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懷孕,我一直有吃避孕的藥物,竟然還是懷了。
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
可是我現在的身體可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最後還是宋將軍打破了沉默。
他問我:「你如何打算?」
我輕輕嘆氣:「先留著,日後再議。」
我在將軍府養了幾天傷,待傷口好得差不多了,才準備出發去南方。
宋千星坐在我身邊,看著我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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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絮兒,你真的打算造反嗎?」
她是個直性子,有什麼都是直接說的。
我點點頭:「不止我。」
她雖然不喜歡讀書,但是如今的形勢還是看得清的。
她道:「我知道,還有我爹。」
「先皇荒淫無度,新帝軟弱無能,攝政王暴虐無道,這些我都看得清,我爹和你爹看不慣他們也屬正常,可是你為什麼也參與進來了?」
「又是為什麼,沒人願意告訴我呢?」
「我知道,我沒你聰明,做事衝動,可是我能分得清輕重,有我在,至少可以保護你呀。」
她聲音有些抖。
她從來都不在乎我們是不是在做要掉腦袋的事,她隻是有些怪我們,將她蒙在鼓裡。
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小的時候,有一次溺在水中,是你救了我。」
「你在床上躺了很久,那時候我很自責,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有危險,那時候我就想啊,我以後都不會讓你面對危險了。」
「所以無論你怎麼打我,我都不會還手。」
她當時發了好幾日的燒,醒來後便不記得救我的事了。
她眼中含淚:「都過去那麼久了,何必還記得那麼清楚。」
「記得清楚,才能避免重蹈覆轍。」
她輕輕點頭,許久才看向我:「那你呢,去哪兒?」
「去南邊,招兵買馬。」
9
我當日啟程去了南邊。
南邊地處豐饒之地,與我父親流放的北方不同,但也同樣因為物資豐富,這裡每年要上貢給朝廷的貢品也多。
百姓官員怨聲載道。
我來,就是為了動民心。
在這裡住了快兩個月,我收到了父親的來信。
他去的地方是北部邊疆之地,常年徵戰。
無數將士在邊境失去了生命,可是皇上卻從來不在乎他們。
他們仍然堅守,是因為念及家中老母,妻兒。
隻要國安定一日,家便安定一日。
如今我父親已經說服了駐邊將軍。
我立馬收拾東西,準備回京都,迎接最後的戰爭。
回京後,我立馬聯系了宋千星。
我喜歡放孔明燈,將自己的心願寫到孔明燈上,隨著孔明燈飄向天際。
我又一次在宮外放起孔明燈,希望宋千星能看到。
小時候,我每次放孔明燈,她都會立馬看到,然後過來和我搶。
如今,這竟然成了我們的聯絡工具。
一刻鍾後,她鬼鬼祟祟地從城牆上翻下來。
和小時候一樣,她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搶過我手裡的孔明燈。
「今晚沒寫心願嗎,以前我記得你寫過你希望宋千星永遠消失,也寫過希望母親能回來,今天呢,今天有什麼願望?」
我拿過一個孔明燈,手裡的筆拿起又放下,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寫。
她倒是搶過筆,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希望沈絮兒永遠平安。」
她看向我:「這樣,我就能永遠欺負你了。」
說完,她衝我笑了笑,露出兩個小小的虎牙,放開了孔明燈。
放完最後一個孔明燈後,她看向天際:「準備動手了嗎?」
我搖頭:「不急,還沒到時候呢。」
她卻急不可耐:「還等,等到啥時候是個頭,咱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前幾日,狗皇帝又下令,招了數十名女子進宮,他已經多少天沒上朝了。」
我按著她的肩膀強制她坐下:「你以為他是傻子嗎,他這是做給蕭元傾看的,他們表面上是在對付我們,實際上在暗中較勁呢。」
「他們兩個怎麼會不對付?」
「因為蕭啟恆已經開始懷疑他母後的S因了。」
我將隨行帶來的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放著半根簪子。
「千星,幫我把這個交給蕭啟恆,告訴他,這個算是我送給他的。」
10
