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禁術煉的都是起S回生、喚魂奪舍的逆天改命之物,因此對煉丹者自身傷害極大,要承受割肉抽髓的痛苦。
我的心擰成一團,不敢相信眼前使用禁術的人是謝無塵。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陣法,正是因為謝無塵。
他那時在整理古籍,我在一旁當狗腿,給他研墨,他親手指著那些禁術對我說,隻有大逆不道、走火入魔的瘋子,才會嘗試這種幾乎沒有前人成功過的禁術。
但此刻謝無塵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波瀾,甚至連眉毛都不曾蹙起一下,完全不像在忍受著巨大疼痛。
難道他並沒有……
不對!我分明看到有靈氣和黑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裡被吸進紫金鼎中。
「去給我拿個碗。」謝無塵聲音沙啞,嗓子像生鏽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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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著頭,把碗放到謝無塵身側。
他從身側拿起一把鏽跡斑斑的劍,一把插進左胸口,竟然生生剜了一塊肉出來!
謝無塵悶哼一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下來。
看著謝無塵仍舊坐得筆直的身影,我的指甲SS地嵌進手心裡。
謝無塵瘋了嗎?
他到底要幹什麼?他是不要命了嗎?
謝無塵把他的心頭血肉放進紫金鼎中煉化,他閉著眼睛,眼睫微微顫抖。
鮮紅的血從胸口汩汩流出,原本雪白的上衣此時已經幾乎看不到什麼白色了。
謝無塵胸口的窟窿被黑氣縈繞,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絲絲再次生長出來。
是大乘期的肉身再生!
肉身再生需忍受無比的奇痒和劇痛,傳說上古時期仙人給大乘期修士用的一種極刑,就是不斷地挖去修士大能的靈肉,再讓他們生長出來。
我壓低了嗓音,卻無法控制住聲音的顫抖:「尊上……我給您換件衣服吧。」
「不必。」
一炷香燃盡了,謝無塵從紫金鼎中取出了一粒紫紅色的丹藥。
丹藥發黑、發亮,竟然沒有一絲血腥氣,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沉香氣味。
謝無塵把丹藥放進一個小盒子裡,又不知道摁了哪處機關,房間的一堵牆突然變成了一副架子。
而架子上居然擺放著數百個一模一樣的盒子!
我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光了。
從我在錦鈺樓值守起,隻知謝無塵每夜都會待在這個房間裡,卻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
他竟然每日每夜都在這裡剜肉煉丹嗎?
這個瘋子!
我的心髒爆發出一陣劇痛,渾身上下克制不住地打戰。
就在這時,架子旁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謝無塵暈過去了。
7
我連忙把謝無塵扶到床上,卻發現他眉心中間有一層化不開的黑氣。
謝無塵脈象雜亂,鬱為結,聚於心,而不得發。
我剝開他沾血的上衣,果然看見青黑色的紋路已經布滿了胸膛。
是心魔入體!
不知道是怎樣可怖的心魔,又纏了他多久,才會已經到了外化的地步。
這五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記憶中那個光風霽月的沐寒君,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突然,謝無塵身上的黑霧暴起,恐怖的威壓鋪天蓋地地向四周擴散。
我心如擂鼓,膝蓋控制不住地軟了下來。
不好,這就是大乘期修士的威壓嗎?
一旦心魔入體的謝無塵控制不住,整個雲鼎山莊、不、是整個大陸,都會變成人間煉獄。
我撿起謝無塵剛剛用過的那把劍,想用劍氣阻擋,卻在下一秒被無盡的黑霧吸了進去。
最後一瞬,我看到房間周圍的結界將謝無塵的威壓籠罩起來,沒有透出去一絲一毫。
果然!
謝無塵早就知道自己心魔入體、無法控制靈力,所以提前就設下了結界。
我的心髒揪成一團。
這意味著,謝無塵曾反復被心魔困住,百遍千遍。
8
「方知意,起床了。」
我再次睜開眼,就看到謝無塵面無表情地坐在我床邊。
我像瘋了一樣抓住他烏黑的發絲:「現在是明昭幾年?」
「明昭五年。」謝無塵用冰涼的手探了探我的額頭,「你是想用失憶這招逃避債務嗎?誰昨天非要求著我給她定兩千靈石一晚的房間?」
我大喜過望。
難道我隻是做了一場夢?其實還在和謝無塵一起下山歷練?
但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
我身體裡的靈力恢復了,但我從不離身的本命劍歸去卻仍然不在身邊。
更詭異的是,我和謝無塵的手腕上,綁著一條用靈力凝結出來的黑鎖鏈。
這條鎖鏈使得我無法離開謝無塵一丈外。
而謝無塵卻對這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全都熟視無睹。
原因隻有一個——我在謝無塵的心魔幻境裡。
我一時也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謝無塵的靈力居然強大到能夠硬生生將一個活人拉進他的心魔幻境裡,我以前隻知道能力強悍的修士有可能會將S物帶進心魔中去,卻從來沒聽說過這麼逆天的本事。
但如果我找到謝無塵的執念所在,也許能幫他化解心魔。
心魔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執念者創造出來的,他們自己身處其中時,卻無法察覺。
我老老實實地跟著謝無塵去客棧一樓吃飯,好像有肌肉記憶一樣幫他把不愛吃的菜都挑了出來。
眼前的謝無塵不是五年後那副瘋魔的樣子,此時的他眉目疏朗,身著一件雪白的千山鳳羽袍,腰間系著一條金犀角帶,長發用碧木簪束了起來。
如果現在有合歡宗的小姐妹在,肯定會倒吸一口氣喊好帥。
但我隻想倒吸一口氣喊好有錢。
千山鳳凰百年才落羽一次,如此靈力充沛的奇珍異寶,居然被謝無塵拿去做衣服。
實在是暴殄天物。
不愧是大陸裡響當當的天龍修士。
謝無塵這樣的人,不僅能力為同期斷層第一,背後又有雲鼎宗這樣的大宗門作為靠山,還長得帥,還是未來可期、超能賺錢、連出山袍都是金領的丹修。
這樣一個要什麼有什麼的人,他的心魔會是什麼呢?
