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公子三年,我一直盡心盡力。
老夫人看在眼中,有意將我許給公子為妾。
我不願,言明公子已有心上人,勸老夫人打消了這個念頭。
誰知新夫人善妒,進門後得知我差點和她共事一夫,便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
她仗著身懷有孕,將我從老夫人身邊要走,日日磋磨。
我無力和她對抗,隻盼著身契期滿,便可離府新生。
結果離開前夜,她借口為我送行,逼著我喝下加了藥的酒水。
我被誣陷與人私通、穢亂內宅,慘遭亂棍加身,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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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裝得大義凜然,得眾人稱贊。
可沒想到再睜眼,我回到了她尚未進門時,老夫人問我可願為妾。
我微垂眼眸,恭敬俯首。
「能服侍公子,乃綠嫵之幸。」
1
「衡兒已至弱冠,卻尚未通男女之事。你在他院裡做了三年婢女,一直盡心盡力,他對你多有誇贊,言語之間頗為喜愛。」
老夫人醇厚慈和的聲音響起,讓我怔了一瞬。
我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
卻見老夫人朝我微微一笑。
「綠嫵,你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人本分,做事妥帖。我有意將你許給衡兒為妾,你可願意?」
聽到這一模一樣的問話,再看看自己依然白皙柔嫩的手掌。
我意識到,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我重生了。
2
前世,我拒絕了老夫人的提議。
傅衡曾說過,他已有心上人,我不願插入兩人之間,平白惹人厭煩。
所以,我以此為由,勸老夫人打消了這個念頭。
老夫人十分意外,轉頭派了嬤嬤悄悄去打聽,傅衡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
然後便得到了傅衡似乎對徐尚書家的嫡二小姐有意的消息。
據聞兩人在一處宴會偶遇,曾吟詩作對,把酒言歡。
老夫人又尋機將人請到家中,親自相看。
徐二小姐不愧是大家閨秀,端莊溫婉,天姿國色。
她行為大方,言談風趣,幾句話便逗得老夫人開心不已。
老夫人甚是滿意,便叫人傳信給在外辦差的傅衡,問他是否定下這門親事。
誰知不等傅衡傳信回來,老夫人又得到風聲,徐家要給徐若離定親,似乎已經有了滿意的人選。
老夫人怕被截胡,直接遣了冰人前去拜訪。
於是,這門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等傅衡趕回來的時候,這親事兒已傳遍京城,甚至還得了聖上贊譽,說傅徐之好,乃天作之合,毫無轉圜的餘地。
傅衡沉默應下,卻在夜半時喝得酩酊大醉。
怕他著涼,我給他送去披風。
他卻攥著我的手腕,將我抵在了涼亭的柱子上。
「綠嫵,你為何要拒絕祖母的提議?」
他眸光沉痛,情緒翻湧間,似有萬千情意。
我心裡慌亂,根本不敢抬頭看他,隻是垂眸解釋。
「月前奴婢服侍公子沐浴,公子說您已有心上人,要為她守身如玉,不能再任由奴婢服侍。隔天您又說徐二小姐文採斐然,言談間頗為贊譽,顯然您鍾情於她。怎麼如今,又像是對婚事不滿的樣子?」
傅衡一怔,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
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解釋。
我卻趁機掙脫了他的控制,福了福身後轉身離去。
其實我知道,傅衡大概與我有幾分意思。
可我不願為妾。
我娘出身鄉野,因貌美,被鄉紳搶去做妾,初時寵愛有加,卻在膩了之後不聞不問,導致我娘被正室磋磨致S,我被賣身為奴。
她臨終前曾留下遺言,除非萬不得已,此生絕不為妾。
高門大院裡,主母掌著妾室的生S大權,我不願某一日人老珠黃被厭棄後,步了我娘的後塵。
所以,我情願做個丫鬟,隻要身契期滿,便是自由之身,不用受任何桎梏。
至於傅衡,他位高權貴,不是我一個孤女可以肖想的。
且徐二小姐來府相看那日,我遠遠瞧見了她。
她腰間綴著的荷包,是我給傅衡繡制的。
顯然,兩人早已互許了終身,我在其中摻和又算是怎麼個事兒?
