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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恪唇邊噙著笑,「隻不過想看看,他們打算做到什麼程度,又收買了多少人而已。」

我舒了口氣,卻又忍不住疑惑:「不過,我怎麼會突然昏過去?」

「是岑露把你迷暈的,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殺了她。」

沈恪面不改色地說完,又起身,讓醫生進來給我檢查身體。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才得知,這已經是我昏過去後的第四天了。

醫生收起聽診器,低頭寫著藥單:「沒什麼大礙了,隻是還有些低燒,再吃兩天藥就沒事了。」

他走後,沈恪見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挑了挑眉:「怎麼了?」

「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用手腕內側輕輕頂了頂太陽穴,然後就立刻被握住了。

「沒忘記什麼。」

沈恪說,「你還發著燒,睡一覺就沒事了。」

果然如那位醫生所說,兩天後,我退燒了。

但因為病了這一場,我又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有種形銷骨立的蒼涼。

晚上睡覺的時候,沈恪會把我抱在懷裡,摸著我後背突出的骨頭,嘆息一聲。

「小可憐,怎麼連一點肉都養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某些事情上格外聽話,讓他覺得我已經徹底被馴服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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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察覺到,沈恪對我的態度,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最近,他待在這棟別墅的時間多了不少。

通過岑露的死,沈恪揪出了身邊的內鬼,不知道和阿瓦爾談了些什麼,他們的合作,變成了由沈恪完全主導的局面。

他實在是個很會把握時機,手段又夠狠的人。

據說阿瓦爾看到岑露那具連腦袋都變得四分五裂的屍體時,說話語氣都謹慎了不少。

「岑露到底是什麼人呢?」

我坐在畫架前,看著不遠處作為模特的沈恪,認真地在畫紙上勾勒出他臉頰的輪廓。

他兩條長腿交叉,側支著腦袋,看我的眼睛裡透出幾分笑意。

是一個非常放松的慵懶姿態。

就著這個姿勢,他告訴了我岑露的來歷。

「我的……恩人,岑老大的女兒。」

他手上的這些勢力和地盤,有一半來自於岑露的父親。

當初,岑露的父親本來是拿他當得力助手培養的,結果後來見他服眾,反而心生忌憚,設了個局想殺他。

「結果被我一刀割斷了喉嚨,連他帶過去的人手和武裝,也一並收下了。」

沈恪的語氣閑適而從容,就像是在談論天氣般習以為常。

末了,他看向我,彎起眼睛:「穗穗怕了嗎?」

我誠實地點點頭:「怕。」

他反倒露出很愉悅的表情,身子微微前傾:「別怕,哥哥不會那樣對你的。」

「……」

我垂下眼,筆尖在調色板上蘸了蘸,「你坐好,不要亂動。」

9

沈恪的畫像畫好後,之前送去裝裱的那些畫也通知我去取了。

沈恪專門空出一天下午,陪著我一起去拿。

一幅幅翻過去,他唇邊的笑容愈發加深:「穗穗畫了很多我和你。」

我輕輕應聲:「因為被賣到這裡之後,我隻認識你。」

這些天相處下來,我已經發現了。

隻要我聽話,不反抗,甚至時不時撒個嬌,沈恪就會對我越發好。

而過去,沈應星反倒喜歡我被他寵得驕矜,甚至脾氣都變壞了的樣子。

時間越長,我越覺得,除了那張相似的臉,他們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回去的路上,我主動跟沈恪提起:「我以前有一個哥哥,和你長得,真的很像。」

他挑了挑眉:「這麼刺激?」

「……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我在他手背拍了一下,力道很輕,所以手馬上被握住:「小狗咬人了?」

語氣有些輕快,並不像生氣的樣子。

「……」

於是我軟綿綿地說,「你想不想聽嘛?」

「說吧。」

「其實看久了也不是那麼像。而且我哥……已經去世了,我把他的衣服和我爸媽的骨灰葬在一起,我們家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產生了錯覺。」

