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挑頭:「我們定要去京兆府討個公道。」
眾人紛紛附和,然後浩浩蕩蕩去了京兆府,要親眼看著宋懷玉下獄才罷休。
18
馬車上,安陽公主爽朗一笑。
「你這招也太狠了,這回定可以要了渣男狗命。」
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也笑了。
那個鬧事的女子正是太子送給宋懷玉的美婢,生下外室子本也是想用來拿捏他的。
宋懷玉當街賣慘之後我讓人給那婦人遞消息,說安陽公主為了名聲還是要跟宋修撰完婚的,宋修撰為了小命,準備將他們母子倆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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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找了幾個人對她們母子假裝出了兩次手,又出面救了她們,承諾如果她配合,便送他們母子出京,再給一筆錢,讓他們好好活著。
那婦人也是聰明,立即倒戈,這才有了今日的一出大戲。
我不滿地道:「你就看著他這麼壞你清譽也不管管。」
安陽公主滿不在乎喝著茶,「世道要是亂了,清譽值幾個錢?打勝仗才是王道。」
隨即又問我:「話說,你怎麼比我還在乎我的名聲?」
我笑笑,面帶深意看著她:「有一天或許很重要的。對了,你剛才說世道要亂了,自回京起你就在忙著此事對嗎?」
「北真此次敗退是因為輕敵,日後他們會與契丹結盟。契丹與北真有世仇,現在的契丹可汗不會同意,但等他一S,新可汗可不管這些。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們結盟之前先打得北真無力犯境。」
「契丹老可汗還能活多久?」
「可靠消息,活不過明年春天。」
我算了算,還有半年。
「對了,皇姐。」這人換了芯子,我便不想再叫她以前的名字了,皇姐叫起來好像也挺順口。
「軍械院那邊,我給你送了幾個經營煙花原材料的商販去。這幾人是民間最大的貨商,打聽到我近來好煙火,託人來獻寶,我正好給你留著了。」
安陽公主聽我一說眼睛唰地放出了光芒,「我的好皇妹,我該怎麼誇你呢?那軍械院材料庫存就那麼一點,塞牙都不夠,我正發愁呢你就給辦好了。看你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堪比臥龍再世。」
我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一笑道:「那我們湊一起,也稱得上臥龍鳳雛了。」
安陽公主一口茶噴出來,在我不解的目光中訕笑著,「倒也不必。」
馬車剛剛進宮,便有內侍跑上來傳話,讓我們接旨。
19
父皇方才下旨,封安陽公主為骠騎大將軍兼任樞密院副史,掌二十萬禁軍。
不但沒有讓安陽公主交出兵權,還給了她名正言順參與軍事決策之權。
父皇想通了。
還沒來得及喜悅,內侍又示意我接旨。
父皇封我為光祿大夫,明日起在御書房秉筆。
看似是一個文書工作,實際卻可以第一時間參與皇上的政事決策,可謂是極核心的職務。
聖旨一下,以太子為首的文官一片哗然。
太子幾次求見,都被父皇以身體不適拒了。
文臣上書:「女子不可為官。」
父皇駁斥:「宦官亦可秉筆,朕的女兒為何不可。」
隨即以不敬公主的罪名,把上書的官員打了二十板子。
群臣面對這個一貫荒唐的帝王,一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接下來的數月,安陽公主加緊練兵,量產火藥彈。
我則在父皇身邊侍奉筆墨,主要任務是進言和幫安陽公主備戰。
太子啟奏:「安陽公主女子之身與軍中男子共處一室,有違倫常。」
我:「古人言生女當如花木蘭,木蘭與將士還宿在一處呢,那北魏皇帝還是封了她尚書郎,成就一代佳話。」
父皇:「對,朕的女兒還比不得那木蘭?此奏駁回。」
太子啟奏:「軍械院越過戶部直接從商戶處採買硝石,恐有狼子野心。」
我:「戶部無能,重要軍備竟無庫存,軍械院才不得不自籌。戶部不但不感恩還要倒打一耙,著實可恨。」
父皇:「傳旨,軍械院所需軍資可自行採買,戶部配合撥付銀兩。」
太子啟奏:「安陽公主當街踢斷宋修撰兩根肋骨,羞辱朝廷命官,求父皇做主。」
我:「說起那宋修撰豢養外室……」
父皇:「宋懷玉欺君之罪斬立決。」
我:「父皇英明!」
太子的人查到了背後動手之人是我,聯想到如今處處受阻,氣得天天在東宮砸杯盞。
安陽公主喜滋滋地誇我:「走讒臣的路,讓讒臣無路可走。」
又誇我:「天降紫微星,絕世好搭檔。」
這我就不懂了,但聽著比前面一句好些。
