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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徐小雲真是個好閨女啊!不枉簡家養她這麼久!」


「多敞亮的人!跟嫂子鬧別扭主動賠不是,還送禮物。這麼好的小姑子打著燈籠都難找!」


 


「要我說啊,咱莊戶人家的女兒,才靠得住!像林慧貞這種大小姐,就不能要!」


 


「可不是嘛!」


 


我氣得渾身發抖。


 


他們怎麼可以顛倒黑白到這種地步?


 


【徐小雲,好一朵盛世白蓮花!】


 


【她當然不要那麼小的吊墜了,簡旭直接給她買了個大金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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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拿買東西送的贈品惡心女主。】


 


彈幕看得我更加心寒。


 


我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徐小雲。


 


她臉上的得意還未散去。


 


我把手裡的吊墜用力扔到簡旭臉上:


 


「吊墜你愛送誰送誰!我們已經分開了!」


 


剛剛還鬧哄哄的人群,突然噤聲。


 


簡旭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他幾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形將我籠在陰影裡。


 


「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要跟你離婚。」


 


我仰臉看他,把那句話又說了一次。


 


簡旭將手指捏得咯吱作響,「嘭」的一下砸到身後的大樹上。


 


衝著圍觀的人群大吼一聲: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滾家去!有你們什麼事兒?一個兩個就知道嚼舌根!」


 


簡旭在所有人面前放了狠話,明天就去民政局辦手續,誰不離誰是孫子。


 


10


 


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簡旭才出現。


 


他明顯打扮過。


 


皮夾克、喇叭褲,洗幹淨的中分頭還打了啫喱。


 


看上去跟大城市裡最時髦的青年沒什麼差別。


 


路過的小姑娘們頻頻回頭,偷偷議論他長得好帥啊。


 


簡旭明顯聽到了。


 


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昂了昂頭,施舍般對我說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走向辦事員的桌子:


 


「你好,我辦離婚。」


 


簡旭看著我的動作,捋頭發的手頓在空中。


 


他跟在我身後,別別扭扭地把另一張結婚證遞了過去:「對,辦離婚。」


 


紅本換成綠本。


 


我幾乎要喜極而泣。


 


終於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


 


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他們道德綁架,把大學讓給徐小雲去讀。


 


讓父親飲恨九泉。


 


要離開時,簡旭突然開口叫住我:


 


「林慧貞,你將來要是過得不好,可以再回來找我。念在多年夫妻的份兒上,我會給你口吃的。但除非你跪下來求我,否則我可不會跟你復婚。」


 


彈幕突然飛了起來:


 


【普信男真下頭!他哪兒來的自信?還跪下來求他,離開他女主該放鞭炮慶祝!】


 


【回來找他,給他們全家當老媽子?腦殼壞掉了才回來!】


 


【我們慧貞寶寶會有美好的人生,哪裡還會記得你這個前進道路上的小泥坑!】


 


【來,讓我們為女主的新生幹杯。】


 


我笑了下。


 


「你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我拿出已經蓋上「遷出」紅章的藍色戶口頁,在他面前晃了晃。


 


「戶籍信息我自己會去變更。」


 


他怔怔地看著我,SS盯住「遷出」那兩個字,表情一寸寸龜裂:


 


「你什麼時候去遷的戶口?早就打算好離開我了?」


 


我不語。


 


隻留給他一個決然而去的背影。


 


轉身時,並沒看到簡旭忍不住伸出的左手。


 


11


 


直到林慧貞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簡旭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是真的跟她分開了。


 


手裡的離婚證,好像在無聲地嘲笑她。


 


原本他計劃好要讓林慧貞踏實留在家裡的。


 


她溫柔大度、會照顧人,總是不忍心他難受。


 


等他跟小雲在海市穩定下來,會按時給她匯生活費,再把孩子送回來。


 


她會理解他的。


 


簡家不能真的絕後啊。


 


可現在,她竟然離開他了?


 


他渾渾噩噩地往家走。


 


騎自行車路過河邊的時候,他好像看到在河裡洗衣服的林慧貞。


 


從沒幹這些的人,自從嫁給他,努力學著跟婆娘們一樣,燒土灶、洗衣服。


 


螞蟥趴到她細白的小腿上,狠狠地吸血。


 


林慧貞嚇得哇哇大叫。


 


周圍的人卻哈哈大笑。


 


在河裡洗衣服哪有不碰到螞蟥的呢?


