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陰差陽錯，偏偏事與願違。
我和他。
此生注定分道揚鑣。
13
那晚荒唐過後，許弈宵去外地出差。
如他所說，他的確沒逼我任何，反而給了我充足的時間考慮。
隻是沒等到許弈宵回來，卻等來了意外的消息——
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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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羞又惱的情緒密密麻麻地湧上來。
心裡一陣慌亂。
輾轉反側失眠了幾夜。
我還是給妹妹打去了電話。
原來在這種時刻，能信任和依賴的人竟然隻有祝今歡。
她說她下班會立刻趕過來。
我心安了些，深吸一口氣，給許弈宵發了條信息。
【你在忙嗎？】
過了半小時，電話撥了回來。
「……晚吟？」
那頭的人應該剛醒，開口還帶了朦朧的睡意。
悉窣一陣響，他似乎起身下床，走去了陽臺，有隱約的風聲。
「抱歉，才看到你的消息。有點累，所以睡著了。
「怎麼了？」
我無意識地用手繞著袖口的那圈線，將手指勒出一道痕。
「我懷孕了。」我開口，「我們，有孩子了。」
許弈宵似乎是被這份從天而降的禮物砸中，他欣喜地確認，「是真的嗎？」
尾音甚至在顫抖。
「我不想要。」我親自砸碎他的期待。
「為什麼不想？」
「我沒準備好。」我努力控制情緒，「許弈宵，一切都太倉促了，我們，婚姻，孩子，一切都偏離了我的預期，我……」
「你等我回去好麼？」許弈宵深吸口氣，說，「還有兩天，你等我回去，我們好好談談可以嗎？」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又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他嘆了口氣，「但……」
「對不起。」
我一遍一遍地說著道歉的話，眼淚便跟著不停地掉。
直到最後，手機僅剩的電量耗盡。
我沉默掛了電話，將自己埋進枕頭裡。
我的人生，究竟還能有多荒唐？
14
「姐，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祝今歡小心翼翼地看向我，語氣充滿試探。
「有孩子不是一件好事嗎？你和姐夫也在一起這麼久了。」
我看著她，滿心茫然。
真的是一件好事麼？
其實在和許清堯結婚前，祝今歡已經懷有身孕。
她又羞又惱，瞞著這個秘密舉行了婚禮。
如今逐漸顯懷，爸媽雖有些生氣，但木已成舟，他們還是接受了事實。
她為肚子裡即將降生的小生命而欣喜。
可我的孩子。
也適合在這時候——
出生嗎？
我斂去情緒，對祝今歡扯出一個慘淡的笑。
「不用再勸了。
「陪我去做手術吧。」
15
「啪——」
門外傳來瓷碗破碎的聲音，緊接著，聽見祝今歡弱弱地叫了聲。
「姐夫……」
來不及想，門猛地被推開。
許弈宵站在門口。
他扶著門框，聲音近乎破碎。
「祝晚吟，你真就如此狠心？」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眼眶下淡淡的烏青。
「對不起。」我小聲地說，「我還沒準備好。」
「等我回來，商量之後再做決定很難嗎？」
因為生氣，他甚至有些發抖，「你不想生，我還會逼你嗎？」
「我想你一定會不同意，你會期待他的誕生，我怕……」
我怕辜負你的期待。
他忽然笑了一聲，自嘲般喟嘆。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一個不近人情，會逼自己老婆生孩子的人。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完全不考慮你的想法？」
他似乎氣極了，低聲吼道。
「祝晚吟，我真是看不透你。」
我手緊緊攥著床單，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
小腹的疼痛一陣陣襲來，被風一激，渾身都在冒冷汗。
眼淚滾了下來，模糊的視線中，祝今歡跑過來拉他，「姐夫，姐她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恢復，你……」
「我沒想怎麼樣。」
許弈宵搖搖頭，無力地推開她的手。
「作為父親，我想我應該有參與決定的權利。
「不求你能徹底愛上我，但我以為兩年的陪伴能足夠你接受我。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
「你當真狠心，當真自私。」