時間快速過去,探子來報,契丹老可汗病倒。
安陽公主攜武將奏請出兵北真,必須在契丹新可汗繼位前滅了北真氣焰,阻止其結盟。
太子與一眾文臣循例反對。
父皇循例駁回他們的反對。
我則悄悄將早已在邊境尋的名醫給契丹老可汗送去,吩咐可以治不好,但要保證戰事結束前不能S。
安陽公主對此大為贊賞,「皇妹算無遺策,堪為國相。」
出徵前,她留給我一本名冊,一手爛字猶如狗爬。
見我嫌棄,她撇撇嘴,「這是我頭皮都摳破了才想起來的,都是有名賢臣和義士,若京中有事他們或許可助你破局。」
20
安陽公主率大軍出徵,軍備糧草充足,大軍訓練有素,彈藥威力前無古人,打得北真節節敗退。
大晟百姓一片歡欣鼓舞。
父皇大悅,朝堂上東宮一系卻面色古怪。
太子啟奏:契丹老可汗病重,但其兒子不願意放棄大晟與北真交戰的機會,率十萬精兵攻打大晟,目前已經佔領邊境四城。
契丹來勢洶洶,太子舉薦自己的小舅子為撫遠大將軍領兵御敵。
其實安陽公主出徵前留了姜大將軍在京以備契丹突襲。
但太子妻弟熟讀兵法,在軍中有儒將之稱,倒也挑不出錯。
父皇應承了下來,大軍即刻開拔。
太子為保妻弟打勝,更是將京郊大營的軍隊和大部分糧草都調撥了出去。
便是那妻弟並不懂得使用的火藥彈,也撥付了大部分帶走。
此仗若勝,東宮便可以在軍中與安陽公主平分秋色,太子之位將更穩矣。
我在心中鄙夷,隱有不好的預感。
北真戰事還在焦灼。
契丹戰事亦屢傳捷報,朝中以東宮為首一片歡騰。
我卻覺得這勝仗打得太過順利了,對手畢竟是驍勇善戰的契丹人,又是有備而來,決不會如此不堪一擊。
我總覺得事有蹊蹺,於是派皇城司的探子去前線打探消息。
一月之後,探子來報,契丹戰事告急,大晟軍幾乎是每戰皆敗,傳來的都是壞消息。
但太子戰前太過於大包大攬,根本不敢如實稟告,於是如瞞報虧空一般,膽大包天地壓了下來。
欺瞞對太子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僅如此,他還撥付了更多的物資,嚴令自己妻弟務必反敗為勝。
太子卻沒想到,大晟軍已經毫無鬥志,節節敗退。
此時,契丹大軍已經順利渡過黃河天塹,直逼聖京。
扣去探子路上的時間,再有一月,契丹大軍便能攻入聖京城。
我腦中立即浮現夢境中的未來,都城被破,生靈塗炭。
好一個自私蠢笨無恥至極的儲君。
我氣得渾身發起抖來!
我回到御書房時,太子正在對父皇進言遷都。
21
我嗤笑出聲:「太子哥哥,遷都豈有宮室未建君主先至的道理?您莫不是想棄城而逃?」
御書房一片寂靜。
我將皇城司的消息遞給父皇。
父皇看了暴怒地將奏折摔到太子臉上。
「逆子,你怎麼解釋?瞞報軍情,舉薦庸才,失了半壁江山,你怎配為儲君?」
太子跪在地上笑了起來,身子不斷抖動。
良久,他抬起頭,眼神是從未見過的灰敗。
「父皇,兒臣自小便知自己平庸,但您不管的朝事,哪一項不是兒臣為您分憂?歷朝太子有君父教導,兒臣卻隻有沉迷詩詞書畫的君父。而現在,您卻嫌棄兒子無能了?」
父皇氣得胸口急速起伏。
抄起桌上茶盞又扔了過去,碎裂的瓷片劃傷了太子的臉頰,「滾!朕不想再見到你。」
太子退出御書房,走之前怨毒地看著父皇。
我也退了出來,一個月,時間很急。
我一邊命人給安陽公主傳信,一邊拿出她留給我的名仕名單,挨個找去。
除了查無此人的、還是稚童的和已經作古的,剩下人等大多是被太子一黨打壓的官員。
我一一拜訪,被他們對局勢的清晰見解和對大晟的忠誠震撼。
不愧是後世留名之人,都不是庸碌之輩。
我把他們召集起來說明了情況,徵集對策。
在大軍回援之前,我們要利用現有的一切資源守住聖京。
京中的兵力和糧草多數被太子調出,東宮和文臣大多對此戰悲觀不已,遷都之事在朝堂爭執不休。
半月後契丹大軍摧枯拉朽般從東北邊長驅直入,民間也開始慌亂,第一批難民聚集在聖京城外。
太子一系已經整理好行裝以「遷都」為名準備棄城。
父皇閉門不見人,但我知道他亦心中開始搖擺,畢竟他們都不知自己的未來是被俘虜,棄城雖會有千古罵名,卻可保全朝中有生力量,以備東山再起。
入夜,瞞著滿城百姓,聖京城西門打開,皇室和百官的車碾浩蕩如長龍魚貫而出。
有被吵醒的百姓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天子遺棄隻能在道旁哭泣。
我和姜大將軍,以及名士們站在城樓上,無言地目睹著千古恥辱的一幕。
很多人臉上都流下了淚。
失望,雖然已經在心中預演過數次,真實發生時還是令人痛心疾首。
城門關閉,我明白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默默轉身準備離去,一雙明黃皂靴出現在眼前。
皇上站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