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聲響,慢慢地轉過身來,蒼白的臉上濺著點點血跡,邪氣而妖冶。
「你來了。」
他緩緩地開口,音色喑啞,一如剛剛經歷殘酷廝S完的野獸。
我點一點頭,衷心地祝願:「你贏了,恭喜。」
他充滿血絲的眼球緩慢地轉動,望著我半晌,才後知後覺一般,臉上驟然迸炸出狂喜之色。
「我贏了!我真的贏了!我終於當上皇帝了!」
他仰天長笑,暢快淋漓地大吼:「明月!你看見了嗎?朕終於是天子了!終於再也沒有人敢看不起我了!明月,我們的志向,終於實現了……」
他說到最後,熱淚橫流,幾乎哽咽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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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瞧著,漠然地開口:「若我是你,絕不會在此刻提起大皇姐的名字。」
他轉頭看我,目色疑惑,眼角還掛著淚,似是一想起摯愛,便牽心動腸,傷心欲絕一般。
「為什麼不能提她?她是孤心尖上的摯愛,為了孤犧牲自己,奉獻一生,孤至S難贖她深情,如今夙願得償,自然要與她暢飲同享。」
「S人怎麼享啊?」我一針見血,戳破他虛偽的面具,「要她詐屍給你鼓鼓掌嗎?」
「放肆!」太子大怒,厲聲地訓斥,「這些日子你狂放不羈,多番冒犯於孤,孤都大度縱容,不與你計較,如今敢虛言狂悖,戲弄到明月身上,真是饒你不得!」
「我不過是戲語言幾句,皇姐不會計較的。」我挑眉望著他,目色犀利,「倒是你踏著她的屍骨,榮登尊位,午夜夢回,可敢直面她的雙眼?」
「大膽!」他被我說得心慌意亂,色厲內荏地駁斥,「是誰同你講這些的?是誰挑撥我們兄妹之間的關系?」
「我們之間,還用挑撥嗎?」
我冷然而笑,終於能將憋忍多年的話吐在他的臉上:
「男人永遠不會真正共情於女子,所以你的鬼話,我半個字都沒信過。」
我望進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皇姐,亦是如此。」
他聞言愣了愣,神色驟變:「你什麼意思?」
我但笑不語,看著他越來越心慌,半晌,才從容地開口:
「宮內皆知,大皇姐並非父皇血脈,是先皇後在入宮前所生,所以雖長於宮中,卻沒有任何封號,自幼就毫無存在感。
「而你,一個宮婢之子,身份卑微,卻因與她偶然相識,青梅竹馬,得以自幼受教於棲鳳殿,更在你的生母S後,一躍成了先皇後的養子,有了奪嫡的資格。
「但你的野心,遠不止於此,先皇後一S,大皇姐能為你提供的助益再不比從前,你深知她再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便利用她的善心與責任,诓騙她為了家國大義、黎民百姓,自請和親。
「為了皇位,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讓人,親自送去北疆,你確實足夠心狠,跟父皇一樣,為了一己私欲,可以生S掠奪,踐踏他人如無物。
「可你算盡人心,卻看不透真情,你的所行所為、所存的齷齪心思,大皇姐早就知道,她最終雖依舊選擇去北疆,並不是為了你,而為了黎民百姓能安穩度日,更是為了幫我鋪陳設路。」
我每說一句,他的震驚之色就更深一分,待我說出皇姐的籌謀,眼底甚至更是攀爬上了滿滿的恐懼。
「你,你到底什麼意思?」
19
大皇姐和親之前,曾做過一個夢。
在另一個相同的世界,百世之後,會有一個武姓女子開朝啟盛,榮登極位。
她外能四勝北漠,穩定邊疆,收復安西四鎮,內可首開武舉,提拔寒門,嚴懲貪官,讓女子也參與朝政。
那時的中原被稱為天朝,萬國來賀,女子地位亦是崇高,成婚不必跪於公婆,和離不用得夫君允諾,百行百業皆有女子從就,盛極一時。
可武皇S後不久,退武還李,政權更迭,又回到了曾經的男尊女卑,甚至為了避免再有女皇出現,對女子的壓榨迫害更為嚴苛,令女子的處境更加艱難。
皇姐醒來後,日夜難眠,寤寐思服,心知要改變這一境況,不隻是爭權爭錢爭江山,女將女相女帝王,更需一代女皇,代代女皇。
這一切,就從扶持我稱帝開始。
和親之事,既是絕境,亦是轉機,她抓住一切能利用的契機,用了八年時間,暗中將北疆一點一點地蠶食,為反攻母國蓄養財力、兵力。
她聰穎至極,算無遺策,唯一沒料到的,就是自己人的背叛,滿盤皆輸。
而我自請和親,是收到了她彌留之際遣人送來的消息,去接受她苦心培養的勢力,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你們看不起女人,卻又坐擁在這由女人犧牲的安穩江山,苟且度日,揮霍無恥。
「所以我現在收回來,亦是理所應當。
「而你所謂的愛情,與大皇姐的豐功偉業相比,不值一提。」
