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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伸手挽著她的胳膊,輕晃了晃:「老夫人您做主就好。」


 


老夫人斜睨了我一眼,並不回應我的撒嬌,聲音十分冷漠,仿佛公事公辦。


「那就下個月初八吧,雖然日子趕了點,但前頭也準備了一些東西,親眷又都在京城,來得及。哦對了,雖然我知道你是孤女,可還是要例行問一問,你娘家可有什麼親戚?我這就派人快馬加鞭派人請過來。」


 


我慌忙搖頭:「沒了,我及笄那年曾託人回老家看過,說是發了一場大水,都S了。」


 


聽說是在山上躲洪水時發生了意外。


 


而我娘由鄉親們幫忙葬在了高高的山頭,墳墓倒是完好無損。


 


我尋思著等成了親有時間了,我得去把我娘的墳遷過來,省得跟那群遭汙的人長眠在一個地界,擾了她的清靜。


 


老夫人一怔,神情緩和了些許,剛想要開口安慰我,卻見我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那安慰的話便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淡淡拍開我的手,留下一句「那你就安心待嫁吧」便帶著趙嬤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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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態度太過奇怪,我忍不住往前追了幾步。


 


正聽見趙嬤嬤問:「老夫人您心裡明明很開心,怎麼還冷臉對綠嫵姑娘?不怕她跟您生分?」


 


老夫人笑著說:「你這個老貨知道什麼?綠嫵孝順,我這麼對她,她會想方設法讓我開心。那如何才能讓我開心?自然是讓我早早抱上大胖曾孫啊。」


 


趙嬤嬤:「……您還真是老謀深算。」


 


我:「……」


 


傅國公府一脈單傳,且現在又隻有傅衡這麼一個獨苗,我也能理解老夫人的心情。可這大胖曾孫,也不是想生就能生啊!


 


我抹了把臉,轉頭將這事告知了傅衡。


 


「萬一我生不出大胖曾孫怎麼辦?老夫人是不是要失望了?」


 


傅衡失笑:「那就抱養,聖上再讓我辦差時,我帶你一起出去。等個一年半載再回來,到時直接帶回來個大胖小子,祖母不會多想的。」


 


我:「……」


 


你還真是你祖母的好大孫!


 


14


 


婚期就這麼定了下來。


 


傅國公府比前段日子要納妾時還要忙碌,熱鬧。


 


我尋機買通了一些乞丐、茶樓的說書人,將之前的納妾版本的流言添油加醋,變了幾變。


 


於是,滿京城重新起了新的流言。


 


「前些日子傅國公府要納妾那事你知道不?聽說根本不是那回事!人家壓根不是納妾,是要娶妻才大張旗鼓的。不過就是新嫁娘的身份低了一點,旁人不信是娶妻,才傳成了納妾。」


 


「嘖嘖,這你可就落伍了,我可聽說了最新版本。是有大官家的嫡女看上了傅國公,不滿他娶一個孤女,故意散播的流言要糟踐傅國公府的名聲!」


 


「啊?是哪家嫡女這麼不要臉啊?她是沒有男人要嫁不出去嗎?人家都要娶妻了關她什麼事啊?憑什麼插在裡面攪和啊?」


 


「聽說是正二品大員家裡的,這事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你可不要亂說。」


 


我和傅衡喬裝坐在茶樓的大廳,聽著旁邊人來來回回幾撥人都討論著相似的話,差點要笑出聲來。


 


照這個趨勢,牽扯出徐若離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畢竟,大雍朝正二品官員就那麼幾個,家裡又有適齡待嫁嫡女的,可就更少了。


 


傅衡一臉寵溺地看著我。


 


「如此,可滿意了?」


 


我往周圍掃視了一圈,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還不行,我得確保這話能傳到徐若離耳朵裡。」


 


如此,她才會氣急敗壞,生出事端,我才能見招拆招報仇雪恨!


 


不然她一直龜縮在徐家和我沒有交集,我又不能直接衝進徐家把人砍了。


 


傅衡有些意外地看著我,我卻坦坦蕩蕩,絲毫沒有隱瞞自己對徐若離的厭惡。


 


夫妻一體,我的仇自然也是他的仇。


 


總不能讓他作壁上觀吧?


