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也沒教跳大神啊?」
這話一出,應疏和七公主不知從哪兒神出鬼沒地冒出來,把太子面前的茶水撞翻潑了他自己一身。
應疏幽幽道:「對不住,腳滑。」
太子忍氣吞聲地拿帕子擦衣裳,七公主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四個坐在一塊兒,這下太子和七公主總算是有些正經人的樣子,但還沒張口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應疏已經一口回絕。
「殿下們不信便罷。」
一起長大的,總歸有點信任。
太子和七公主面面相覷,最後一咬牙,還是決定暫時相信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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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子就開始暗中聯系上了自己的外祖,提前把舅舅和外祖所有經手過的東西都排查一遍。
果不其然,差事裡有被人動手腳的跡象。
這些小插曲本也沒什麼,主要就看處置的人對太子懷著什麼樣的情誼了,按照皇帝現在這疑心病的程度,不會輕饒。
亡羊補牢後,太子就來找了我。
他對我的態度隱隱有了變化,主動為我倒茶:「燕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些消息,但我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
我看著他,一時無言以對。
腦子燒壞了吧?
「殿下,回去一趟跟我不熟了?朋友也不打算當了?」
太子嘴角一抽,坐回椅子上,松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要坐地起價,下一步就是讓我幫你稱霸嶺南打遍京城了。」
我翻了個白眼:「條件很簡單的,隻要殿下登基後幫我S兩個人而已。」
他悚然一驚,問我S誰。
隻差崔盈玉和五皇子了。
太子聽了,沒多考慮就點了頭。
同窗多年的默契下,他和應疏一樣,從不問我理由。
我忍不住覺得好笑。
怪不得我們這群人能玩到一起去,腦子都有些不太正常。
不過太子比我想象的膽子更大一些。
皇後娘娘能在多疑的君王身側安安穩穩十幾年,自然不是吃素的。
等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聯合高位的妃子們每日給皇帝送吃食十幾天了。
沒毒,隻是每個人都換著送。
食理相克,循序漸進。
太醫看著越來越昏沉的皇帝,又看看旁邊笑盈盈的皇後和太子,無聲沉默。
應疏跟著我去看過皇帝一次,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
她最近跟著太後學做藥膳,也學了不少,看出些端倪來。
見我臉色平靜,低聲問我:「你不怕S?」
在她看來,大家估計都瘋了。
從上到下,外到皇後母族,內至皇後妃子,全都齊心協力地搞垮皇帝的身體,而我爹也提前和莊青羽聯系上,開始腐蝕內外軍隊。
那麼多人參與,但凡哪一步錯漏,大家全都要S。
可不S他,我們也要S。
我摸到她冰冷的手:「怕嗎?」
應疏眉宇間隱約有憂色。
「燕南飛,不要把自己搭進去。」
我長久地凝視著她漂亮的眼睛,彎起眼睛笑了。
8
我知道我瘋了。
脫韁的野馬拉著這場烈火席卷整座城池的時候,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S天子這件事和做質子一樣,一回生二回熟。
我曾看著我的摯愛故交S在皇帝手裡,就無法容忍第二次。
很公平的,應疏。
你也為我S過一次。
燕子南飛,帶來的從不是災禍。
9
秋分時,阿爹入了京。
皇帝病得已經很重,仍然強撐著爬起來面見他。
阿爹問過病情,於是終於提及自己來京城的理由。
「臣的幼子前些日子驚了馬,摔斷了腿,嶺南王府的爵位定然不能落在他身上,但臣還有一幼女,想鬥膽為她求世子之位。」
歷代不是沒有出過女世子,但迄今已經許多年。
皇帝病中臉色不好看,聽見這話卻難以抑制的露出些驚訝來,眼底的驚喜都快藏不住。
我冷冷看著他。
從前些年去嶺南的時候見過我小弟,他就一直掛念著吧。
生怕嶺南王府多一位能幹的世子,怕自己的地位被威脅,虧他還惦記著天高地遠的嶺南。
他進王府時一眼都沒有分給我和小妹,儼然沒覺得我們會造成什麼困擾。
阿爹衝我悄悄眨眼。
果不其然,皇帝強壓下驚喜,點了頭。
在他眼裡,這爵位落在小妹身上,無異於斷送王府的未來,畢竟小妹一個女子,無論如何也掌握不了嶺南的兵權。
這些東西遲早都會回到他手裡。
為小妹請封之後,阿爹暫時留在了京城。
皇帝的病仿佛一夜之間痊愈,他有了天大的喜事,沒了心事,對我阿爹也和顏悅色。
他們在大殿夜談,於高臺對弈,談笑風生,一如多年前。
那些隔閡與猜忌仿佛都從未發生過。
而前世將我和應疏逼到走投無路的賜婚也徹底銷聲匿跡。
10
太子和孟晏是皇子,同我和應疏、莊青羽都走得很近。
無論哪一個上位,嶺南王府和鎮北侯府都會是他們的靠山。
最長的引線終於被點燃,五皇子孟陵從躲藏已久的黑暗中露出了面目。
他開始頻繁在皇帝身邊出現。
皇帝和阿爹深夜在殿中對弈,我端了一盤應疏做的點心送去,碰見了殿外正在等候的孟陵。
前世孟晏身S,太子不得寵,他才有被皇帝看中的機會。
可這次他甚至連狠毒都不敢展露在人前,到了最後才敢試圖出來撿便宜。
無論是陰狠還是偽裝出來的孝順,都不夠。
