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離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
她低下頭躲開老夫人的打量,裝出了一副羞赧無措的樣子。
可我知道,這隻是表象。
她接下來一定會將荷包栽贓到傅衡頭上,借此讓老夫人誤會兩人早已私相授受。
和前世的手段如出一轍。
真是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10
我輕咳一聲,打斷了眾人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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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緩步走進正堂,看著徐若離似笑非笑。
「倒是巧了,徐姑娘的荷包和我日前不小心弄丟的一模一樣。」
徐若離一怔。
沒等她辯駁,我又道:「我所繡制荷包皆為雙面刺繡,獨一無二。比如徐姑娘佩戴這個,正面是雪中寒梅,背面卻是漫山桃花。不知徐姑娘可否展示一下?」
徐若離臉上紅暈退卻。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她不得不將荷包翻轉,慢慢露出了背面的桃花繁簇。
眾人驚詫,她卻咬牙堅持自己的荷包是友人所贈,並非撿來。
「至於為什麼一模一樣,也許綠嫵姑娘心裡是清楚的。」
她反應倒是迅速,將問題又踢給了我。
我挑眉輕笑:「我曾是婢女,所繡制荷包老夫人和公子皆有。如今老夫人在上,並不知曉,所以,你其實是想說,這荷包是公子送你的?」
徐若離沒想到我會直接挑明,有些錯愕。
可此時我已經把話說到這兒,她若再不給出說法,以後可就沒有機會了。
所以,對上老夫人探究的視線,她輕咬貝齒,裝出了委屈的樣子。
「確實是傅國公所贈。月前賞花宴偶遇,我們一見如故,臨別前他將荷包贈與我。我覺得與禮不合,他卻堅持,還說這是他的心意,望我珍惜……」
所有人都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
無非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覺得與禮不合,卻耐不住君子纏磨。
仗著傅衡不在,她倒是能信口胡謅。
我冷哼一聲,打算直接戳穿她的謊言。
沒想到下一秒——
門外傳來清朗溫潤的男子聲音。
「這位小姐說笑了,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曉,又如何會贈你荷包?」
徐若離的身子陡然僵硬。
我不可置信地回頭,正對上傅衡清俊的眉眼。
他身姿颀長,不過幾步,便走到了我身邊。
深不見底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衝著老夫人行禮。
此時,徐若離也反應了過來,臉色慘白得厲害。
她淚盈於睫,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衝著傅衡哀求。
「傅衡你忘了嗎?月前的賞花宴我們見過,曾吟詩作對來著?」
傅衡眉目疏淡,神情微訝。
「原來是你,可我們何時吟詩作對了?不是你拿著閨中詩詞假借請教之名向我傳情,而我不假辭色嗎?」
這話相當於是將徐若離的臉扔在地上踩了。
徐夫人不明所以,小聲詢問著情況。
「徐若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跟你說得不一樣?」
徐若離卻不回話,而是一臉倔強地看著傅衡。
「你明明說過,女子名聲大過天,會幫我保密的,怎能言而無信!」
傅衡聞言一聲嗤笑,語氣厭惡。
「那時我可不知,你竟厚顏無恥到拿撿的荷包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若是被你得逞,來日我回來澄清,是不是就成了始亂終棄?那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徐若離身形一顫,眼淚撲簌撲簌成串落了下來。
徐夫人聽明了緣由,覺得丟人,慌忙道歉請辭,將人連拖帶拽拉出了正堂。
行至好遠,還能聽到她的數落。
「人根本沒看上你,你卻說是兩情相悅讓我幫你說和,我的老臉算是被你給你丟盡了!回去我定要告訴你爹,罰你跪在祠堂好好反省!」
徐若離回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滿腦子都是傅衡怎會在此時歸來。
老夫人傳去的信也不知他看到了沒有?
那他是什麼反應?
我悄悄抬眸去看,卻發現老夫人不知何時已帶著人離開。
偌大的正堂裡,隻餘我二人。
而傅衡,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那清淺的雙眸,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讓我心如擂鼓。
我張了張嘴,隻覺嗓子緊澀喑啞。
「公子,老夫人想將我許給你為妾……」
傅衡舒展衣袖,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啜飲著。
「可準備好了納妾文書?」
我一愣,搖了搖頭。
「尚未。」
傅衡長睫顫動,淡淡一笑。
「那便不用準備了,我不會納你為妾。」
11
我沒想過傅衡會不願意。
畢竟前世,他曾質問我為何會拒絕老夫人。
所以乍然聽到他的話,我恍惚了好久。
可反應過來後,卻覺得這樣也好。我已是自由身,等報了徐若離之仇,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可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悵然若失。
天色暗下來後,我依照傅衡的習慣幫他準備了熱水沐浴。
躊躇好久,竟還是問出了那句為何?
傅衡寬衣的手一頓,一本正經地回復我。
「妾室扶正太過艱難,不若直接聘你為妻,與我舉案齊眉,幫我料理中饋。」
我猛地抬起了雙眸,不可置信地看著傅衡。
他竟是打的這個主意嗎?
心中有歡喜慢慢湧出,可下一秒,我想起了老夫人。
她還想幫傅衡尋一門得力的姻親,又怎會同意我這個孤女做孫媳?