他沉默地轉身離開。
想道歉，想挽留。
可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16
「姐。」祝今歡猶疑地開口，「你和姐夫到底……」
我低下頭，悶悶地問她。
「你也覺得我自私嗎？我隻是害怕，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在怕什麼。」
祝今歡嘆了口氣，將手裡端著的熱水杯放在床頭櫃上，坐到我身邊。
「姐，我知道你一直不是很喜歡我。」
我下意識搖頭，她隻是輕輕地握住我的手。
「你不用著急否認，我知道你一直以來讓給了我多少本應該屬於你的東西。
「如果論自私，那更應該被譴責的人，是我。」
她沉穩知性的語調讓我陡然間意識到，曾經那個跟在我身後的小不點，早在不知不覺中長大。
而一直固步自封，躊躇不前。
在原地守著那麼點可憐的傲氣和自尊的人——
是我。
「但感情是沒辦法謙讓的，不是誰比誰更好，而是誰和誰更適合。
「我不知道你當年和清堯發生過什麼，我一直沒問，不是不在意，而是我覺得在感情裡斤斤計較，本就是個偽命題。
「人是要往前走的。」
她眼睛蒙上了層霧氣。
「姐夫這些年對你如何，我們都看在眼裡。
「你真就裝聾作啞，視而不見嗎？」
17
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眼前一片水霧。
指腹深深陷入手心，我深吸口氣，良久才平復內心的翻湧。
這場戲，必須演到最後。
我答。
「不重要了。」
抬眼看向祝今宵，「還有事嗎？沒事你也先回去吧。」
她似乎被我的話被氣急了，紅著眼抿著唇，摔門而出。
我呆坐半晌，慢吞吞摸出了手機，給許清堯發消息：
【之前答應你的，我都照做了，你承諾我的，也記得實現。】
那邊回復【ok】。
我看著這條消息，忽然覺得荒謬無比。
手機被重重扔了出去，砸到地板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而我再也忍不住，將頭埋進枕頭。
悲泣出聲。
18
許弈宵出差第二天，家裡迎來了意外之客。
許清堯明顯喝了酒，倚在門邊，目光灼灼望著我。
我還沒開口說話，他便跌跌撞撞衝上來抱住了我。
「晚吟，你當真喜歡上我弟弟了嗎？」
我皺著眉推開他，「你幹什麼？！」
他重重撞在牆壁上，苦笑了聲，「我覺得我還是放不下你。」
「是麼？」
我冷冷道。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渣呢？
「怎麼，我們祝家的女人，個個都要陪你玩一趟才行？」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你喜歡上今歡，成了我妹夫，我早就接受了。對你這種人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再說，」我深吸了口氣，「不過是年少生出那麼點好感罷了，比起喜歡你，我想我更多的是不甘。」
永遠，要讓步，要妥協。
永遠輸給另一個人。
永遠不被選擇的不甘。
「所以，你走吧。」
我把他往外推，伸手關門。
他卻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抱進懷裡，力氣大得驚人。
我拼命掙扎，「你想幹什麼？許清堯，你放開我！」
他充耳不聞，吻上我的脖頸，一隻手扣上門。
我頭皮一陣發麻。
下一秒，他把我粗暴地扯進臥室，摔上床。
「你說得對。」
帶著濃重酒意，他笑得痞氣。
「你們祝家的女人，我通通都想試個遍。」
19
眼神逐漸渙散。
窗外殘月依舊。
恍惚間，我不受控地想起那晚撒落許弈宵身上的一捧月光。
清冷，皎潔。
他的吻落在身上，像是輕柔的雪，容納我虛張聲勢的，所有的刺。
可惜。
到最後，連眼淚都再也流不出來。
太痛了。
18
許清堯清醒後，哭著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
我眼神空洞，耳邊嗡嗡作響。
「晚吟，求你。」
他語氣低微。
「你別告訴爸媽，也別告訴今歡。是我錯了，是我混蛋，我喝多了我什麼也不知道……」
他一遍又一遍說著「對不起」，我忽然覺得悲哀。
「你走吧。」我輕聲開口，「滾出去。」
他不S心，搖頭，「除非你答應我。」
「我讓你滾啊！！」
我把床頭櫃上一切能砸的東西全部朝他扔過去，歇斯底裡地喊。
「別逼我S了你——」
頭發被眼淚和冷汗浸湿，黏在臉上。
披頭散發的樣子一定很像個瘋子。
難堪至極。
我衝進浴室，麻木地衝洗每一寸皮膚。
水淋在身上，冰冷，潮湿。
20
這件事我不想瞞，也不能瞞。
許清堯就是個人渣，今歡不能和這樣的人繼續在一起。