「燕姑娘,父皇現在可不讓進去呢。」
孟陵笑著,眼角在黑暗中拉成一線,閃著細碎的冷光。
我端著點心,好整以暇:「五皇子還是先顧著自己吧,畢竟大半夜候在門口吹冷風,你父皇看不見。」
門口的太監見我來,連忙迎上前。
「燕姑娘您可來了,方才陛下和王爺還念叨您呢。」
我在太監的引路下進入殿內,回頭瞧見孟陵鐵青的臉。
我嗤笑一聲。
無論有沒有皇帝的幫忙,他都注定會敗在我們手裡。
孟陵,血債要血償。
11
皇帝沒輕松幾日,在早朝上忽然病倒了。
除掉威脅帶給他的愉悅也沒能支撐他的身體,太醫來過幾次,都說不成了。
皇後娘娘和太子對外隻說陛下心緒不寧,感染了風寒。
孟陵是最著急的那個。
他來過幾次都沒能進來,最後一次是帶著重臣來的。
孟陵雖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卻言之鑿鑿地說天子病重被太子掌控著。
大臣們見不到皇帝,在太子和孟晏的刻意煽動下果然闖宮。
阿爹朝外面看了一眼,抱著手使喚太醫:「請陛下醒吧。」
太醫身體一抖,沒敢吭聲,下針把皇帝扎醒了。
孟陵以為,這就是最後的對峙了。
當他滿懷欣喜帶人闖進來時,皇帝正坐在床上,冷銳的目光落下,看得他冷汗直冒。
大臣們和孟陵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父皇……」
孟陵渾身上下剎那間就被冷汗浸透,癱軟在地。
他猛地看向我,厲聲大叫起來:「是你對不對!燕南飛,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故意刺激我!就是你故意設計的!」
皇帝也朝我看來。
阿爹和太子都笑起來,太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五弟,你帶人趁父皇病重闖宮,這可是謀逆大罪,誰都救不了你。」
孟陵還在垂S掙扎,跟他一起進來的大臣伏跪在地,頭都不敢抬。
皇帝氣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他臉色逐漸變得青白,頭痛的深深皺眉,終於在某個節點上趨於頂峰, 怒喝一聲:「逆子!」
龍床旁高懸天子劍, 他瞠目欲裂, 哗然拔劍。
孟陵面無人色地癱倒在地。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攔, 也無人敢攔。
最後還是阿爹從後面制止了他讓孟陵血濺當場的動作, 皇帝手中的劍被「咣當」一聲丟在地上。
他SS瞪著孟陵, 揚手想要扇他巴掌。
卻在落下前渾身一抖,殷紅的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天子衣衫凌亂, 以極其狼狽的姿態仰倒在地。
我看見阿爹漠然後退一步。
為權, 為義, 皇帝都一敗塗地。
皇帝的後腦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沉悶響聲。
「陛下!」
尖叫和嘶吼亂成一團。
天子氣急攻心,在眾目睽睽下駕崩。
太子為嫡為長, 而四皇子也沒有如猜測中那樣爭搶皇位, 新的天子就在緘默中上了位。
這次沒有遍布京城的大火,也沒有故友的屍骨鋪路。
太子登基為帝。
他按照和我的約定,剛辦完他親爹的喪事就抓了崔盈玉夫家的錯處。
崔盈玉如上一世的軌跡嫁給了原來那個人, 他們上輩子就做得出拿好友性命當墊腳石的事,這輩子果真也沒有收斂。
隻是害的人不再是我們。
我站在城牆上看著她狼狽遠去, 心裡無波無瀾。
她應該會覺得怨恨, 覺得自己倒霉。
可有些人曾被她害得落下地獄,在被關起來的那七天裡,太後和孟晏都驟然離世,帶來我們永生的沉痛。
而那時我們尚且年少, 遭逢變故, 所有心思都花在保自己人身上了,誰也沒能抽出手來收拾她。
如今也算恩怨了結。
崔盈玉及其夫家全族判了流放,隻是活到流放地前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誰說得清呢。
孟陵害先帝氣急攻心,國喪期間就被賜S。
隻不過這次是應疏送去的。
我讓她親手送去時, 她茫然了一瞬:「為什麼要我送?也不是不行, 就是奇怪。」
因為孟陵曾害得你和孟晏生離S別。
我沒說, 隻是拉著她的袖子晃了晃。
應疏露出一種對我沒辦法的表情,當成完成任務似的, 風風火火地送去一壺毒酒把孟陵灌上了西天。
12
我和好友同去,認識了三兩同窗,也備受太後照拂。
「河又」元年的第一場冬,我們聚在太皇太後宮裡。
她老人家又升了一輩, 依舊最愛熱鬧。
今日不光小輩們都在,連我阿爹都帶著弟妹和長姐來了,雙生子逗得她坐在榻邊笑個不停。
新帝在外間手忙腳亂的煮茶, 七公主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長公主,她在旁邊罵罵咧咧。
「皇兄, 茶爐都要被你燒壞啦!」
孟晏生怕這倆活寶把茶爐炸了, 護著應疏連忙往後退。
新任鎮北侯莊青羽眼尖地瞧見他倆在說悄悄話,怒目圓睜。
「安定王幹什麼呢, 帶著你家王妃跑都不叫我和南飛的!」
他一嗓子在屋裡敞亮得很, 嚇得新帝手一抖。
茶爐噼裡啪啦掉在地上, 茶葉四濺。
「诶呀快跑!」
我眼疾手快拎著莊青羽的衣領就往柱子後面躲。
沒跑開被弄髒了衣裳的孟晏和應疏差點滾成一團,長公主心疼自己的衣裳,吱哇亂叫起來。
屋內熱火朝天。
外面漫天素白, 宮牆上隻露出點點朱紅瓦片。
我朝外面看去,忽而笑了。
又是一個瑞雪兆豐年。
河山永固,千秋萬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