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送我回村。
我穿著這如雲朵一般的衣衫,從這麼漂亮的馬車裡下去,馬車外頭還有六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帶刀侍衛。
特別是九千歲,他雖然沒有村長老,但光站在那裡就有一陣無形的氣勢,壓得人不敢喘氣。
那村長看到我們,是不是會瞬間嚇破膽?
會不會後悔將娘沉塘了?
光想想,就讓人心潮澎湃呢!
當然,我也很清楚。
謝南淮知道我在利用他的時候,一定會生氣,甚至有極大的可能S了我。
但是,沒關系!
Advertisement
我本來也沒打算活!
就這樣,我把娘親已S的事埋藏在了肚子裡。
其實,我多希望娘就是謝南淮口中的第一女官啊!
那樣,謝南淮一定會替她出頭,他也一定知道我的親爹是誰……
那娘就不是村長口中的罪人。
村裡的孩子見到我時,也不會總是賤兮兮地叫我「小野種」。
5
馬車搖搖晃晃走了三個月。
謝南淮是個很講究的人,路上住的都是極好的酒樓。
每日都要洗澡,燻香。
做他的侍衛,可辛苦了。
他們不僅要保護他的人身安全,還要準備他的一切生活所需,包括洗澡水、洗臉水、洗腳水這些……
有一次,我看那名侍衛因為值夜,困得不行,便自作主張地幫他給謝南淮準備洗臉水。
謝南淮看見是我端水進屋,頓時黑了臉。
那名侍衛發現活被我搶了,頓時慌張地跪在地上,面色蒼白。
「屬下失職,請千歲責罰!」
這就失職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謝南淮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好心辦了壞事,急忙也跪了下去。
「對不起,求您不要罰他,是我自作主張……」
謝南淮深深看了我一眼,隨後俯身將我扶了起來。
「你沒錯,但他確實錯了!」
侍衛把頭低下去。
見我一臉不解,便又耐心解釋。
「他是咱家的貼身侍衛,職責是守護,若今日,你是故意接近咱家,並對咱家別有用心,那他就是守護失職,懂?」
我有些懂了。
「我隻是看他累了,想幫幫他,而且您對我很好,我也想報答您。」
沒有告訴他,娘已經S了的事,他注定要白跑一趟。
我覺得很愧疚,所以想要用這種方式消減心裡的愧疚感。
沒想到,卻害了另一個人。
謝南淮摸了摸我的頭,打發那名侍衛下去領罰之後,拉著我的手去窗邊的軟榻上坐下。
面容嚴肅且認真地看著我。
「你往後再不能輕易跪人了。」
我點點頭。
「娘說過,女兒的膝下也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謝南淮輕笑。
「看來你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我搖搖頭。
「我隻是不想您責罰他……」
他看著我,沒再說什麼。
隻是沒再繼續趕路,而是帶著我去了當地的人市。
這是一個巨大的院子,但和貴人住的大院子不同。
這裡沒有精致的擺件和家具。
這裡的屋子就像一個個籠子,一格一格的,每一格裡,都關著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非要比喻的話,更像娘口中的牢房。
我看見被扒光衣服關在牢裡被買家查看的年輕女子和男人,無形的恐懼爬上心頭。
謝南淮是想將我賣了嗎?
我下意識地想逃。
可是,我身後是那六名帶刀侍衛。
其中一人身上散發著難聞的血腥味,便是早上被我害了去領罰的那位。
謝南淮發現我的腳步便慢,垂眼看我。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
我看著被關著的那些人,戰戰兢兢地開口。
「您是要將我賣了嗎?」
我來京城,為了避開人伢子,寧肯走最危險的山路。
沒想到最好還是要被賣了嗎?
謝南淮聽後,一陣無語。
頭疼地抬手揉了揉額頭。
「你娘怎麼把你養得這麼小家子氣?」
「嘖!」
「放心,咱家沒想把你賣了,咱家就是想給你買個稱心的奴婢,咱家受不了你那卑微的德行了,明明你……」
他長嘆了一聲,一臉的無力。
我卻是長長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千歲爺不必破費了,我有手有腳,並不需要人服侍!」
謝南淮臉色越發難看了。
「你是在陰陽咱家?」
我背後一涼,趕忙搖頭。
「沒有沒有,我……我腦子笨,不會說話……」
「那以後就少說!」
他仿佛氣狠了!
我越發心虛了!
6
從人市出來時,我身邊跟了兩個十八歲左右、會武功的姐姐。
謝南淮逼我給她們取名,我下意識反問。
「她們原來沒有名字嗎?」
謝南淮氣笑了。
我不敢再惹他,急忙給那兩位姐姐取名。
「花紅,柳綠!」
看著所有人一臉便秘的神色,我知道自己又丟人了。
果然,謝南淮扶額,已經沒力氣生氣了。
「給你一日時間思考,不然咱家就把你也賣了!」
「噢!」
我低下頭,又成了一隻鹌鹑。
「抬頭挺胸,走路自然點!」
我:……
要不是對他心存愧疚,又打不過他,我真想跟他拼了。
比我娘還啰嗦。
想到娘,我心裡便又低沉了些。
算了,不跟他計較,我還要靠他回村狐假虎威呢!
