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青山翠綠,沒有一點地獄該有的樣子。
這是紅耳朵為我改造的,我說我不大喜歡地獄那樣沉悶壓抑的環境。
於是霧林藍水、疊嶂山巒就這麼出現在我面前。
似乎就算我要天上月,他也會想盡辦法給我弄來。
我感受著身上那具強大的殼子,也不知他耗費了多少心血鑄成。
【有什麼辦法可以克制天虞對萬物的吸納?】
系統:【要有一人,心甘情願地獻祭,而非被迫。】
不知哪兒起了風,飄來陣陣芳草清香。
【那我再為他做最後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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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耳朵最近似乎有些忙。
但他不告訴我他在忙什麼。
隻是教導我要如何統領手下,如何擺出威嚴的姿態讓一眾人信服,還急著要將能量都融進我體內。
我再次拒絕了他把自己能量灌進我體內的舉動。
「巧巧,你聽我一次。」
「我不需要那麼多能量,滿格是一萬,我有了好幾千,已經夠了。」
「不夠,你需要強大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你。」
「為什麼?你給我了,那你呢?」
紅耳朵沉默著,隻是手上動作不停,執意要強行灌輸。
我的淚珠子忽然啪嗒掉了幾顆。
紅耳朵忙停下,顫著睫毛,抬手拂去我的眼淚。
我被一把拉進他寬厚的懷裡。
「好了,這事以後再說,你不想,那就不要。」
他好似永遠對我無條件包容。
「紅耳朵,你不準離開我。」
紅耳朵將頭埋進我的頸側,低聲承諾:
「我不會的。」
我不要你離開,也不要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我。
因為我才是應該離開的那個,待我事成,你隻需要重新做回那個萬人之上的地獄領主,受人尊敬,被人膜拜。
12
這日山頭風光好,枝條翩翩蝴蝶紛飛,我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這幾日全城氣壓都極低,大家心照不宣地等待那一天來臨。
難得有這樣好的天氣,我便拉著紅耳朵上山踩青。
「巧巧,抱歉我今日不能陪你……等再過幾日,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好不好?」
紅耳朵低頭朝我耳語,聲調柔和飽含歉意,指尖摩挲著我一縷青絲,又在我頸肩蹭了蹭,滿是留戀。
他慢慢轉身,又恢復那副狂傲無邊的模樣,前邊跪著一眾猛將,等待他的施號發令。
「好吧。」
我雖有些失落,但知他無法抽身,一眾將士還在等他。
我獨自走過這片山頭,它陪我和紅耳朵看盡秋冬更迭,夏蟲春花。
要是能把這座山一並帶走就好了。
從前我會害怕被這座綿延不斷的大山阻絕,而看不到這個世界的廣闊。
但現在隻要思及與它分割,我便會萬般不適,沒了它的護佑,我將會是最不習慣的那個。
人一旦形成某種習慣,若再脫離,面臨的隻有惶恐。
都說圍城外的人想進來,城裡的人想出去。
反之卻也成立。
城外的人不敢進這看似野蠻的地獄,城裡的我不想離開,無法適應沒有他的生活。
13
入夜微涼,月華瑟瑟。
「巧巧,我知你還未睡。」
「白日裡你黏人得緊,這會兒我好不容易抽開身回來,又被你嫌棄……」
我揉了揉他的臉,手上微微帶了力道:
「孩子S了你奶來了,我要睡了你抱上來了。」
「白日裡那會兒是真有急事。」
「嗯,我知道的。」
「巧巧今日為何如此黏我?反倒叫人不習慣。」
我低下頭,輕輕說:
「沒什麼,就想你再多陪陪我,我想再好好聞聞你身上的味道。」
紅耳朵眉頭略皺,握住我的大手力道緊了幾分:
「巧巧,這幾日你不太對勁。」
我重新抬起頭,換上一副俏皮神色:
「是哦,你這幾日忙,心眼也大了。再不仔細打點財政,我都要把你的金庫搬空啦!」
紅耳朵沉默著不接話茬,罕見地沒有捧場。
完了,完了,再被他盯下去,我就要哭了。
「紅耳朵,你看我幹嘛……今晚是想跟我玩點不一樣的嗎?」
說著我指尖扯下他的衣帶,眼送秋波望向他。
紅耳朵呼出一口氣,緊接著將我打橫抱起。
緊接著陣陣晚風掠過耳側,我閉著眼,這家伙該不會給我幹國外搞野戰吧?