 


大小姐就是嬌氣。


 


他用力拍到螞蟥背上,蟲子掉了。


 


他把嚇壞了的慧貞抱回樹下,讓她休息。


 


娘橫挑鼻子豎挑眼,指桑罵槐地說自己家娶了個祖宗回來。飯不會做、衣服不會洗,就會畫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屁股又小又柴,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孩子來。


 


林慧貞臊得滿臉通紅,顧不上還在流血的小腿,一蹦一跳地又回到河繼續洗。


 


她總是這樣,從不忍心他夾在婆媳間受氣。


 


簡旭迷茫地望向遠方,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居委會主任的身影從眼前掠過。


 


他跳下自行車質問道:「誰讓你給林慧貞遷戶口的?」


 


老人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


 


「旭娃子你是不是有毛病?當初求我,讓她去高考的是你,現在人家考上要遷戶口了,你又不願意了?」


 


簡旭目眦盡裂:「她跟我離婚了!離婚了!」


 


主任瞥他一眼:


 


「你自己不爭氣,咋還怪人家呢?林慧貞都跟我說了,你在外面有人了。你娘到處跟人說,你媳婦不能生,簡家要絕後了。現在她考學走了,這不是正好?論起來,你們還該謝謝我呢!」


 


「我謝你大爺!」


 


簡旭一拳招呼到居委會主任臉上。


 


心裡好像有頭不受控制的獅子,他不管不顧地用力揮舞著拳頭。


 


等簡旭被聞訊而來的居民拉開時,主任已經昏過去了。


 


他還沒走到家,就被送進去拘留了。


 


主任家放出話來,要麼賠錢,要麼坐牢。


 


婆婆慌了神。


 


家裡一時半會兒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隻能把簡旭爺爺傳下的祖宅賤賣給別人,換了兩千塊錢。


 


她找徐小雲商量,想讓她賣了剛買的金镯子湊錢,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人。


 


婆婆沒辦法,隻能掏出自己的棺材本,湊了兩千五百塊,連夜送到居委會主任家裡去,才換得他們撤案。


 


簡旭是十天後回來的。


 


整個人被折騰得有點兒傻乎乎的。


 


別人一喊「簡旭」,他就會下意識地答「到!」,然後渾身哆嗦著站到角落裡去對著牆。


 


大家無聊久了,好像發現了件好玩兒的事兒,總有小孩子惡作劇般喊他。


 


婆婆氣不過,拿起掃把追著那些人,一下子跌進泥塘,摔斷了腿。


 


徐小雲推門而入的時候,正撞見簡旭對著牆罰站。


 


祖宅已經賣了,簡旭和婆婆隻能租個黑黢黢的小屋。


 


大高個子對著燻黑的牆站著,無比滑稽。


 


她冷哼一聲,當作沒看見似的從他面前走過。


 


「你偷了慧貞的東西!」


 


剛才還在傻傻罰站的人,在看見徐小雲耳朵上的耳環時,瘋了般撲過去。


 


「不許你戴她的耳環!這是我送給她的!」


 


「這是主任家大牛送我的!不是林慧貞的!你快放手!放手!」


 


徐小雲拼命掙扎辯解。


 


兩人爭執間露出她手腕上的表鏈。


 


簡旭更生氣了:


 


「你還偷了她的手表?這是她媽媽的遺物,你怎麼敢?


 


「你這個偷東西的賊!我饒不了你!」


 


他直接推倒徐小雲,捏住她的腕子,扯下那塊表。


 


又生生扯下她耳朵上的耳環,任血點子順著脖子流到她衣服上。


 


簡旭把手表和耳環放在一起,揣進衣兜裡,咧著嘴笑:


 


「我把表和耳環還給慧貞,她就原諒我了。」


 


徐小雲倒在泥地上,雙手捂住肚子,痛苦地哀號。


 


她抓住簡旭的褲腳:


 


「我肚子好疼……送我去醫院……我懷著你的孩子……」


 


簡旭低頭看了她一眼,仿佛根本沒聽見一樣,徑直踩過滿地蜿蜒的血跡,往外走去。


 


