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可以四書五經、兵書萬卷。
原可以坐鎮中樞、指點江山。
可她並不努力啊!
她隻看到我作為皇太女的風光,我背地裡吃的那些苦,她受的那些寵,怎麼就看不見呢。
比起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我更羨慕的是她啊。
一國的重擔,從來都不是她這種沒有擔當的臂膀能扛住的。
我再次抬眼,眸光寒涼,不再有一絲一毫姐妹的溫度。
「黎鸞,從現在開始,請你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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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就是我的。」
「從出生那一刻,你就是被我踩在腳下的輸家!」
「鸞鳥再青羽加身,也永遠成不了鳳凰!」
「更何況……」
「你隻是隻禿毛雞。」
聽到這,她喘著粗氣,胸腔上下起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再看她,喧道:
「來人,二公主結黨營私、目無尊卑,二罪並罰,拉下去!」
宣告完畢,轉身。
留給她一個她永遠企及不到的背影。
8
黎凰在祭壇上跪了不足半日,就暈了過去。
她對著剛清醒就去看望她的父皇大吼:
「父皇,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你就忍心為了那莫須有的天譴,讓我受這樣的折磨?」
父皇滿臉失望,氣急敗壞地對著她的臉用力扇了兩巴掌。
「放肆!看來是寡人平時太過寵你,叫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她的臉紅腫不堪,嘴角都溢出了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上一世,可是她最信奉這天命之說。
父皇走後,我站到她身邊,輕聲道:
「妹妹,你可不能這般不虔誠啊!若是再出了什麼亂子,到時候丟的可就是你這條命了!」
她虛弱地看向我,卻擋不住眼中濃烈的恨和欲望,
「你我可是親姐妹,你好狠的心。走著瞧吧,鹿S誰手還不一定呢!」
這會子怨上我狠心了,
前世我受盡磋磨時,她又可曾有過一絲愧疚?
我得到父皇的首肯把丞相府的罪證一一公布於天下。
甚至還查出黎鸞和南辭勾結敵國,泄露我國情報。
就連江南受災的事都是黎鸞和南辭捅出去的。
父皇對黎鸞徹底S心,為了防止母後為黎鸞求情,特意下旨把母後囚禁宮中。
此事如同巨浪,在前朝掀起了軒然大波。
丞相成了階下囚,南家也被抄了家。
通敵賣國是大罪,黎鸞和南辭都關進了獄中。
而我的盛名家喻戶曉,他們將我比作天降神女,日日為我叩拜。
派去盯著黎鸞的人過來告訴我,二公主和驸馬爺天天吵架。
我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大獄中,
隻聽南辭的斥責聲在裡面傳來,
「若不是你拍著胸脯保證萬無一失,我父親怎麼可能冒這麼大險?」
「你是公主,皇上肯定不會S你,可我們丞相府該怎麼辦?」
「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你去求你母後也好,求你姐姐也罷。必須將我父親救出來。」
黎鸞的聲音仍舊哽咽,
「南辭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黎凰如何羞辱我,況且此事隻怪黎凰心狠手辣。你怎麼可以讓我去求她呢?」
聽著二人狗咬狗,我隻覺諷刺。
情義在權利面前,總是脆弱得這樣不堪一擊。
12
丞相一家問斬的日子定下來了。
南辭非要見我一面。
他手上有敵國探子的名單。
我再次去了獄中。
南辭雙手緊緊握著柵欄,語氣沉痛:
「鸞兒,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們大婚,我娶了你。」
「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啊!」
「都是黎鸞勾引我的,她借我們南家的勢力當上皇太女,我被她利用了啊!」
「我們青梅竹馬這麼多年,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
他直勾勾盯著我的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不得不承認,再次這樣近在咫尺地見到他,我的心在隱隱作痛,
可他越是這樣,越讓我恨曾經那個瞎了眼的自己。
自始至終,他愛的隻有最接近權利的那一個。
如今恍然驚覺,再來做這棵牆頭草,
簡直虛偽至極!
我側過身子,露出身後的黎鸞。
「南辭哥哥,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黎鸞漂亮的眼中淚水漣漣,
「你不是說過,隻愛我一個人嗎?」
南辭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後,用那雙涼薄的眸子看向她,
「我和皇太女一樣,隻將你當作妹妹看……」
「可你現在是我的夫君啊!為什麼就連你也喜歡她,為什麼?」
黎鸞自幼受盡千嬌百寵,哪受得了這樣的氣,
她隨手抄起獄中的條凳向南辭砸去。
一下,兩下。
我就這麼看著,看著南辭的頭上鮮血直流。
前世,我眾叛親離的時候,
也如她這般絕望過。
13
南辭被與他愛得S去活來的黎鸞打成了痴兒。
坊間皆說,
那個不可一世的二公主,瘋了。
至於是真瘋還是假瘋,又有誰會在意?
邊境敵軍來犯。
我盯著我的紅纓槍有些失神,
前世它隨我出生入S多時,後來槍尖都有些磨損了。
我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至少前世我凱旋之前,
心中曾始終堅信有人在京城等著我,
我一直以為,他們都愛著我的。
或許是太傅的教導,又或許我真的是父皇口中的天命皇太女。
如今黎鸞大勢已去,所有的悲劇都不會再上演,
我卻生不出一絲勝利者的快感。
這皇權呀,
到底是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是漫漫無盡的孤獨?