我有自知之明。
傅國公府,並非我的歸宿。
3
眼瞧著徐二小姐即將入門,我身份尷尬,再留在傅衡房內照顧已然不妥。
我便向老夫人請命,重新回到了她身邊伺候。
可我沒想到,徐若離極其善妒。
新婚第二日,聖上得到寇匪侵擾北疆的消息,命傅衡領兵出徵。
徐若離不快,她不知從何得知老夫人有意將我許給傅衡為妾一事,以為傅衡對我多有惦記,便將這事安在了我的頭上,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
初時因我是老夫人屋裡的丫鬟,她尚且有所顧忌。
可月餘後,她查出有孕,竟以胃口不佳,而傅衡曾誇過我廚藝無雙為由,要將我要過去。
傅衡身處戰場危機四伏,不知有沒有命回來,她懷著的又是國公府獨苗,老夫人沒法拒絕,便同意了。
從此,我被日日磋磨,仿佛身處地獄。
白日裡伺候她衣食住行,必須親力親為還被處處挑剔苛責,非打即罵。
晚上她說身體不適,要我徹夜按摩捶揉,片刻不得歇息。
不過短短數月,我身形佝偻,蒼老憔悴得不成樣子。
我隻是個丫鬟,哪怕深得老夫人喜歡,也無法和徐若離抗衡。
我無數次想著,幹脆和徐若離同歸於盡吧。
可老夫人於我有恩,我不願讓她為難,便隻生生忍著。
隻盼著身契期滿,便可離府重獲新生。
誰知,離開前一晚,徐若離借還我身契為由,逼著我喝下她所謂的送行酒。
那酒中下了藥。
再醒來時,我衣衫不整躺在陌生男人的懷裡,被徐若離帶人抓了個正著。
她說我與人私通,穢亂內宅,堵了我的嘴,下令將我杖斃。
我無處申冤,被亂棍加身。
臨S前,有下人來報,說是老夫人過來了。
老夫人是我得知徐若離找我後,擔心有詐,以防萬一求了交好的丫鬟叫來的,可她來晚了。
看到的是我奄奄一息、破敗不堪的身體。
老夫人大怒,要嚴懲徐若離。
徐若離卻捧著肚子,制造出被我衝撞落胎的假象。
「祖母,我知道綠嫵在您身邊伺候多年,您心疼她。往日她仗著您的寵愛,對我多有不敬,我都看在您的面子上忍了。可這次她竟在我院內和人私通,穢亂內宅,還在被發現後不知悔改對我大打出手,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啊!」
她滿面悲愴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淚如雨下。
「隻是可憐您尚未出世的曾孫,卻是沒有機會見到這人世間了。」
話音剛落,她身下便有嫣紅的鮮血湧出,坐實了她對我的汙蔑。
老夫人氣怒交加,當場昏厥。
無人再為我做主。
院內剩下的人,都是徐若離的心腹,這事被添油加醋傳了出去。
她是慈善仁和、體恤下人的賢婦,被眾人稱贊。
我卻成了欺上瞞下、不知分寸的跋扈惡奴,被罵S有餘辜。
事後,趁著老夫人尚未清醒,徐若離下令將我的破敗的身體扔去了亂葬崗,被野狗啃噬,屍骨無存。
想起那刻骨噬心之痛,我整個人一個激靈。
正對上老夫人探究的雙眸。
我掐了掐掌心,深吸一口氣,裝出羞赧無措的模樣。
垂下眼眸,俯首長拜。
「多謝老夫人抬愛,能服侍公子,乃綠嫵之幸。」
這一次,我不會給徐若離嫁入傅國公府的機會。
前世的仇,我也會親手討回!