老夫人於我有恩。我幼時被賣入傻子家做丫鬟,因為拒絕傻子的無理要求,被打得奄奄一息,是老夫人恰好路過救了我。她將我帶回了國公府,雖名為奴婢,卻請了人教我讀書識字、琴棋書畫、女紅手藝。她說隻有我會得多,以後才能為她創造更好的價值。
可我無意中聽到她和趙嬤嬤的談話。
她說我還是個小丫頭,比衡兒小不了幾歲,應是在父母懷中撒歡的年紀,卻和衡兒一樣命苦,要孤身扛起一切。她實在不忍心看我隻能為奴為婢蹉跎一生,她想讓我多學點東西,哪怕以後發生什麼意外,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安享餘生。
她如此為我著想,我又怎能做出讓她傷心之事?
我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誰知傅衡聽到後,喟嘆一聲,將我攬在了懷中。
我從未與傅衡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慌忙伸出雙手推拒。
卻不小心摸到勁瘦的腰肢。
觸感細膩光滑,溫潤如玉。
我嚇壞了,陡然縮回了手。
傅衡卻又將我的手拉了回去,一字一句地解釋。
「傅家軍勢大,父親S後聖上便有意收回兵權,可最後卻力排眾議讓我襲爵,你道是為何?」
我懵懂搖頭。
傅衡攏了攏我兩鬢的碎發,又輕點了下我的鼻尖,才正色道:
「是因為我用自己的行動向聖上表明,我會做一個孤臣,做他手中最鋒利的刀。
「若我這個孤臣又背棄諾言選擇世家貴族的女子聯姻,牽扯上絲絲縷縷的姻親關系,那你猜聖上會不會對我心生猜忌?」
我陡然想起,前世他和徐若離的親事雖得了聖上贊譽,可新婚第二日他就被聖上扔去了北疆,自此杳無音信。
難道,那不是巧合?
而是,聖上的警告?
12
我有些心有餘悸,緊緊抓著傅衡敞開的裡衣。
傅衡垂眸瞄了一眼,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祖母那裡我會說明,你不用擔心,安心待嫁就行了。」
說話間,呼吸噴灑在我的頸側,熱熱的,痒痒的,不自覺渾身戰慄。
我有些羞窘地白了傅衡一眼,示意他收斂一點。
殊不知我雙頰緋紅,眼波流轉,讓他陡然沉下了眼眸。
他定定看著我,突然伸出一隻手扣在我腦後,俯首對著我微張的唇吻了下來。
他貪婪地巡視著每一寸領地,引著我和他一起追逐、沉淪。
這感覺太過陌生,我隻覺臉紅心熱,大腦一片混沌。
直到身前一涼,發現他正埋首於此時,我心頭一顫,猛地伸手推開了他。
……沒推動。
我渾身癱軟,根本沒有半點力氣,若非他有力的臂膀禁錮著我的腰肢,怕是早就滑到地上了。
傅衡察覺到了我的抗拒。
平復了下急促的呼吸,微微抬眸。
眼底是尚未退卻的情欲,臉上卻是極致的隱忍,矛盾卻又有致命的吸引力,讓人心驚肉跳。
我無措地偏過頭,想要岔開話題。
誰知一開口,卻問出了被我深埋心底的疑問。
「你曾說要為心上人守身如玉……」
那我是你的心上人嗎?
那你之前對徐若離的誇贊,又是怎麼回事?
前世洞房花燭夜,你碰她了嗎?
後面的話我沒說出口,總覺得太過矯情和無理取鬧。
傅衡卻好似聽懂了。
他用大拇指輕輕抹掉我唇角的水漬,笑著解釋。
「朋友說想確定姑娘是否對我有意,得看她會不會吃醋。我說要為心上人守身如玉,自然是真心的。可你聽後卻沒什麼反應,我有些挫敗。隔天又想逗你,但我不認識什麼娘子,情急之下便借用了徐若離的名頭,沒想到讓你誤會了,還差點釀成大錯,都是我的錯。」
他動作一頓,漆黑的眼眸微微亮起。
「不過,你如今這麼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吃醋了,你也對我有意?」
「我……」
我不知他會如此反問,滿目羞窘,張了張口,不知如何表述。
他卻又吻了上來。
未盡的話語被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裡。
我們唇齒交纏,互相嬉戲。
仿佛再也分不開彼此。
13
那天並未進行到最後。
青菊敲門問是否要添熱水,打斷了我們的動作。
我十分難為情,慌忙攏好自己的衣服奪門而出,卻正對上青菊打趣的視線。
她朝我擠眉弄眼,誇張地做著表情。
「注意分寸!」
雖未發出聲音,我卻從口型辨認出了她要說什麼,更覺羞S個人。
以至於我躲在自己的房間,兩天沒敢出門。
沒想到第三日的傍晚,老夫人過來了。
她眼眶微紅,有些不自然地對我說:「衡兒將他的心意和處境都告訴我了,我也知道你們倆兩情相悅,今天就是過來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成婚?」
我猛地瞪大了雙眼。
不過才短短兩天,傅衡竟然已經說服老夫人了?他動作這麼快的嗎?
老夫人掃了我一眼,見我杏眼圓睜,眉眼錯愕,唇角緩緩勾起。
卻又迅速抿上。
「你們的八字我也拿去測算了,說是天作之合。雖然會經歷一些坎坷,但已前塵盡消,今生定會幸福美滿。皇歷我也查過了,下個月初八、下下個月二十都是百年難遇的好日子,你看你更傾向於哪個?」
我驚詫地看向老夫人。
原來不是傅衡動作快,而是祖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