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珞一怔,轉而笑道:「就算臣患上風寒,也不會傳染給陛下的。」
遲尋皺著眉看他。
風珞坦然回望。
宮裡炭盆燒得正旺,熱氣燻得遲尋醉意上湧。
他忽然俯身抱住風珞,「朕會娶你為妻。」
對一個女子來說,這是尊崇。
可對一個男子來說,這是莫大的羞辱。
風珞對此表現得興致缺缺。
遲尋又問他,「你會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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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風珞坦然道:「我隻是一個小乞兒。」
8
他不覺得這種偷梁換柱能瞞過遲國的君主。
他隻是一個小乞兒。
一個擁有一張好看的臉的小乞兒。
如果不是幸運地被風國皇帝選中,被人強搶為男寵,然後在磋磨和悽慘中S去才應該是他的命運。
遲尋說:「你不是小乞兒,你是風珞。」
「我不是風珞。」
「你是。」遲尋執著道:「你就是朕的風珞。」
「好吧,我是。」風珞不想繼續這種沒營養的拉扯,幹脆應了下來。
遲尋默默地摟緊他,然後繼續說:「我愛你。」
「嗯。」
「你愛我嗎?」
「……」
這個男人喝醉後怎麼這麼幼稚。
「你愛我嗎?」
「愛。」
「你騙人。」遲尋指責他,把手臂收得更緊,小聲呢喃,「你不愛我。」
他顯然徹底不清醒了。
風珞被他勒得慌,不得不輕微掙了一下,好聲好氣地哄他:「我愛你。」
遲尋說:「你不愛朕。」
「你要是愛朕,就不會在望月塔上自刎。」
他說著越發難過,「你都能舍棄朕,根本就不愛我。」
風珞徹底愣在原地。
哦,這是把他當成替身了。
難怪一見面就對他這麼好,原來是因為真愛在望月塔上自刎S亡了。
他們長得很像嗎?
風珞想了想,還是決定恪守本分,既然遲尋當他是替身,那他還是繼續當這個替身。
二皇子的替身是替身,真愛的替身當然也是替身,其實沒什麼差別。
反正他隻是個沒人要的小乞兒。
9
血……
到處都是……都是鮮血……
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躺在血泊裡,被長劍刺穿了心髒。
劍柄上的紅寶石嬌豔欲滴。
他的臉色慘白,眼睛半閉著,已經擴散的瞳孔好像在盯著風珞。
這個人S了。
對,風珞知道他S了。
但他在看著風珞。
他的嘴唇動了,他在和風珞道歉。
他為什麼要和風珞道歉?
「風珞……」他喊了一聲,氣若遊絲。
「對不起……我還是……沒攔住他們……」
攔住誰?攔住誰??
他們兩個人長得一樣!這個人是誰?他又是誰?
他們是誰??
風珞猛地睜開眼睛,從夢裡驚醒,巨大的恐懼牢牢攥緊了他的心髒。
他下意識坐起身,按住自己過於活躍的心髒。
幾乎無法抑制自己粗重的喘息,和下意識瞪大的眼睛。
有人溫柔地抱住他,輕輕地拍著風珞的後背,耳邊傳來帶著擔憂的聲音:「小珞兒,怎麼了?」
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風珞茫然地低聲道:「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遲尋收緊手臂,抱緊他,安慰道:「夢都是假的,我在呢,別害怕。」
他做了個噩夢……
可他,他夢到什麼了?
風珞平復了呼吸,重新躺下,卻沒有絲毫睡意。
遲尋依舊抱著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給予他安全感。
可這一次,風珞卻感受到自己從心底湧起的抗拒。
他看著眼前的黑暗,第一次產生了逃跑的想法。
10
風珞端坐在桌案前,提著一支細細的筆,在紙上勾勒出這幾天探察到的地形。
遲國不愧是宗主國,皇宮足足比風國大了幾倍。
侍衛每一個半時辰更換一班,每次更換大概有半炷香的空白時間。
這些是已知的消息。
風珞皺皺眉,在「侍衛」兩字上畫了一個圈。
明面上是這些侍衛,暗地裡卻不知道有多少暗衛S士。
苦思無果,他嘆口氣,將紙投進炭盆。
說起來也奇怪,他住在遲尋的寢宮這麼久,除了必要的灑掃之外,壓根沒有宮女、太監侍奉左右。
難不成遲尋作為堂堂陛下,還喜歡事事親力親為?
風珞放下筆,理理衣襟,再次踏出殿門,準備去遲尋的御花園找找有沒有好翻的牆。
從離開寢殿開始,他身後就時刻跟著烏黑的一片人,打眼望去,少說有十幾個。
為首的宮女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問他:「殿下想去哪兒?」
「御花園。」風珞轉頭看她,無奈道:「姑姑,沒必要看我這麼緊吧。」
那宮女嚇得直接跪在地上,連帶著身後烏泱泱的一群,「請殿下不要為難奴婢!」
沒必要,真沒必要,這陣仗頭一次看還嚇到他了呢。
風珞嘆氣,揮手道:「開玩笑的。」
遲尋要多兇才能給下人嚇成這個樣子?