可我站在爸爸媽媽面前，盡量平靜地告訴他們這件事之後。
媽媽隻是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勸：
「你妹妹她已經有身孕了，這件事鬧大對誰都沒好處。
「晚吟，媽媽知道你是最懂事的孩子，就當是再幫你妹妹一次吧，她從小就可憐……」
她還在不停念叨，我卻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眼眶一片酸澀，我甩開她的手。
「那我呢？
「我就活該當她的陪襯，活該為她的人生犧牲我自己嗎？
「你們有哪怕一刻想過……」
想過我也是你們的女兒嗎？
「夠了！」
爸爸陡然拔高聲調，憤怒極了，「這要是傳出去了，我的老臉往哪兒擱？」
他捂著胸口直咳嗽，媽媽連忙上前攙著他，嗔怪道：
「祝晚吟，你就算不考慮你妹妹，也想想你爸爸吧。他身體本來就差，從鬼門關走一趟，好不容易現在情況穩定點，你讓他怎麼辦，怎麼辦啊！你要讓我們家都被唾沫星子淹S嗎？你怎麼這麼狠心啊……
「你要毀了我們這個家嗎？！」
我看著面前兩張臉，忽然覺得我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們。
那些所謂的溫情，憐愛，對我的關心。
大概都是為了祝今歡更好更順遂的未來生活鋪路。
我是腳下石。
能墊就墊，想踢就踢。
也隨時能扔。
「知道了。」
我垂下眼，不願再看他們露出任何表情，漠然道。
「這件事結束後，我會離開。
「祝你們一家人，幸福美滿。」
21
和許清堯面對面坐著，他一臉志在必得。
「姐，你終於想通了。」
「別叫我姐，你不配。」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吧，想怎麼解決。」
「晚吟。」
他改了口，試探道。
「我回去仔細想了想，既然你現在已經和弈宵結婚，不如……
他尷尬地搓了搓手。
「其實你不說，誰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
「弈宵他喜歡你，肯定會相信……」
「許清堯，」我打斷他，「以前我怎麼發現你那麼人渣呢？」
記憶中的他，溫和謙遜，嘴角含笑。
而如今——
「你真是自私卑鄙至極。」
他聞言，苦澀地笑了聲。
「晚吟，人都是會變的。
「今歡懷上孩子後，脾氣變得特別暴躁，動不動就發脾氣。是個男人都受不了的。再說了，一個正常成年男人，誰還沒點生理需求？
「我也隻是玩玩而已，對她和孩子不也還好好的嘛。而且，我對你的感情，你也知道……」
「我他媽真是瘋了才會在這裡聽你說這些。」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冷笑道。
「你從頭到尾都爛透了！」
22
他右臉起了紅印，表情也冷了下來。
「祝晚吟，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他語氣譏诮。
「說實話，我也不怕你去鬧，大不了誰都別活了！
「我不信祝今歡挺著個大肚子被人戳脊梁骨，能比我好到哪兒去。」
他說得沒錯。
傳出去，和自己的姨姐睡了，對他而言，無非就是酒後亂性，駁了面子。
但今歡的身體，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腦海裡浮現她溫柔恬靜的臉，她輕撫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眼裡盈著光。
「姐，你說寶貝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要是女孩的話，我要給她買好多小裙子，把她裝扮得漂漂亮亮的，要是男孩……」
她滿心歡喜，懷揣對未來的希冀，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我垂下眼睫。
「騙許弈宵，我做不到。這個孩子……」
無論如何，肚子裡的孩子都不能生下來。
我沒辦法賭概率。
如果真是許清堯的……
那這個孩子無辜的一生，都隻會活在謊言和欺騙之中。
對不起。
媽媽沒辦法對你的人生負責……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斂去一切情緒，淡淡開口。
「你發誓，以後都要對今歡好。
「如果你再辜負她……」
「你放心。」
許清堯單手起誓。
「如果我再有不軌之舉。
「天打雷劈。」
23
按照計劃那樣，我來當那個惡人。
騙過許弈宵，也瞞過祝今歡。
一場好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