「你為何閉眼?」
「不敢面對……」
我扭捏著身體,臉上嬌羞。
「……」
我被輕柔地放在某人腿上,身後依偎著熟悉的胸膛。
要是他待會兒跟我玩強制愛,我今日跟那大驢出去正好帶了繩子;如果他想要女上……那也不是不行……
我哼哼唧唧地閉眼噘嘴等著吻落下,還怪不好意思的。
怎麼半天沒動靜?
我快速睜開眼,就見紅耳朵眼底含笑看著我,一臉欠揍。
也不知他就這樣看了多久!
「你……」
正要說話,嘴巴又被他堵上了。
一吻纏綿後,我才好好打量周圍。
這竟然是在我白日裡說想來的那片山頭。
沒想到夜晚也如此風光別致,月亮皎潔明亮,就掛在眼邊似的。
迎著徐徐的湖風,紅耳朵緩緩開口:
「後天我有事兒,可能出去一陣,你乖乖等我回來,別亂出去逛。」
「有什麼想玩的,都等到我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好嗎?」
鼻頭有些發酸,這傻大個,還以為自己瞞我瞞得很好呢。
「嗯。」
一陣無言,我們緊緊依靠彼此,似乎都想努力記下這段靜謐溫存的時光。
湖面上波光粼粼,數不清的小光點在浮動,一如我的心事,惆悵無處宣泄。
「紅耳朵,我好像還沒說過我喜歡你。」
「你這麼說,我好像也沒。」
「你說過的,我倆前幾天在床上你還說了呢,說了好幾句!」
「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話一句都不能信!!你當時說的難道都是假話嗎??」
我張牙舞爪撲向他。
紅耳朵雙手接住我,隨後有些手足無措,撓了撓鼻尖。
「我……」
那雙眼睛眨巴眨巴,像隻等待主人愛撫的小狗,拽不了一點。
「我喜歡你,紅耳朵,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最後一遍,我是湊近他心口說的。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啦!你得給我好好記住哦,一輩子也不能忘。」
紅耳朵怔了怔,在月光隱約的照射下,我好似看見他臉又紅起來了。
「我有些難受。」
「怎麼了?」
我立馬關切問道。
「感覺身體裡有塊肉在叫喊,想給你再做一具強身……」
「……」
我兩根手指夾住他的嘴唇,制止他接下來血腥的發言。
他把我的手拿開握住:
「我愛你,巧巧。」
亮亮的眼睛,盛滿了我。
14
天S的,這天虞到底藏在哪個旮旯角裡啊?
我隔日便起床尋找起了天虞,我得趕在紅耳朵和他碰面前就將自己獻祭,誰知這麼難找。
系統:【您要不然先歇歇,不然天虞還沒找到,您就先累歇菜了……】
【呸呸呸!】
靠,難道獻祭也有門檻,首先就要排除體能正常的普通人?
我看著已經爬過的數座山,席地而躺。
【系統,你確定是這個方向?】
系統:【應該沒錯啊……我看別的系統都這麼帶路的。】
【你等會兒,別的系統?那些個系統和你是在同一個世界裡嗎?】
我猛然坐起。
系統聲音弱了下去:【不是……】
【哈哈,這個系統還挺幽默哈。】
我幹巴巴笑兩聲,無語地躺了回去。
算了,隨緣找吧,心誠則靈。
相信以我這般真誠想要獻祭自己的心,一定能打動天虞,讓它自己找到我。
很快日至正中,一個雪白的小雪球蛄蛹著滾過來。
我沒有放在心上,但系統迅速亮起了紅色警報。
系統:【有危險!】
我環顧四周,警覺地掏出了鐮刀。
雪球立馬被震得滾出兩裡地。
啊?就這?