沈恪神色如常地聽著,他的眼睛總是漆黑又深邃,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麼。

最後,直到車在別墅門口停下,他才微笑著開口:「這麼不吉利的事情,以後就不要說了。」

「我不喜歡。」

我垂著眼睛,小聲應了句好。

10

春天來臨的時候,我畫的畫已經掛滿了別墅的每一個房間。

我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不像是寵物和掌握生殺大權的主人。

因為沈恪甚至開始問我一些過去的事。

比如小時候我和我哥哥是怎麼相處的,大學生活是什麼樣的,還有,我是怎麼不幸又幸運地來到這裡。

「為什麼是不幸又幸運?」

「被賣過來的女人,要麼是活體器官,要麼在窯子裡接客到死,當然很不幸。」

他說著,低下頭,用勾著點笑意的嘴唇親親我,「不過幸運的是,穗穗遇見了我。」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盯著墻上那幅畫,順從地接受了一切。

而這種乖巧明顯取悅了沈恪。

他開始帶我去越來越多的地方。

比如他勢力範圍內的一些產業,最熱鬧的商業區,附近的小市集。

市集上會賣很便宜的小木雕,做工算不上很精致,但我蹲在攤子前一個個選過去,還是能找到兩個跟我和沈恪比較像的。

「看,像不像我?」

他接過去,挑了挑眉:「禮物?」

「……你不喜歡嗎?」

「喜歡,下次你親自刻一個我會更喜歡。」

雖然這麼說著,他還是把那個穿了繩子的小木雕掛在了脖子上,「禮尚往來,明天帶你出去玩。」

第二天傍晚,沈恪帶我出門了。

這一次,依舊是去談生意的,地點是在西邊一家有歌舞演出的酒吧。

表面上看,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店,地下卻暗藏乾坤。

沈恪帶著我乘電梯到負二層,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鋪天蓋地暗紅色的光。

和……角落裡幾個碩大的鐵籠子。

每個籠子裡都關著十來個女人,大多都面孔溫婉,身材嬌小。

隻是此刻,每個人眼中都噙滿了淚水,表情空洞而絕望。

我看著她們,打了個寒顫,心頭發冷。

像是察覺到我的情緒,沈恪腳步一頓,回頭牽住了我的手:「跟緊點我,別走遠了。」

結果路過邊上的一個籠子時,一個女人猛地伸手攥住了我的裙擺。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用力極大,手背的青筋條條綻出。

就好像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隻是不等我說什麼,沈恪就已經拔出槍,對準她細瘦的手腕。

他垂下眼睫,語氣冰冷:「放開,不然這隻手別想要了。」

女人絕望地松了手,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從喉嚨深處擠出愴然的悲鳴。

沈恪嗤笑一聲,收了槍,拉著我繼續往裡走。

我踉蹌跟著他,心裡緊得抽搐成一團,有什麼弦緊繃到極點。

下意識地回過頭,正好看到一個男人甩著鞭子,獰笑著走過去:「都到這裡了,指望誰來救你?」

那根弦驟然繃斷。

我用力從沈恪那抽出手,轉身跑回去,握住女人伸在籠子外面的手。

「……別害怕。」

「穗穗!」

與沈恪驚怒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砰的一聲槍響。

大廳頂燈被子彈打碎,房間裡的燈光越發昏暗,人影晃動,一切都變得驟然混亂起來。

我縮在鐵籠旁,努力睜大眼睛,看到前面有片片火光炸開。

而火光裡,沈恪側身躲著向他刺來的匕首,反手連開了好幾槍。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專門針對沈恪的陷阱。

意識到這件事的下一秒,我就被人揪著後脖領,猛然從籠子旁拎了起來。

男人瘋狂大喊:「沈恪,你女人在我手上,再還手我就一槍崩了她!」

又一片火光在面前炸開,火焰幾乎是貼著我臉頰飛過來。

在感受到灼痛的同一時刻,我看到沈恪的槍口對準了我,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砰!」

揪著我頭發那股兇狠的力道驟然消失,我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短短幾分鐘,沈恪帶來的手下就已經控制住了局勢。

燈光重新亮起,他在滿屋血腥氣和硝煙味中,一步步走到我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穗穗,為什麼不聽話?」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差一點,你就死了。」