我冷靜地說完,太子如遭雷擊,他完全不敢相信在他利用她時,也被她玩弄於股掌,反過來利用到了極致。
當然更不敢相信的是,大皇姐竟早已對他全無半分情意。
他連連搖頭,不斷地悲痛重復:「不可能,她不會這麼對我的!她愛我!她是愛我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崩潰發瘋,眼中猩紅一片,久久地不願接受現實。
良久,他終於聲嘶力竭,摔在地上,如遭重創一般,再難以起身。
但他依舊是不甘心的,SS地抓著我的裙角,癲狂地質問:
「你就算S了我又如何?還有其他兩個皇弟,他們絕不會同意你登基稱帝的!」
「S人的意願,重要嗎?」
他身軀一震,驚駭地連連後退:「你,你把他們S了?」
「皇兄糊塗了吧?」我眉眼微彎,神色溫柔地糾正,「明明是你把他們S了。」
「兩位皇子,應詔勤王,奉命入宮護駕,卻被你不顧血脈情誼,提前設下埋伏,戕害致S。
「而小妹我到崇政殿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太子突發狂疾,謀逆造反,弑父弑君,罪無可恕。我為了替父皇報仇,當場對他處以極刑,以慰在天之靈。」
我徐徐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向滿面驚恐的他,語色再從容不過: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我雖式微稚嫩,卻不得不承襲大位,勉為其難地替父皇先守住這江山天下,以圖來日海晏河清,長治久安。」
「不!」他被我逼到了角落,無處可逃,想憋S的野獸一般爆發出絕望的嘶吼。
「絕望嗎?」我看著他痛苦,笑容慢慢地浮現在臉上,「絕望就對了,大皇姐被你親自送往北疆之時,四面楚歌瀕臨絕地之時,比這更絕望。」
他被逼到了極致,也痛到了極致,幾乎已經全面崩潰,毫無神、志,隻憑著本能大喊著朝我撲來。
可下一瞬,冷行雲的穿雲箭破風而來,他猛地踉跄,轟然倒地,匍匐在我的腳邊。
他的嘴裡湧出血來,心口的箭傷更是浸透衣衫,可仍舊不管不顧,像是無知無覺一般,用盡最後的力氣,拼命地朝龍椅爬去。
良久,手指盡是因用力而滲出的血跡,他終於將劇顫的指尖摸到了寶座階梯。
與此同時,我大步流星,踏階而上,一腳踩過他的手背,坐上了他夢寐以求的至尊之位。
他目眦俱裂,不甘心地SS地瞪著我,眼睛也因為巨大的憤怒而突了出來,眼球裡滿是猙獰血絲。
掙扎良久,血幾乎流盡,再不甘心,也終是斷了氣。
直到最後,他的口中還在不斷地呢喃著大皇姐的名字。
我看著他S不瞑目的眼睛,冷酷地說道:「我早給皇姐燒了三千美男了,你就算入了地府,她也不會多看你半眼。
「踐踏人心的人,不配得到原諒。」
20
宮變的消息很快地就傳了出去,勝負已分,輸贏揭曉,街頭小巷皆物議沸然,但朝堂卻依舊一片安穩。
我這些年暗中資助並且安插在各個官職的學子,起了極大的作用,又有冷行雲與其他掌兵的將軍鼎力支持,政權更迭,山呼萬歲,再順理成章不過。
天明之時,我回到公主府,門前已經烏泱泱地跪了一片人。
李崢攜整個定北侯府,上下家眷,向我負荊請罪。
而人群最後,衣衫凌亂、神色狼狽的,是早已被李氏一家老小排擠在外的寧靈格。
她經過這些時日的折磨,被後宅內院腌臜手段的磋碾,早已不再是從前心高氣傲、驕縱不羈的模樣。
時至今日,她才終於明白,身為一個亡國公主、邊塞異族,這些年都是因著我的盡心護佑,將一切非議鄙夷力排於外,她才能維持繼續維持王姬的尊嚴與風骨。
如今她賭上前途性命,選擇的最大依靠李崢,早已潰不成軍,勢如山倒,以致前路多歧,更是令她惶惑與驚恐。
一見到我出現,她的眼中隱隱地閃過一絲光亮,但一見我面容冷肅,又瑟縮了回去,惶惶不敢上前。
倒是李崢這個牆頭草,臉皮極厚,一路跪爬到我的面前,仰起臉露出討好的笑容:「公主,不,陛下,微臣攜侯府上下眾人,恭賀陛下榮繼大統,得享尊位。」
他說著,衝著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些粗使的僕人便將五花大綁的寧靈格架到了我的面前。
他殷勤躍躍:「陛下,當初微臣被這賤人蒙蔽,才一時糊塗,辜負了公主深情,如今親手將她擒拿,任憑處置,萬望饒過李氏一家老小。」
這場面太過荒誕,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想怎麼饒啊?」
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和風細雨,愣了愣,急切道:「我這一大家子養尊處優慣了,希望陛下恩準,一樣規格俸祿皆從舊制,世襲罔替,讓他們安享天年。」
「那你能給我什麼呢?」我笑得更溫柔了。
他知道我什麼意思,但也知道一旦交出手中可以統御三萬禁軍的虎符,就再也沒有和我談判的籌碼,所以他隻能裝作不懂我的意思,一味地將所有罪責都推到寧靈格的身上:
「陛下明察,都是這個賤人勾引我的!
