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突然從人群之中衝了出來。
在眾人的尖叫聲中,久違的姜未眠突然出現了,她看上去狼狽至極,身上一條白色連衣裙已經被髒得不成樣子,頭發宛如瘋子一般凌亂披在肩上,臉上滿是瘋狂的神色。
“餘歲晚,都怪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嫁給了顧家,何至於淪落到現在這樣……”
“誰都不要我了,所有人不要我了……可你卻有傅驚雲,有顧司懷,你憑什麼?”
她癲狂地大笑著,舉著一把泛著銀光的刀,朝餘歲晚刺去!
顧司懷驚出了一聲冷汗,他再也顧不上躲,直接從角落裡衝了出來。
那一瞬間他什麼都沒想,隻想保護餘歲晚……可他根本來不及!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把刀刺向餘歲晚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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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晚——”顧司懷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高呼。
餘歲晚嚇出一聲冷汗,驚站在那裡,不敢動彈。
可預想之中的疼痛卻並未出現。
餘歲晚驚懼地瞪大雙眼,一把扶住突然倒在她身上的傅驚雲。
他身上仍然有淡淡的中藥味,可與此同時,更加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那把刀,深深地扎入了傅驚雲的胸腔處!
暈倒前的最後一句話,傅驚雲說:
“歲晚,去勇敢地找到真正的你自己。”
“再見。”
第28章 二十八
餘歲晚瞬間慌了神。
她發出一聲尖叫,立馬將傅驚雲SS地抱入懷中:“驚雲!驚雲!快幫我喊醫生!”
姜未眠抽出那把帶血的刀,繼續瘋癲地朝餘歲晚刺去,下一秒,卻被顧司懷一巴掌給掀開,那把帶血的刀墜落在地,濺了好幾滴紅。
人群嘈雜混亂,很快有人報警,有人抬著擔架出來。餘歲晚徹底失去了理智,她紅著眼,撿起那把刀,朝姜未眠衝了過去。
顧司懷把她拉住了:“你瘋了嗎?你想幹什麼!”
餘歲晚隻說了一句話:“我不能沒有傅驚雲。”
顧司懷怔忪地看著她,心,一點一點地,徹底沉了下去。
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
無論傅驚雲活著還是S去,好像他都……再也沒有機會了。
顧司懷的手輕輕抖動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情緒,說:
“歲晚,你冷靜一點,沒有說他現在有事。”
“他絕對不能有事……”餘歲晚隻是不斷地重復著同一句話,像行屍走肉一般,跟著擔架衝到搶救室裡。
她對傅驚雲的情況了若指掌,三兩下說完後,醫生面色已然沉重無比。
“患者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刀傷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患有先心病,他的病情被刺激誘發了,想要救活他,隻能家屬聯系國外那家醫院,進行遠程指導,我們再為他進行心髒移植手術。”
餘歲晚滿臉是淚:“好,好,我馬上就去聯系……”
醫生卻按住她的動作,一字一頓:“可他必須要有適配的心髒才行。”
餘歲晚瞬間僵住了。
顧司懷皺緊眉頭:“歲晚,你別急,我現在就去聯系我朋友,他那裡應該有不少資源。”
餘歲晚面如S灰:“他還能……堅持多久?”
醫生保守道:“竭盡全力的話,十二個小時。”
顧司懷驟然沉默,他低聲說:“……可能性太小了。”
可餘歲晚的眼神,卻突然堅定起來。她抿唇開口,一字一頓道:“我可以嗎?之前在國外我和他做過配型,是沒問題的。”
“餘歲晚!”
顧司懷驟然捏住她的手腕,難以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沒了心髒,你會沒命的,為了傅驚雲,你連你的命都不要了?!”
“他傅驚雲算個什麼東西?娶你不過隻是為了衝喜!你倒好,上趕著把自己的命都要送出去,傅家這筆買賣真是做得值啊,區區一千萬,就換了一顆心髒,捐心髒的人還心甘情願!”