與宋千星告別後,我去了攝政王府。
王府還和以前一樣。
蕭元傾在燈下處理公務。
他看到我時,愣了愣神,想出來見我,卻下意識地看向了周圍。
我笑著倚在門框上:「今天沒有帶人來。」
他也笑:「不怕我S了你?」
「沒有萬全的準備,你猜我會傻到獨身前來送S嗎?」
他倒了杯茶,遞到我面前:「很少有機會這樣和你面對面對峙,以前……」
他沒有繼續說,我卻接上了他的話:「以前,你從未正眼瞧過我。」
他坦然點頭:「你離開那天,我沒有S你,你知道原因嗎?」
這也是我比較好奇的。
那日,他若是S了我,雖然算是違背聖旨,但是皇上一定不會降罪於他。
他S我,是當時唯一破免S金牌之局的方法。
我搖頭。
他又笑了:「你很聰明,卻大概從來沒想過,我喜歡上你了吧。」
手裡的茶杯突然有點燙手,我將茶杯歸還給他。
「你的喜歡,就是日日打我,將我關進地牢裡,由著我自生自滅?」
他接過茶杯,喝盡杯中茶水,道:「不是,是知道你在算計我們的那一刻,我才終於真正認識你,我喜歡聰明的女子。」
「想到你蟄伏在我府上,像一條警覺的毒蛇,平時不聲不響,可是會在人松懈時,發出致命一擊,很有趣。」
我摸了摸肚子,最近舟車勞頓,可沒少讓肚子裡的孩子吃苦。
「那我再給你一擊吧。」
他點頭:「讓我猜猜,你偷偷換了我藏在床底的半根簪子,那簪子應該已經在宮裡了吧?」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亂了他的頭發。
他捋了捋頭發,繼續道:「你今日敢單槍匹馬而來,是因為你若是S在這裡了,便會讓皇上覺得我惱羞成怒,篤定我S你滅口……」
「我懷孕了。」
他聞言怔了許久。
他跌跌撞撞地坐回了案前,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你……」他的頭埋在陰影裡,「打算留下他嗎?」
我搖頭,找了個凳子坐下:「說實話,沒想留。」
他並沒有感覺到意外,淡然地抬起頭:「無妨,孩子在你肚子裡,他的生S,由你決定。」
我起身欲走,他叫住我。
「絮兒,我的時間不多了,能不能讓我,摸一摸他。」
我護住肚子,搖了搖頭:「我今日來不是讓你認親的,我告訴你,是讓你S我時,心中哪怕有一絲顧慮,於我而言,也是轉機。」
他整個人頹然地癱坐在那裡,許久才自嘲地笑了笑:「開始,陽謀了嗎?」
我轉頭看向他:「你又待如何?」
「無可奈何。」
11
之後,皇上與攝政王經常在朝堂上發生口角。
一個月後,皇上終於找到了蕭元傾的錯處,重重懲處了他。
蕭元傾大抵也知道時間到了,直接帶兵謀反。
那一仗,持續了三天。
我和宋將軍擔心宋千星的安危,一直守在宮外,暗中找人聯系她。
三天後,蕭元傾拉著宋千星的手,從一處偏門逃了出來。
蕭元傾身受重傷,他緊緊拉著宋千星的手,緩緩交到我手中。
他單膝跪在地上,用劍撐著地才勉強撐住身子。
他抬頭看向我。
這是第一次,他抬頭看向我。
以前我在攝政王府的時候,都是我卑微地跪在他面前,抬頭看著他。
他衝我擠出一個微笑:「我知道,你唯一在乎的,就是宋千星,我把她帶出來給你。」
「能不能看在,看在……」
他漸漸變成雙膝跪地,雙手捂著眼睛哭。
「我也不知道該看在誰的面子上,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親手做的。」
「我不敢求你原諒,但是……」
我俯身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置於我的肚子上,道:「稚子何辜。」
「道理我都懂,至於留不留下他,皆是後話。」
他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肚子。
肚子裡的孩子似乎能感受到,輕輕踢了踢我的肚子。
他抬頭看向我,像一個孩子一般,驚喜地發出驚呼。
我拿開他的手,俯身問他:「莫太後,究竟是不是你S的?」
他搖了搖頭:「不是。」
「但她卻是因我而S。」
12
先皇隻有蕭啟恆一個孩子。
蕭啟恆小時候並不聰明,先帝曾多次說若是他再背不下那些書,皇位隻能交給蕭元傾。
也許隻是他的無心之言,卻有人當了真。
莫太後將蕭元傾視作眼中釘。
蕭元傾的母親也想,若是蕭啟恆S了,那皇位便自然而然由蕭元傾來坐。
他那時候還小,對這些並沒有概念。
一次意外,莫太後與蕭元傾的母親發生爭執。
在爭執中,蕭元傾的母親失手把莫太後SS。
她將罪名安到一個小宮女身上。
而那根簪子就是兇器。
那本是先帝賜給莫太後的簪子。
其中一半被蕭元傾的母親帶走扔掉,另一半刺入莫皇後的身體,成了兇器。
蕭元傾意外見到了他母親扔掉那根斷掉的簪子,才知道了真相。
他將簪子撿回來,偷偷藏起來,時時警醒自己。
若是那日,他母親弱了一點,被S的就是他母親。
原來這才是真相。
在深宮之中,沒有無辜之人,隻有失敗者。
他講完這個故事,終於釋懷般躺在地上,咽下最後一口氣。