 


傅衡了然,不知怎的紅了眼眶。


 


他倏爾一笑,伸手做了個我看不懂的奇怪手勢。


 


過了一會,有個粗衣男子路過,低聲說了一句話。


 


「盯的人目前在滿玉樓天字三號包廂。」


 


我不明所以,傅衡卻結了茶錢,將我帶到了滿玉樓天字二號包廂。


 


然後,我聽到了隔壁徐若離破防的聲音。


 


她在和雙喜抱怨。


 


「賤人,一定是綠嫵這個賤人傳的流言!搶我看上的男人也就算了,竟還如此辱我名聲,她以為她是誰?


 


「不過一個婢女而已,以為定了婚期便能得嫁高門?做夢!等著吧,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那咬牙切齒的聲音裡滿是S氣,怕是對我起了S心。


 


如此也好。


 


那就看看,這一次,誰能活到最後。


 


15


 


得知徐若離果然有後手,我便央著傅衡給我指了幾個人手。


 


我讓他們全天十二個時辰不停歇地跟著徐若離,她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都要一一回稟。


 


本以為那邊很快就會有消息,沒想到先有動靜的,是我這邊。


 


青菊、紫萱、藍楹她們先後悄悄找到我,說她們出府採買的時候,徐若離派人盯上了她們。


 


青菊有個瞎眼的老娘臥病在床,紫宣有個好賭不成器的爹,而藍楹的弟弟在老家讀書科考,當地統管的官員是徐尚書的門生。


 


徐若離利用她們的家人,握著把柄對她們威逼利誘,讓她們幫她辦事。


 


但由於事情未成,她們並不知具體計劃,隻知要聽命行事,所以告知我時,隻是囑咐我當心。


 


我心頭感動得一塌糊塗,問她們為何幫我,她們的家人又該怎麼辦?


 


青菊眼眶微紅:「渾說什麼?難道你不是我們的家人?我們很小就進了國公府,老夫人和公子對我們有多好,你對我們有多好,我們都看在眼中,又豈會因你即將成為主子而心生不甘背棄你?那不成了畜生?至於家人,難不成你還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我心中卻羞愧得厲害。


 


因為我並沒有她們說的那般好。


 


前世徐若離為了掌控國公府,一直在尋找借口清理原有的人,然後換上她自己的人。


 


我記得青菊因為偷東西被發賣青樓,紫萱因說錯話被拔了舌頭,藍楹因長得好看賜給了她身邊酗酒的護衛毒打至S。


 


她們曾找到我,說自己是冤枉的,讓我救救她們。


 


可那時的我無力自保,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在如花的年紀,枯萎衰敗。


 


沒想到重來一次,她們還是願意相信我。


 


這一次,我絕對不辜負她們的信任。


 


甚至冥冥中,我生出了一種宿命感。


 


前世徐若離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身份卑微,害S我們也認為是我們罪有應得。


 


可今生,她注定S在曾經看不起的我們手中。


 


她造的孽,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


 


整理好思緒後,我讓她們和徐若離虛與委蛇,套出計劃。


 


然後將這事告知了傅衡。


 


他是國公爺,府內下人以及家人的安危,他理應維護。


 


傅衡卻說,我是未來國公府主母,這也是我的職責。


 


他幫助我調動人手,在不被外人發現的情況下,將幾人的家人嚴密保護了起來。


 


如此過了半月,婚期臨近時,當初安排去盯梢的下人來報,徐若離那邊有動作了。


 


徐尚書得知了坊間流言和徐若離有關,覺得太過丟人現眼,火速為她定了一門親事。男方是徐夫人娘家那邊的人,雖出身寒門,卻也年少有為。


 


徐若離沒有拒絕,隻提出了一個要求,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和我的婚期是同一天。


 


我幾乎立刻意識到她大抵是想在送嫁上動手腳。


 


大雍朝女子出嫁不僅有納採、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等規矩,還有個習俗。


 


女子出嫁前一晚,需要祭祀祈福。


 


可選自家宗廟,準備好酒水糕點等,祈求祖宗保佑,婚姻幸福美滿。


 


也可親自前往附近的寺廟上香供奉,請求僧侶幫忙誦經,請求神佛賜福。


 


我沒有親人在世,祖先亦不在京城,所以隻能去附近寺廟,而京郊最有名的,便是天龍寺。


 


所以,徐若離應該是打算在那裡動手。


 


稟報的人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我的部分猜測。


 


徐若離安排人買通了匪徒和一些僧侶,打算在天龍寺內來一出李代桃僵。


 


她替換我乘坐我的馬車回到傅國公府待嫁,讓我乘坐她的轎子回京,然後在半途被劫匪所擄。


 


被劫匪凌虐致S,這便是她為我安排的結局。


 


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又在轉瞬間想通了事情關鍵。


 


怪不得要收買青菊她們。


 