我來不及想這麼多,
縱是這一世,敵軍來犯,邊境動蕩的罪責,不再是因我禍亂了國運,
可該打的仗,總是躲不掉的……
14
我掛帥出徵這日,父皇親自為我擂響了戰鼓。
顧景舟作為副帥,架馬與我並肩而行。
「黎凰,我說過我去就好,你為什麼不信我?」
不信他嗎?
我回頭看去,黑壓壓的戰士多數還是老面孔,
隻是這次,顧景舟向我保證過,他們一個個都是有了血性的好男兒。
我莞爾一笑,
「沒有不信,隻是我的紅纓槍久不見血,有些寂寞了。」
「快走吧!速戰速決!」
15
戰場上的局面殘酷而瞬息萬變,
空氣中都是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呼喊聲,碰撞聲,馬蹄的奔騰聲,
無數聲音充斥在我耳邊,
手中的紅纓槍快速地刺進一副又一副軟甲中,
抽出暗紅色的熱流。
重生的這些日子,我壓抑了太久,
縱是身上被擦出大大小小的傷口,也絲毫察覺不到痛楚。
隻覺這明晃晃的兵器碰撞聲,聽著無比暢快!
休戰期間,顧景舟遞給我一個水囊,
「你完全是以傷換傷的打法,這樣不行。」
說著,他替我將手臂上那道深得就要看到骨頭的傷口細細包好,
「你受傷了,好生休息吧。剩下些殘兵敗將,有我就夠了。」
有你就夠了嗎?
我有些恍惚,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活了兩世,父皇母後催我成長,太傅隻說不夠,還不夠。
還真從未有人勸我休息的。
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被他扶進軍帳之中。
其實曾經我剛入戰場時,受過的傷遠比這次要嚴重得多,
可從沒有一次,讓我感到這樣明顯的疼。
16
顧景舟沒讓我失望,帶著精銳三下兩下就將胡人撵回了老巢。
班師回朝的時候,
從邊城到京中,一路上皆是百姓夾道歡迎。
「天佑大晉,皇太女千歲!」
「天佑大晉,皇太女千歲!」
他們歇斯底裡的吶喊,如同前世義憤填膺地朝我扔臭雞蛋一樣真誠而純粹。
我有些懂了。
愚昧,或許就是原罪。
為了給我們接風洗塵,父皇宴請了滿朝文武在宮中飲酒作樂。
他老了,兩鬢早已斑白。
在宮宴上,他注視我的目光終於有了贊許。
後來,我正式接任他成了大黎新帝。
17
後來的後來,父皇S了,母後也S了。
南辭早就被我逐出宮去,
一個痴傻的人,我想他應該早就餓S在某個角落了。
若是沒S,隻怕也生不如S。
至於黎鸞,她歸根結底還是皇家血脈,父皇將她養在偏遠荒廢的宮殿之中。
父皇S後,我帶著宮人去看她。
我們四目相對時,她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
髒兮兮地湊上來衝我咧開嘴笑,
「皇姐, 皇姐, 鸞兒好想你啊!」
身後的女官語氣譏諷,
「陛下,這二公主怕是真的瘋了!」
我默不作聲,悄悄將袖子中為她帶的那份兒糖酥藏了起來。
黎鸞, 我給過你機會的。
整整兩世,我求的不過是一份對等的情義。
可你寧願裝瘋賣傻,都不願對我說出一聲抱歉。
我沉思了良久, 才緩緩出聲,
「二公主黎鸞, 痴傻無狀, 有損皇家體面。賜自盡。」
她被宮人左右架著, 無措而憤怒,
「黎凰,你可真是歹毒。我是你的親妹妹,我都裝瘋賣傻了,你竟然還不放過我!」
「你這個賤人, 你好狠的心, 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她無論如何掙扎, 都無法向我撲來,
叫罵聲漸行漸遠,我抬頭看向沒有終點的天,
這下, 我可真是寡人了。
黎鸞咽氣後,
我終於長成了一個合格的帝王。
18
顧景舟沒有回邊境,他成了我的宰相。
我們二人政見相同,革新進行得又快又順。
如今的大晉,到處都在開設學堂, 適齡的孩童都可免費送進去學知識。
孩子們沒那麼迷信鬼神之說了。
曾經二公主因一朵花遭了天譴的流言,已經成了一個笑話。
我還發現了一個秘密。
當年, 我的母後因懷的是雙生子,太醫恐她未來隻怕再難有孕。
可摸著脈象,她肚子中隻怕是兩個丫頭。
為了鞏固地位, 也為了保住她母族的榮耀,
我的外祖謀劃了這百鳥朝鳳的天地異象。
不過是一個善於御鳥的民間異士罷了, 他得了我外祖的百兩黃金。
我不由苦笑,
生在帝王家的鬥爭,原來從娘胎裡就開始了。
19
日子一天又一天就這麼過去。
國師在一旁開口,「這是國運牡丹,培育了整整三年,幾千支裡隻活一支,據說可開九九八十一日,護佑我大黎國長治久安,正與皇女之命數相合。」
「「他」他蹲下身子將折子撿起來遞到我跟前,
「陛下, 為何又動這麼大的氣?」
我不耐煩地揉了揉頭發,
「又是逼我選夫的折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是了。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這些個人就闲了,如雪花般的折子全是催我選夫婿的。
「到我這個歲數了, 誰家的好小伙子還沒成親啊?這讓我上哪去找?」
我苦惱地看向顧景舟,
他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陛下, 好像微臣還未成親,不如,您選我試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