“啪”地一聲,餘歲晚一個巴掌猛地扇在了顧司懷的臉上。
顧司懷按住自己的臉側,看向她,卻隻對上餘歲晚陰沉無比的雙眼。
她一字一頓道:“顧司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不會明白,愛你的那幾年,得到的所有欣喜,都比不上我和驚雲認識的短短這幾個月。”
“他對我的心,我知道就夠了,不需要你來理解。”
她甩開了顧司懷的手。
但這一次,她輕易就甩開。
顧司懷再不像之前那樣,抓她抓得那麼狠,那麼用力。
顧司懷覺得自己已經變了,可餘歲晚仍然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說:
“顧司懷,別逼我恨你。”
他這一刻才意識到,他的確在為餘歲晚做出改變,他在努力靠近她,努力地去學怎麼愛一個人……
可餘歲晚已經沒有在等他了。
那一刻,一種宛如刀絞般的窒息感蔓延至全身上下,他的哮喘犯了,捂住胸口難受地往地下蹲去,他抬手伸向餘歲晚,奢求她能像從前愛他時一樣,放棄眼前的所有,一切以他為先。
他難受地喊出餘歲晚的名字,可餘歲晚卻連頭都沒有回,徹底地奔向了傅驚雲。
顧司懷終於承認,他真的徹底失去了餘歲晚。
毫無餘地。
第29章 二十九
那顆心髒,餘歲晚最後還是沒能捐出去。
醫生滿臉無奈:“餘小姐,恕我不能答應您的請求,您的請求是犯法的……你們家屬現在還是想一想,怎麼找到一顆適配的心髒吧。”
醫生見慣了生S,所以轉頭離開。
唯餘傅母在原地淚流滿面。
餘歲晚抱著她,竭盡全力地寬慰她:“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驚雲一定不會有事的……”
整個傅家,往外放出消息,要找一顆合適的心髒。
以三千萬的高價買傅驚雲一命。
誰都沒想到,最後找到那顆心髒的人,是顧司懷。
傅驚雲的運氣好到驚人,顧司懷的朋友手裡有資源,正好其中有一顆心髒與傅驚雲配上了,私人飛機加專車護送,顧司懷幾乎竭盡全力,隻用了短短的六個小時,就將那顆鮮紅的心髒送到了醫院。
經過國外醫學大拿的遠程技術支持,緊張又刺激的十二個小時後,手術成功。
傅母當場大喜過盛,暈倒過去。餘歲晚抱著傅母,不停地說著感謝。
良久後,她才想起,應該對顧司懷說聲謝謝。
她知道顧司懷一直等在醫院外。
那輛林肯車,被這個冬天的一場初雪,下得滿車頂都是蒼茫的白。
餘歲晚下去時,顧司懷站在車外,遠遠地眺望著她。
兩人四目相對,顧司懷像是說盡了千言萬語。
餘歲晚猶豫一瞬,抬腳要往他走去時,顧司懷卻動了。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很快,車窗內伸出來一隻手。
顧司懷的手輕輕地晃了兩下,他什麼都沒說,車往外開。
那一刻,餘歲晚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很篤定地覺得,說不定,這是她和顧司懷,未來很長人生裡的最後一面了。
於是在車從她旁邊駛過,濺飛一身雪花時,她輕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謝謝他成全了她。
餘歲晚轉身走進醫院,她滿心滿眼都是傅驚雲,所以也根本沒有察覺,就在那輛林肯駛入車行道後不久——
一輛大卡車,像是瘋了一般,朝車身狠狠撞去。
在暈倒前的最後一秒,顧司懷滿臉是血地瞪大了雙眼,他好像看到了餘歲晚,就在她的眼前。
但這是二十歲出頭的餘歲晚。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顧司懷覺得她很眼熟,回過頭看了她好幾眼。
朋友調侃道:“那女的長得挺像姜未眠啊。”
顧司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像姜未眠。
他拿她當替身,但其實最開始,他沒有第一眼就覺得她像姜未眠。
隻可惜,後來他欺騙自己那麼久,連這第一眼的感覺,都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第30章 三十
傅驚雲醒來那天,電視裡正在播放一則消息。
十日前衝進醫院持械傷人的女子姜某某已被警方擒獲,傷人後她還開著一輛搶來的大卡車撞飛了一輛轎車,隨後逃竄離開。
不日,將會開庭審判,預計未來數年,姜未眠都將在牢獄之中度過。
餘歲晚關掉了電視,一勺粥喂給傅驚雲,笑道:“你現在隻能吃流食,這些好吃的全都歸我,你聞個味道就當過癮了吧!”
傅驚雲一邊笑著,一邊吃力地吃餘歲晚喂給他的小米粥。
窗外下著大雪,歲月靜好。
吃完飯後,傅驚雲看著餘歲晚忙進忙出,她再次替他掖好被角時,傅驚雲突然說:“歲晚,下次別再這樣了。”
餘歲晚“嗯?”了一聲。
傅驚雲說:“我那時候隻是疼,但是沒有暈倒過去。”
餘歲晚含糊說:“中國不讓活人捐獻心髒……”
傅驚雲嘆息一聲,輕輕揉了揉她的頭,說:“還有件事,我也得澄清一下。”
“娶你,其實,不是為了衝喜。”
傅驚雲笑了笑,說:“可能你已經忘了,但是我們以前見過。”
那天,餘歲晚想起了一件她遺忘很久的小事。
在她很小的時候,因為高燒不退住院,曾經遇見過一個先心病的大哥哥,他的臉色總是經年蒼白的,不喜歡笑。
為了逗他笑,餘歲晚講了無數的笑話,做了無數的鬼臉,最終,她打屁股針時嚎啕大哭,他笑了。
小小的餘歲晚一下子就不哭了,她“咯咯”地笑出聲來,說:“驚雲哥哥,你終於笑了!”
傅驚雲找了她很久,直到發現她在南市。
這場結婚,確實蓄謀已久,但其實,他另有所圖。
“歲晚,我們再結一次婚吧。”傅驚雲握住她的手,低聲道。
餘歲晚僵住了。
傅驚雲有些緊張,結結巴巴道:“之前,我一直不敢允諾什麼……但現在,我也算是有資格了吧?我應該還能再多活幾年了……”
餘歲晚沒說話,傅驚雲慌張道:“如果你不想的話,你可以當做我沒說過這話。”
餘歲晚卻突然抱住了他。
她在他的肩窩處,泣不成聲,哽咽說道:“好。”
“我們,再結一次婚。”
雪下得格外大。
在同一間醫院的另一層病房。
助理說完傅驚雲的情況後,忍不住開口問道:“顧總,您以後,站都站不起來了,這情況,真的不需要告訴餘小姐嗎?”
顧司懷望向窗外。
鵝毛大雪將整座城市鋪上一層素裹的銀白色。
明明屋內有暖氣,該很暖和的。
可從他失去餘歲晚那天開始,他的世界裡,再也不會有溫暖了。
顧司懷低聲呢喃:“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終於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
可此後漫長餘生,他隻能在回憶裡漫無目的地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