謝無塵出聲打斷了我的發呆:「你平日不是最喜歡吃纖雲酥,今天怎麼一口都不吃?」
我愣了一下,他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這個的?
我胡亂找了個借口。
「我還想著修士失蹤的事情,有點吃不下去。」
謝無塵看了我一眼:「你還有吃不下東西的時候?」
我想衝他翻個白眼,但還是忍住了。
謝無塵講話真是太欠揍了,我以前為了點錢真是好能忍。
「你這麼一副樣子也會影響我的食欲。」
謝無塵話一出口,旁邊幾桌坐著的宗門弟子都向我投來了可憐的目光。
但下一秒,謝無塵就從手上摘下一個玉扳指丟給我。
「沒食欲就拿著一邊玩一邊吃。」
臥槽,極品玄雷玉。
周圍響起一片吸氣聲。
想起來了,修仙的意義想起來了,給謝無塵當狗腿子的意義也想起來了。
我簡直要淚流滿面。
「吃,都可以吃。」
謝無塵剛要動筷,我又忍不住弱弱地開口,「少爺,能再給我一個乾坤袋嗎?之前的裝滿了。」
回答我的是一個扔在桌子上的金絲雲紋乾坤袋。
用這種東西做乾坤袋也太奢侈了吧,好想把這個乾坤袋賣掉啊!
9
由於鎖鏈的原因,我隻能時時刻刻跟在謝無塵身邊。
但漸漸地我發現,就算沒有這根鎖鏈,我本來這段時間裡也是不出謝無塵左右的。
謝無塵的心魔幻境裡的時間是我們明昭五年一同去調查修士失蹤的時間。
我從前一直在凌雲山中醉心修行,和周圍偶有交流,也是和符修、陣修,大家都一樣窮。
就算是藥修,也因為常年義診,攢不了幾個子。
所以在宗門比試上,我第一次見到謝無塵時,就被他渾身的錢味嚇到了。
謝無塵穿的、用的雖不是暴發戶修士喜歡的知名仙紡大 logo,但那衣袍和法器上快要溢出來的充沛靈力,還有明顯出自名家修士定制的紋飾,就算我是個瞎子也能感知出來。
師姐偷偷告訴我,謝無塵做的一粒丹藥能買下我們宗門的一座山頭。
我看著剛剛修好的歸去,還有我們宗門批發來的弟子袍,有點欲哭無淚。
師父師姐,說好的大家都一起窮呢?
於是在各大宗門挑選弟子、下山查探修士失蹤一事時,我看到謝無塵的剎那就兩眼發光。
我一定要抱緊這個金大腿,從此走向劍修致富生涯!
世界上沒有失敗的舔狗,如果有,那一定是你還不夠努力。
在山下的日子裡,謝無塵吃飯時我給他挑菜,謝無塵坐下時我給他扇風,謝無塵寫字時我給他研墨。
就連謝無塵掐訣引火滅魔修,我都不顧自己揮舞了好久歸去的手痛還是不痛,而是硬要拿起他的手給他吹吹。
隨著我們解救了越來越多的修士、剿滅了越來越多的魔修,我也成了謝無塵身邊的第一狗腿。
與此同時我也發現,雖然謝無塵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樣,但其實並不怎麼難伺候,經常睜隻眼閉隻眼看我偷懶。
更重要的是,他實在是太太太太大方了。
歸去再也沒有因為我沒錢而不能及時修好,而我也再也沒有因為沒錢而忍痛錯過想要的劍譜。
不僅如此,謝無塵嫌棄我總是一副窮酸樣,還給我買了很多我以前想也不會想的上品衣袍,上面的陣法幫助我無數次免遭暗算。
當狗腿唯一有風險的是,謝無塵經常讓我給他煉的丹藥試毒。
萬幸我從來沒遇到過有毒的丹藥,反而次次丹藥都助我靈力增長。
我金丹中期便是和謝無塵一起在邵州的時候突破的。
但當我想向謝無塵表達一下被打賞天材地寶和千萬靈石的感動時,他總會側過臉說:「無事便喊謝無塵,拿了東西就開始喊沐寒君了。」
我有點無語,但還是打起了狗腿精神關心他。
「你的耳朵怎麼紅了?是不是冷了?我給你拿件大氅來?
「幹嘛不理我?你到底冷不冷啊謝無塵?
「怎麼還關門呢?哎——哎——」
10
而此時在謝無塵的心魔幻境裡,我則是把以前的記憶又走了一遍。
我甚至可以清楚地記得,我們在襄州解救了多少修士,在江陵是如何聯手擊破魔修的據點,以及在邵州謝無塵為救我而受傷、我又是如何日夜照顧他的。
這一切都和記憶裡一樣發生了。
但也有不同。
比如幻境裡的謝無塵,竟然再也不用他聞名天下的九天玄火了。
如果不是我曾數千次看見謝無塵掐訣起火滅魔障,我簡直會懷疑是不是我記錯了,是不是謝無塵從未用過火?
但謝無塵是丹修,丹修怎麼可能不會火呢?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年的宗門比試上,謝無塵就是用他的九天玄火,以下克上,燒掉了逍遙谷長老的金仙符。讓無數想要替被打敗弟子教訓他的長老們息了聲。
師父當時對我說,謝無塵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