4
答應給傅衡做妾後,老夫人很是欣喜,當場給傅衡傳書,讓他速歸。
又安排人大肆採買,準備納妾事宜。
府內張燈結彩,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我不解,隻是丫鬟抬房,尋常人家根本不會重視,老夫人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老夫人卻說,出嫁是女人一生中很重要的事,不說盡善盡美,也要誠心以對。
她為我安排的一應用具,也全都用了心思。
沒有違制,卻暗藏心機,不仔細看,怕是會以為要娶的是正頭娘子。
我心中感激萬分,卻又有些惶恐,總覺得太過出格。
可老夫人猶不滿意,又為我安排了獨立的院落,領著趙嬤嬤等人親自幫我打掃歸置。
本是其樂融融,載興而去。
誰知在路過湖心亭旁邊的假山時,聽到有丫鬟碎嘴。
「也不知綠嫵那個賤蹄子給老夫人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要幫公子納她為妾!公子都要娶妻的年紀了,要是被那些世家貴女知道院內已有了通房妾室,還是個背靠老夫人的,誰還願意嫁進來?」
「就是,要我說老夫人真是老糊塗了,納妾也就算了,她還大張旗鼓地納,生怕別人不知道綠嫵這個賤人多有臉面一樣。殊不知,旁人都笑話我們傅國公府沒有規矩,真是丟S人了。」
老夫人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
她淡淡瞥了趙嬤嬤一眼,趙嬤嬤冷著臉將那兩個丫鬟從假山後揪了出來。
竟還是熟識的。
負責傅衡院裡灑掃的紅杏和春桃。
兩人平常對我畢恭畢敬,沒承想人後,竟是這副德行。
趙嬤嬤拿出用來打掃的器具劈頭蓋臉打了兩人一通。
「非議主子,實乃大忌,你們是不要命了不成?」
兩人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卻不敢躲閃,隻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夫人饒命,奴婢實在不敢非議主子,隻是聽到外人議論,關心則切,才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還望老夫人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分上,饒奴婢一命啊!」
兩人咬S了是為了國公府的聲譽著想,將頭磕得砰砰響。
如此僵持,實在不妥。
我行至兩人身前,目光沉靜:「既是聽到外人議論,那是何人議論?」
兩人不說,隻推託是外面人都在議論。
我便追問:「哪怕所有人都在議論,那你們總有個聽到的時機,是何時、何日、於何處?議論的人是男是女,穿何衣衫?是何裝扮?若是連這都說不出,那難保不是你們蓄意捏造以此構陷攀誣主家!其罪當誅!」
兩人嚇壞了,在連番逼問下,終於吐露出了實情。
「是、是個丫鬟說的,我們不認識她。可她離開時,是跟著徐尚書府的馬車走的,還衝著裡面喊,二、二小姐……」
徐尚書家的二小姐。
徐若離。
她竟先一步對我出了手。
看來,她對傅衡還真是志在必得。
得知傅衡要納妾,便坐不住了,妄想用流言將這件事攪黃。
可她此舉,卻也將把柄送至了我手中。
那就不要怪我,斷了她的路!
5
交代了始末,紅杏和春桃便被帶了下去。
可眾人終究被擾了興致。
下人們不敢言說,隻垂頭跟在後面。
老夫人卻是陰沉著一張臉,再也沒了笑模樣。
行走間,目光間或落在我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曾在老夫人房內伺候了十年,又怎會不知她在想什麼?
我福了福身:「紅杏和春桃非議主子確實不對,可她們有一句話卻沒說錯,公子如今尚未娶妻,府裡卻大張旗鼓地給他納妾,確實有些不妥,不若此事暫緩?」
自傅衡的父親戰S沙場,母親又以S殉情後,傅國公府便日漸衰微。
他們夫婦倆性情耿直,一心忠於聖上,曾經得罪了不少同僚和宗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