「噸噸噸——」
它又滾回來了。
「你該不會就是天虞吧?」
小雪球緩緩點了點頭。
哈?玩兒呢?這麼可愛,S傷力怎麼看都沒有紅耳朵大啊。
我蹲下身與它打起商量:
「那個,我要獻祭一下哈,您這邊看看什麼時候有空就先把我吃一下子,完事兒您就別再出來打擾大家就行——」
我話沒說完,小雪球突然張大嘴,我眼前平地矗起一棟樓高的大雪堆。
我呆愣在原地,手裡差點握不住鐮刀。
合理,這下合理了。
「我感應到你了,所以來到了你身邊。」
「你是第一個自願獻祭的年輕人。」
「你可想仔細了,這一口下去,得遭受筋骨斷裂之痛,烈火焚, 寒雪凍……」
「此後元神聚散, 飄散在宇宙裂隙, 永世輪回。」
「也就是說,我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是的。」
稚嫩的童聲好似對我的命運一錘定音。
「……來吧。」
反正爛命一條就是幹, 回去也是繼續上班當牛馬。
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驟然響起。
眼前忽然一片虛幻,疼痛一瞬間爬滿全身, 我的意識開始渙散。
往事如走馬燈回放, 一帧帧都是我對世間最後的眷戀。
不……不要……不要奪走我的記憶……
皮肉之痛痛不過此刻的剜心?之苦。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
緊接著有雙手帶著炙熱的溫度向我靠近,火源源不斷, 似乎想要將整座雪山融化。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神智, 將那雙飛蛾撲火的手推了出去。
什麼人在呢喃著我的名字……
聲音好熟悉。
熟悉到我就算我忘記所有, 再次聽見,也還是會奮不顧身衝上去。
15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似乎過完了大半輩子。
但是具體夢了什麼記不太清。
我沒放心上,重復每天的打卡上班。
「這個新推出的乙遊一上市就登榜一了,你也玩下試試,這幾個男主都太帥了!」
我滑動著同事發來的排行榜截圖, 被吸引的反倒是排在後邊的恐怖遊戲。
封面上那把鐮刀像是要衝出來砍我似的。
好奇心被勾起, 我下載了這個遊戲。
然而遊戲內容讓我有些忍俊不禁。
這是哪個傻子想出來的角色名兒啊?
反派 boss 怎麼能叫紅耳朵呢?太出戲了。
「巧巧,你別摸魚了,咱司上頭那位要來咱們部門視察了!」
「哦哦, 好。」
一行人嚴肅沉靜地走進來, 西裝革履, 氣質不凡,一看就跟我們普通人不是一個階層。
今天也是趕巧, 能見見那位未曾露面卻大名鼎鼎的疼蛋總裁。
「诶诶,巧巧,我好像看到那位老總了,好帥啊……感覺還有點拽拽的。」
「是嗎?我瞅瞅。」
我剛探出一顆頭, 便恰好與一雙清亮的眼睛對上。
在與我對視的瞬間,那雙眼充滿了不可置信與激動,眉眼彎了起來, 隱約還有淚光閃爍。
我看了看我後邊,沒人啊。
不能啊, 這大老板難道是看到我想起了誰嗎……帥是帥的, 但是情緒似乎不太冷靜。
很快一個人走過來靠近我, 我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青草味。
我抬頭看清來人, 嚇一激靈。
這是要身還是要命啊?
「你他」我維持著職場假笑, 恭敬地問好。
「巧巧, 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聲音似乎在顫抖,我的心也跟著顫起來。
「我好像……」
「在夢裡見過你。」
往後很多年,每當回憶起與他在人群裡的相認, 我嘴角都止不住上揚。
無論你飄落在哪個角落, 總有一個人, 會在漫漫時空長河裡找尋你。
那個人或許還沒來,但親愛的你別心急。
他已經在學會愛你的路上越走越遠。
當夜深人靜,時光流逝的時候, 你或許想起一個人。
他已經捧著跳動的心站在迎接你的岔路口。
你便會知道,原來有個人,一直在等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