12


 


宿管阿姨說有人找我。


 


沒想到簡旭尋到學校裡來了。


 


但眼前的他,有些怪異。


 


他一向幹淨整潔。


 


可現在頭發亂糟糟地打著绺,好像幾天沒洗過,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兒。


 


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褶皺,胳膊肘有處明顯的汙漬,前胸還有些暗紅色的痕跡。


 


邋裡邋遢的樣子,跟橋下拾荒的老人沒什麼兩樣。


 


他看見我,眼睛一亮。


 


趕緊從兜裡掏出兩樣東西, 獻寶般遞到我眼前:


 


「慧貞, 你丟的耳環和手表,我幫你找回來了。」


 


我納悶地看著他,這些東西不是已經送給居委會主任了嗎?


 


怎麼又到了他手裡。


 


簡旭眼巴巴地看著我,說的話顛三倒四:


 


「徐小雲那個壞女人,她騙了我,還偷了你的東西。我把她打了一頓, 東西給你搶回來了。」


 


我聽明白了。


 


這是主任家的大牛把我的東西送徐小雲了。


 


我拿起那塊梅花表仔細看了看。


 


表盤完好、表鏈靈活,秒針咔噠咔噠有節奏地走著。


 


「耳環你不要了?金耳環。」


 


他雙手捧著耳環,又往我眼前舉了舉。


 


我哂笑一聲。


 


連你都不要了,我還要你的耳環做什麼?


 


擺擺手,不在意道:


 


「你送別人吧。」


 


轉身欲走,手腕卻突然被人扯住。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 執拗地重復著:


 


「這是我送你的!我拿第一月工資買給你的!


 


「我幫你戴上!」


 


病態的視線落在我耳垂上。


 


他想把我拽進懷裡。


 


男女力量的懸殊,讓我根本掙不開他。


 


「喂!幹什麼呢?」


 


宿管阿姨從窗戶探出腦袋, 大喊一聲。


 


路過的同學紛紛側目。


 


簡旭斜睨他們一眼, 嚷嚷著:


 


「我給我老婆戴耳環, 關你們什麼事兒?」


 


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簡旭,我們離婚了!」


 


圍觀的同學們反應過來。


 


幾個男同學配合保安一起把簡旭制服。


 


被送去派出所的時候, 他嘴裡還大喊著慧貞、老婆,我給你買了金耳環。


 


一月未見的婆婆出現了。


 


整個人更加幹癟,臉頰兩側已經凹陷進去。


 


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她看見我就哭天搶地地大罵家門不幸, 有這麼個喪門星:


 


「同志,你們快把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抓起來!她竟敢跟我兒子離婚!」


 


民警一拍桌子,讓她安靜。


 


聽了半天, 婆婆才弄明白,是簡旭來學校騷擾我。


 


現在要拘留他。


 


婆婆傻了, 當著眾人的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慧貞啊, 你別跟阿旭一般見識。他腦子好像壞掉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她號啕大哭,又拍大腿又抹眼淚。


 


派出所成了戲臺子。


 


民警將我拉到一邊,勸我和解。


 


這娘倆明顯賠不出什麼錢來, 簡旭看著又傻裡傻氣的, 讓我別跟他們攪和了。


 


我同意了。


 


那天過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但還是有好事兒的村裡人,給我傳來消息。


 


聽說,簡旭回去後, 時不時犯瘋病。


 


碰到村民就問, 有沒有人看到他家慧貞?


 


看到戴金耳環的女人, 就會直勾勾地盯著人家耳朵, 眼神不善的簡旭, 被人打了好幾次。


 


婆婆沒辦法,隻能把他綁鎖到家裡。


 


有一天,婆婆外出趕集, 簡旭看到從窗外走過的徐小雲。


 


他掙斷了繩子, 跟徐小雲扭打起來。


 


失手把她推進了河裡。


 


「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簡旭過失S人,被判了十五年。」


 


他攤著手,搖頭嘆息。


 


我抬頭望向窗外。


 


萬物復蘇, 春光正好。


 


恰是大有可為的時候。


 


桌面上是剛打開的書頁:


 


【傷口是光進入你內心的地方,那些以為將你摧毀的,最終都重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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