從天龍寺祈福回來定然天色已晚,在拜堂前我又不能和傅衡見面,所以若是我身邊的人都幫忙掩護,她再喬裝打扮,還是能瞞過去的。


 


隻是如今既已被我知曉,那獵戶和獵物的位置,便要換一換了。


 


安排給我的結局,也該讓她親自嘗一嘗。


 


16


 


初七,成親前一天。


 


我如約去了天龍寺。


 


負責接待的僧人給我們安排了休息的廂房後,便帶著我去了誦經祈福的地方。


 


我很虔誠地跪在地上,祈求滿天神佛保佑。


 


願山河清明,河清海晏,善惡終有報。


 


陣陣誦經聲中,香火明明滅滅。


 


一轉眼,到了飧食時分。


 


紫萱扶著我回了廂房,青菊端了寺裡備好的齋飯過來。


 


我餘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僧人一直悄悄打量著這邊的動靜。


 


想來,他便是徐若離的眼線。


 


如此,我便演了一場戲,假裝齋飯中下了藥,吃完後不久,便昏昏欲睡趴在了桌上。


 


殊不知齋飯早已被傅衡暗中安排的人調換。


 


如此做戲不過是為了麻痺徐若離,讓她心神放松,吃下她為我準備的加了藥的飯菜。


 


她果然上當,暈了過去。


 


而她身邊陪同的人, 也被我和傅衡策反了一人,是接替雙喜的貼身大丫鬟。在她的幫助下,後面青菊幾人將我攙扶進徐若離的屋子李代桃僵的戲碼,隻是做做樣子。


 


最後進了徐若離轎子的人,還是她自己。


 


我回到傅國公府的時候,聽聞她已經被劫匪擄走。


 


我覺得萬分暢快,派人打聽了下徐尚書府的動靜,隨時準備攔截他們救人。


 


沒承想, 徐府竟沒任何丟了嫡女的風聲傳出。


 


聽聞他們尋借口杖斃了府內的幾個丫鬟,然後讓不受寵的庶女徐三小姐頂替了徐若離成親。


 


我覺得匪夷所思,在拜完堂喝完合卺酒後,拉著傅衡追問:「這徐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徐若離不是嫡女嗎?怎麼好像不太受寵的樣子?人丟了竟然沒人找?」


 


傅衡有些無奈地回答:「現任徐夫人是繼室。」


 


原來如此,怪不得上次見徐夫人,感覺她和徐若離之間怪怪的。


 


我若有所思,傅衡卻俯首緩緩靠近我。


 


他看我的眸光十分灼熱,裡面仿佛燃燒著兩團火焰,讓我微微一愣。


 


「你、你怎麼這麼看我?」


 


傅衡眸光晦暗, 眼底情緒翻滾得厲害。


 


傅衡曾說過,他已有心上人,我不願插入兩人之間,平白惹人厭煩。


 


「(被」「我已經解決了你的疑問,那接下來,你是不是該滿足我了?」


 


他話中暗示意味太過明顯, 我忍不住臉紅心跳, 渾身癱軟, 想起那畫冊子上不可思議的姿勢,我有些害怕即將發生的事情, 試圖轉移話題。


 


「也不知徐若……」


 


話還沒說完, 傅衡的手指順勢探入了我的口中。


 


「唔……」剩餘的話被我含糊不清地吞咽了下去。


 


「今晚是屬於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不想聽到別人的名字。」傅衡如是說著。


 


明明他作怪的手指動個不停, 我吞咽不及,根本沒有機會再開口說一句話。


 


我嬌嗔著瞥了他一眼,用舌抵著, 想讓他把手拿開。


 


他拿開了, 卻勾起了一縷銀絲。


 


傅衡的眸光越發晦暗, 終於忍不住將我扔在床上, 傾身覆了上來。


 


芙蓉帳暖, 春宵苦短。


 


屬於我們的夜,才剛剛開始。


 


後記


 


傅衡奉命剿匪, 攻破常年盤踞在雲蒙山的匪寨時,發現了徐若離的屍體。


 


她已斷氣多時,渾身上下, 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有人指認, 說她是徐尚書家的二小姐,傅衡便例行公事派人去問了一聲。


 


沒承想徐家不認,說二小姐早已出嫁, 如今已有身孕, 正在夫家養身,讓外人莫要胡言。


 


傅衡了然,冷漠地瞥了一眼破敗的徐若離, 讓人連同匪徒的屍體一起,扔去了亂葬崗。


 


她終是步了我前世的後塵。


 


被野狗啃噬,屍骨無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