒的咒罵雖遲但到,簡直比那廟裡供奉的神像還靈驗。
所以當我和李景和還有李景明在我進宮第三年的秋獵時被群狼環伺。
我隻恨自己嘴硬。
早知道她的小嘴巴子開過光,我就應該給她磕幾個響頭求她大發慈悲。
畢竟,頭不可斷血不能流,但尊嚴這不值塊芙蓉糕的東西丟就丟唄!
「侍衛呢?!怎麼都不見了?!」李景明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慌亂。
這話顯然不是問我這種不知事的姐兒,所以我倆齊刷刷看向李景和。
少年已然有了些傲然風骨,脊背挺得筆直。可卻微垂著頭,將神色藏在陰影裡,叫人辨不清喜怒,更猜不透想法。
隻有握著韁繩的手不知是因憤怒還是恐懼顫抖著,顯得他手背上的傷疤更加猙獰。
「皇兄?」李景明又喚了一聲。
李景和抬首,帶下一片冷峻光輝。
「怕是叫他們鑽了空子,買通了侍衛。」李景和的眸中沒有恐懼,有的隻是厭惡與不恥「原以為當年的事能叫他們有所收斂,現在看來還是喪心病狂。早知道……」
李景和垂眸望著坐在他馬上的我。
「便不叫你……們跟來了。」
我微愣。
他有著一雙很像皇後娘娘的雙眸,盛滿了溫柔。便是什麼都不做也能叫人覺得如沐春風。但現在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還有……愧疚。
隻是,這份愧疚似乎不止於我和李景明。
「那麼辦?!皇兄,我們不能真的喂狼吧!」
李景和望著眈眈相向的群狼,思索道:「這裡地勢復雜,馬匹速度受限,怕是跑不多遠就會被群狼追上。這樣吧,離這裡不遠的山崖下有條河。待會我先開路,趕在群狼追上之前跳下去。」
說著,他將我的手放在韁繩上,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他說:「章元清,待會不論發生了什麼,就算是我和景明遭遇了什麼。你一概不聽不看不管,顧全自己便是!」
「你一定要……」他的語氣有些顫抖,似在患得患失。
「好好活下去!」
說完,他便彎弓搭箭,三箭齊發,傳出哀嚎的同時群狼也給我們留出了逃走的空隙。
「走!」
李景和大喝一聲。
馬蹄揚起塵沙,冷風如刀割在面上,可這些都沒有後面群狼那幽綠的雙眸叫人膽戰心驚。
「皇兄!」
血腥味驟然彌漫在空氣裡。
我驚叫道:「太子殿下!」
李景和對自己右臂上的傷口視若無睹,而是對李景明道:「別分心,要到了準備跳下去!」
可話音剛落,一隻野狼便張著血盆大口像李景和猛撲了過來。
說實話,我被嚇傻了。
我直面過生S,但不是這樣殘酷的生S。
我很想活,但人不能隻考慮生S。
我知道若是咬住了李景和我一定可以跳下去,可是……
我眼前浮現了對我溫柔淺笑的皇後娘娘。
我從來沒有遇見一個對我這樣好的人,替我绾發描眉,教我禮儀詩書,更會耐著性子陪我做一些天馬行空的事情,為我在這冰冷的皇宮撐起了方寸溫暖叫我棲息。
她已經沒了大公主,若是連獨子都失去了,這日子該多麼的難過啊!
我不該,也不能這麼自私。
再說,要是沒有李景和一路護著,我早被野狼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殿下,下輩子再聽您你的吧。」我用盡力氣將李景明撞下山崖,而自己也被野狼一口拽下馬。
李景明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隨即,山谷間回蕩著他悲愴的喊叫——「章元清!」
10
不幸中的萬幸,我被皇後娘娘派來的援兵救下了。
萬幸中的不幸,我醒來重重挨了李景和一巴掌。
周圍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李景和。
他們不明白,素來溫和有禮的太子爺怎麼會對救命恩人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