回到客棧,吃過豐盛的午膳,我便回屋絞盡腦汁地想了一下午。
期間,兩位姐姐已經開始服侍我的各種生活起居。
我渴了,眼神才瞟向茶壺,其中一位姐姐立即通曉我的心意,把茶倒好遞到我手邊。
「小姐請用茶!」
我趕忙起來接,便被坐在另一邊的謝南淮一眼瞪得坐了回去。
在她的白眼下,我抿了抿嘴。
學著他的神情動作,把茶杯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
這些貴人真奇怪,喝個水還不能大口喝……
一下午,我取了十幾個名字,都被謝南淮否決了。
直到天邊的晚霞飄起,我想起來娘親夜裡哄我睡時唱過的一首歌。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我哼唱完後,心頭一動,看向謝南淮。
「叫彤霞、曉露,可好?」
謝南淮看著我,又嗤笑了一聲。
「確實不錯,隻是這位女詞人的詞,可不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村婦會吟的,看來你也不太了解你娘呢!」
我嘆了口氣,隻覺得他疑心病太重了。
「娘說了,這是她在戲臺子下聽來的。」
「呵!」
謝南淮嗤之以鼻。
7
馬車又行了幾日,便到了幽州西牛村前。
這幾日,謝南淮也不知在想什麼,隻要路過城鎮,必然會帶我去買衣裳首飾。
我每每推拒,他必然要冷下臉發脾氣。
我受之有愧,卻也不敢推拒。
同時,想到自己隱瞞真相,又更加唾棄自己。
如今到了地兒,我被彤霞扶下馬車,看著周圍圍觀的村民,心裡並沒有預想中的爽快。
反而,極不是滋味。
總覺得欠了謝南淮良多,卻不知拿什麼回報。
「是小野種?」
村裡一個高瘦的男孩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後,驚訝地張大了嘴。
「怎麼逃出去一趟就變得人模狗樣,這一頭金子配你這野種簡直太糟踐了,還不扯下來送給小爺……唔……」
他家大人到底沒有孩童那般無知,雖然極眼紅我這身行頭,但也及時捂住了他的嘴,並把他的腦袋按下去。
他娘盯著我頭上金燦燦的步搖,咧著嘴衝我笑。
「阿狸,小虎就是不太會說話,心是不壞的。」
我看著小虎垂在腿側,緊緊握起來的拳頭,點點頭。
「確實不壞,也就是日日叫我野種,有事沒事拿小石子砸我。噢~掏到臭雞蛋時特別高興,一定要砸到我頭上用力用力揉幾下,叫我臭上幾日,罵幾句臭野種才好……」
小虎父母的臉越來越白,在瞧見從車裡下來的謝南淮時,被他冰冷的眼神所攝,冷不丁就跪了下去。
「阿狸……」她慌亂地看看我,又看看朝我走來的謝南淮,竟然忍不住發起抖來。「你個女孩子家家怎能滿口胡言,你以前還將小虎推河裡過呢!怎麼?出去勾上了有錢人,就能回來反咬一口了?」
到底倒打一耙的人是誰?
若是以往,我必然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但這三個月來,謝南淮日日都在磨我的性子,想盡法子教我隱忍平怒的處世之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學著他平時最愛的模樣,淡淡勾了勾嘴角。
「那時,分明是他想將我推下河。偏生我跟著隔壁的獵戶叔叔學了幾年拳腳,雖不是大人的對手,但避過他的陰招卻輕而易舉。所以,是他自己收不住腳掉下去的。說來,全村都知道我不會凫水,他這般害我,心真的不壞麼?」
「你……你血口噴人!夏清雲那個賤骨頭果然教不出好東西,哼!她不會教孩子,老娘替她教!」
說著就爬起來揚起手,朝我撲來。
「啪!」
她還撲出一步,我身後的一名侍衛,就閃到她跟前一巴掌抽在她臉上。
響亮的聲音讓在場的村民都噤若寒蟬。
但這一巴掌顯然惹怒了小虎娘,她立刻在地上打起滾來。
「蒼天啊!光天化日欺負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謝南淮冷笑。
「王法?隻要咱家在這裡,咱家就是王法。」
九千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在京城他說這話,必然沒人敢說什麼。
就連陛下,也不會說什麼。
因為當年皇家秋獵,皇室被刺客幾乎S絕,是僅有十五歲的謝南淮橫空出世,救下了年邁的陛下。
護住了被砍得隻剩半條命的太子。
謝南淮的那玩意兒,就是在這場意外中沒的。
他本是文臣幼子,意欲科舉入朝。
結果因這事兒毀了前途,最後幹脆入宮做太監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我後來聽說的。
眼下,我聽到這話,我也覺得他狂過頭了。
村裡的人就更這麼覺得了。
因為,他們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呵!是誰敢在我們西牛村撒野,你們難道不知道縣太爺是本村長的大外甥麼?」
村長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員外服,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可當他看到謝南淮身後一個不停朝他使眼色的中年男人時,不禁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