「她說你對她的好,都是施舍,是沽名釣譽,做給別人看的,還說她沒讓你扒皮刮骨,活灌水銀殉葬,是可憐你而已。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她日日都掛在嘴邊,微臣實在看不過去,為了給公主解憂,才佯裝與她情深,設計讓她當眾露出了真實面目,帶離了公主府,她在侯府多日,微臣全家上下都沒有給過半分好臉色,將她像下奴一樣驅使。
「但此等僭越之人,恩將仇報,狼心狗肺,不S不足以平民憤,實該腰斬車裂,千刀萬剐。」
若說以前我對他隻是瞧不上,如今便是純然的鄙夷與不恥,覺得他惡心至極。
「恩將仇報,狼心狗肺……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我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李崢,你真的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做過什麼嗎?」
我微微地彎身,挑起他的下巴,望進他的眼底深處:
「你在我之前,還騙了多少女子給你資助,替你奉養全族?」
他神色一慌,依舊狡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冷嗤出聲,一字一頓:「七十二個女子,六年零八個月,其中二十二個有孕,十八個自戕,剩下的也多是身敗名裂,被家族摒棄,視為恥辱。
「若非我繳匪之時,命人將你打個半S,你還要坑害多少閨秀小姐?還要利用她們的善心,如何滋養你的全族上下?」
我SS地盯著他的眼睛,指節幾乎捏碎他的下颌骨:
「你們李氏的人是人,別人家的姑娘就不是嗎?!」
「你,你都知道了。」一聽我說完,他便知我早已將他的底細調查了清楚,臉色驟然倉皇,嗫喏道,「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們……是她們先看不起我的……」
他越說越激動,眼睛漸漸地爬上歹毒的恨意:「她們總是高高在上,看著我的目光滿是憐憫,既然如此願意施舍善良,我便讓她們施舍個夠!」
他冷冷地笑出了聲,目色猩紅,就連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切齒的痛恨:「你也一樣,你也看不起我,你給我白銀千兩,遠遠地超過我擢考所需的數目,不就是不信我能一舉奪魁,讓我來年再來的意思嗎?」
「少說屁話!」我斷口打斷他的胡言,一針見血,「那千兩白銀,是我給整個屋舍考生的資金,你下毒S人,一把火燒了所有的證據,貪下了全部的錢,如今卻倒打一耙, 當真心腸歹毒,狼心狗肺。」
當初若不是他突然搞這麼一出, 完全擾亂了我的計劃,導致我資助的武生裡隻有他一人入仕,我壓根就不用隱忍這麼久。
他見我已知道全部真相, 自知再無法狡辯,突然神色一變,一把抽過旁邊侍衛的佩刀,迅速地抵在我的脖頸, 冷聲威脅:
「既然你咄咄逼人, 趕盡S絕, 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本侯手握三萬禁軍,我若不答應,看你如何能登上這皇位!」
可下一秒, 他卻猛地一震,長劍自身後刺穿了他的心口。
他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瞪大, 緩緩地轉頭,看見了寧靈格肅冷的臉。
八年前,是大皇姐犧牲自己,自請和親,才助他一舉登上太子之位。
「(多」「她一直都是我的人。」我接過寧靈格遞來的禁軍虎符, 微微地一笑, 輕蔑地拍了拍他的臉, 「你憑什麼認為,你那不值錢的愛情, 可以破壞我們之間生S患難的姐妹之情?」
一直以來,不過是演戲給你、給太子、給你們的眼線看罷了。
「……」他的心口不斷地湧出鮮血, 嘴裡也全是血,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我冷冷地看著他的臉漸漸蒼白,生機一點一點地抽離,漠聲道:
「休言女子非英物, 夜夜龍泉壁上鳴。女子之間的情誼,亦是重逾千金,堅不可摧,從來都不遜於男人。」
他的身體不斷地抽搐,唇瓣也猛烈地顫動,卻因為口中全是血沫子, 完全說不出一句話,終是掙扎著斷了氣。
最終, 我如願地繼承了大皇姐的遺志, 除積弊,破舊制, 肅吏治,清寰宇,正人心,成了史上第一個女皇。
寧凌格也參與了首次女子科舉, 一舉奪魁, 與其她入仕的女子一同監國理政,共闢新朝。
多年以後,女帝、女相、女將軍都不再是稀罕事,天盛王朝也延續了六百多年, 即便政權更迭,各行各業仍是憑本事競爭,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