13
如今正是我們坐收漁翁之利之時。
宋將軍與宋千星帶兵而入。
先由他們控制住局勢。
我父親從邊境帶回來的將士們已經匯入宋將軍的軍隊中。
而我和父親,帶著我從南方帶回來的官員與百姓,等著控制住局勢後,進去陳情,逐步瓦解那些擁護蕭家的肱股之臣。
過了許久,宮中才終於響起信號彈。
我和父親立馬帶人進去,陳述了蕭家皇權錯處共二十三項。
蕭啟恆跌坐在皇位上,黃袍染滿了鮮血。
他嘶啞著聲音質問:「宋愛卿,沈愛卿,你們做了好一手的局啊,不過朕想問問,朕S之後,你們誰來坐這個位置?」
他看向我爹:「沈愛卿,你來?」
他又轉頭看向宋千星父親:「還是宋愛卿來?」
宋將軍將刀重重地插在地上:「我們兩個都不來,兩個娃娃誰愛來誰來。」
聞言,蕭啟恆仰天大笑,大概還是覺得不過癮,又捶著龍椅一陣大笑。
他道:「荒唐,天下豈有女子稱帝的道理!」
「女子又如何,你不一樣是手下敗將?」
「手下敗將?」他起身指著我,「若不是你離間朕與攝政王,你以為你今天能這麼容易站在這裡,同朕說話嗎?」
我直視著他,輕聲反問他:「那你,為什麼信了我的離間之語呢?」
他沉默不語,又跌回了龍椅上。
我從地上拾起一把劍,劍尖直指青天。
「除暴君,復清明。」
眾人蜂擁而上,蕭啟恆瞬間倒在血泊中。
他吊著最後一絲氣息看著我:「恭喜你,皇位是你的了,宋千星,我帶走了。」
我將劍抵在他的脖子上:「休想,沒有人能將她帶走。」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看著遠處的宋千星笑。
宋千星看著我們一言不發,眉間帶著憂愁。
我又將劍抵深了些,劍割破他的皮膚,鮮血順著脖頸流入胸前。
「說啊,你對她做了什麼?」
他又放聲大笑:「沈絮兒,你不是自詡聰明嗎,你真的以為,我就隻給她下了不孕的藥?」
我看向宋千星,隻見她輕輕笑了笑,抬腳向我們走過來。
我握劍的手開始顫抖,開始害怕,我怕我救不了宋千星。
「解藥呢?」
不等蕭啟恆回答,宋千星便先回答我:「沒有解藥的,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是我不能露餡啊。」
說完, 她的劍直直地沒入了蕭啟恆的胸膛。
鮮血噴灑了我滿臉。
我閉上眼再睜開,隻覺眼前一片猩紅,被鮮血模糊了視線。
宋千星扶起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想瞞著你,等一切結束了, 偷偷找個地方隱居,可是都是這個狗男人,一切都白做了。」
我握著她的手腕,明明能感受到她的脈搏,可是我卻感受不到那是健碩有力還是虛弱飄忽。
她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鮮血。
她努力地想把它咽下去,卻怎麼都咽不下去。
她一邊擦血一邊對我笑:「你心思細,我總怕你想太多,小時候從湖裡把你撈出來, 怕你有負擔,就騙你失憶了。」
「其實, 我都記得的。」
我看著她的臉, 突然憋不住哭意,放聲哭出來。
明明說我心思細,可是她失憶這件事,卻騙了我快十年,我一絲都不曾察覺。
她被蕭啟恆下了藥,我也不曾察覺。
如果我早點發現, 是不是就能救她。
我拉著她往太醫院走:「一定有辦法的,沒有解不開的毒,我帶你去找醫師。」
她卻拉著我的手, 強迫我停在原地。
「不用啦, 來不及了。」
她拉著我, 走向她父親。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抬手摸了摸我肚子裡的孩子:「姨姨沒機會看到你出生了, 真可惜呀。」
她抬頭直視我的眼睛:「沈絮兒,蕭家的前車之鑑你我歷歷在目,所以今日,你要答應我, 不要重蹈他們的覆轍。」
我鄭重點頭。
她替我擦掉臉上的眼淚, 緩緩倒了下去。
14
宋千星在病榻上躺了一個多月,才最終撒手人寰。
在她離開那天,我服下了墮胎藥。
我還是無法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因為我認識的蕭家人, 都不是好人。
我怕他會繼承蕭家的血統, 成為一樣冷血的人。
我將宋千星風光大葬。
忙完一切後,我終於有時間偷偷溜出宮。
所以我倆自小也都不對付。
「(我」不知從哪跑來的一個小宮女, 遞給我一個孔明燈和一支筆, 又匆匆跑走。
我笑了笑,在上面寫下:「願宋千星永遠不要消失。」
她會一直刻在我的記憶裡, 在很多人的記憶裡。
宋千星的父親和我父親一起走過來, 每人手裡拿著一個孔明燈。
其中一隻寫著「山河永固」, 一隻寫著「國泰民安」。
他們兩人,終其一生,不過就是為了這八個字。
我再轉身, 空中已是漫天的燈火,帶著萬千心願,匯成漫天星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