「……死在別人手上,還不如死在我手上。」

我很確定,那個瞬間他的眼神,分明是想拔槍殺了我。

「我隻是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是不是,就和她一個下場了……」

我的眼眶裡蓄滿了眼淚。

於是最後的最後,他隻是蹲下身,嘆了口氣,扯著我腰間的衣擺,讓我跌進他懷裡。

「……算了。」

他說,「穗穗,回去後,我們結婚。」

11

對面的人被沈恪的手下壓著跪在地面上。

殘餘的火焰還未完全熄滅。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很多屍體。

就在這樣的場景下,沈恪向我求婚了。

……也不能叫求婚,因為他根本沒有給我答應或拒絕的餘地。ӯź

回去的路上,我被沈恪緊緊摟在懷裡,他指腹蹭過我臉頰上那一小片被火燎傷的痕跡:「疼嗎?」

「疼。」

「就該疼著讓你長長記性。」

話雖然這麼說,回去後,沈恪還是第一時間找出藥箱,給我的臉上了藥。

當初他身中兩刀,回來時唇色一片慘白,也沒這麼如臨大敵過。

我想,他對我,至少是有那麼幾分真心的。

上完藥,他收起藥箱,直直望著我:「以後,出門的時候,不準再離開我視線。」

我用指尖碰了下傷口,輕聲說好。

後來我才聽沈恪說了那場變故的原因。

大概就是他吞了對方幾處產業,老大說要和談,卻在二把手的攛掇下,打算魚死網破。

「那個二把手,出現得很奇怪,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沈恪跟他的手下吩咐了些什麼,就把這事丟開了,湊過來和我一起挑著圖冊上的婚戒樣式。

他珍藏了一塊玻璃種的藍翡,像是澄澈海洋和天空的顏色,說要拿來定制婚戒。

但就在籌備婚禮的過程中,他手裡的生意開始時不時出現問題。

甚至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對方的炸彈襲擊,損失了好幾個手下。

以至於那天沈恪回家後,甚至將一把輕巧的手槍塞進了我手裡,說要教我怎麼用。

「阿瓦爾已經死了,我們那些生意可能被人盯上了。」

我幾乎沒見過沈恪露出這樣兇狠又銳利的表情。

在我面前,他總是輕輕笑著,神色從容慵懶,好像所有事情都不能脫離他的掌控範圍。

但現在。

「穗穗,記好了,槍要怎麼用。」

他從背後抱住我,握著我的手擺出開槍的姿勢,

「如果遇到什麼危險,對著敵人的心臟開槍,然後頭也不回地跑。」

「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不會出事。」

但哪怕努力練習了好幾天,開槍時的響聲還是會把我嚇一跳,握槍的手也總是忍不住發抖。

到最後,沈恪也拿我沒有辦法了,隻好又給了我一柄銳利的小刀,用來防身。

「現在不怕我趁你睡著對你動手了嗎?」

他捏著我後頸的皮肉,笑得漫不經心:「穗穗如果執意要殉情的話,那哥哥也隻好從命。」

那天吃完午飯,沈恪帶我去試婚紗的路上,後面就有槍聲響起。

沈恪神色一冷,踩下油門,加了速就要甩掉後面那些人。

但我卻覺得不對勁。

好像,莫名地有點呼吸不過來,眼眶疼得要命,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沈、沈恪……」

我抓住他手臂,艱難地發出聲音,「我喘不過氣了……」

我過敏了。

喉頭水腫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讓人休克,甚至窒息而死。

中午吃的東西裡,被混入了沈恪明令禁止的過敏原,花生。

他的身邊,還是有藏得很深、沒有被揪出來的內鬼。

「我死掉後……你能不能把我的屍體運回國,和我爸我哥埋在一起……」

沈恪轉頭看了我一眼,發紅的眼睛裡忽然染上狠絕。

他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一路狂飆到一家醫院。

後面的人不依不饒,窮追不舍,直到……我被推入搶救室,而外面的醫生從藥庫裡推出滿滿一箱槍支。

沈恪隨手提起一把沖鋒槍,對準他們,聲音冷到極點:「真以為靠你們這幾隻雜碎,就能對付得了我?」

這家大型醫院,是沈恪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