看不出來啊。
11
風珞在御花園尋摸到一個涼亭,倚著欄杆看沒有完全解凍的湖面,一條條紅鯉在冰下穿梭,似乎天寒地凍對它們沒有半點影響。
有點好奇,是因為它們喜歡天寒地凍的天氣,還是因為無法改變而被迫適應?
他欣賞它們隨波逐流的從容淡定。
湖面上的冰已經薄可透光了,估計沒多久就要融化,風珞抬頭看了眼頭頂溫暖的太陽,決定在這裡多坐一會兒,等待冰面的徹底融化。
宮女、太監立在他七步開外的地方,算不上多近,也不至於遠到看不見人影。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風珞轉身問領頭宮女,「姑姑可有魚食?」
宮女連忙遞上一早備好的魚食,「回殿下,有的。」
其實不應該叫他「殿下」的。
風珞糾正過一次,然後他們不出預料地跪下一片。
他接過盛著魚食的碗,趴在欄杆上,撒下一點點,看著紅鯉們哄搶。
它們張嘴吞食的模樣,倒是讓風珞想起以前在風國,偶有一次聽見皇後宮裡的宮女說小話,說這池子裡不知掩埋過多少冤魂,宮鬥失敗的娘娘,得罪主子的宮女,辦事不力的太監。
池子裡的水一次次髒汙,再重新恢復平靜。
被人喂食喂多了,這些紅鯉會不會以為掉下的人也是大塊的魚食呢?
風珞不願深究,忽地有些嫌惡。
領頭宮女上前幾步,硬著頭皮,聲音都在發抖:「殿下,該到午膳時辰了,陛下該回來了。」
這是勸他回去呢。
風珞也不是不聽勸的人。
等他到寢宮的時候,遲尋早已坐在那裡了,神情難辨喜怒。
見風珞進來,他抬起頭問道:「去哪了?」
倒是還帶著平日那種溫和的笑。
風珞回他:「御花園。」
遲尋對他招手,動作和逗狗喚貓沒什麼區別。
風珞乖乖地走過去,被他抱在懷裡坐著。
說實話,作為一個大男人,雖說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這個姿勢羞恥也是真的羞恥。
遲尋又問:「玩得開心嗎?」
「紅鯉很漂亮。」風珞說。
遲尋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揚聲吩咐:「擺膳!」
然後從第二天開始,風珞的午膳裡就多了道紅燒鯉魚。
12
遲國的朝堂近日實在是動蕩。
先是風國來信要求要回二皇子,再是言官上書諫言不可因一人不顧後宮,最後又說不論如何陛下理應為皇室開枝散葉。
說陛下應該怎麼樣的,都被遲尋賜S;要插手後宮的,最後都因為各種原因被拉下馬。
至於風國?
作為一個附屬國,哪來的膽子問宗主國的陛下要人?
更何況,明面上可沒有人看見風國二皇子在遲國啊。
遲尋按壓著脹痛的太陽穴,好不容易結束了早朝,隻想回寢宮見到他的風珞。
但是風珞不在。
他壓著脾氣坐在榻上,聽著暗衛說:「殿下在御花園。」
遲尋說:「讓人把他勸回來。」
又過了一炷香,他終於看見了他的風珞。
風珞今日的月白長袍甚是好看,襯得他越發鮮活靈動。
遲尋抱住風珞,問他玩得開心嗎。
風珞眉眼帶笑,「紅鯉很漂亮。」
他「嗯」了一聲,然後在風珞看不見的地方,命人將湖裡的紅鯉盡數撈出來。
風珞很聰明,他幾乎在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膳食裡多了道菜。
看著他難掩驚恐的眼神,遲尋輕輕地笑起來,抱著他,聲音溫柔纏綿,「乖孩子。」
風珞確實是個乖孩子,也確實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自那之後,遲尋回到寢宮再也不會看不見風珞了。
13
風珞確實被他這一手給嚇到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在沉默中S亡,就在沉默中變態。
他就說,遲尋堂堂一個陛下,怎麼可能這麼溫柔,果然還是本性暴露了吧。
有一說一,遲尋多少有點變態。
風珞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滅紅鯉的口。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興許遲尋把他當成自己的專屬物品,所以在他親近別的活物的時候會生氣?
大概是今天的早朝比較重要,又或者是哪幾個大臣又在相互扯皮,總之,眼看著快到午膳時辰了,遲尋還沒有回來的樣子。
風珞嘆口氣,無聊到去挑炭盆裡的炭。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風珞錯愕抬頭,「皇兄?」
風裕顯然不準備和他多說,上來就抓住他的手腕,「回去再說!珞兒!先跟我走。」
「回哪兒去?」風珞下意識掙扎起來,瞪大眼睛,「我已經在遲國皇宮了!」
他怎麼可能掙開大他五歲的風裕呢?
「來不及多說了!我們隻有半炷香的時間!」
風裕拉著他就往外跑。
他們最後被堵在御花園。
侍衛裡三層外三層給他們包在裡面。
風珞嘆了口氣,無奈道:「不論你是怎麼計劃的,皇兄,你真覺得作為一國之主的居所,皇宮是這麼容易進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