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去丞相府獻藝那天,我在家門口等到了深夜。
隻等來了姐姐失足落水身亡的消息。
傳話的人說,找不到屍首。
我不信,翻牆去尋。
卻看到了被割腕放血的姐姐。
她衣衫破損,身中多種劇毒,泡在藥池裡奄奄一息。
「快跑!」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
我出門,卻撞到了丞相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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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才是你要找的藥人。
1
傳聞苗疆有藥人,將選中女子自小浸泡在藥池中,毒藥和靈藥同時投放,女子用鮮血和靈氣將藥物融入體內,讓其相生相克,若能堅持三年,則藥人大成,一滴血便能治百病。
傳聞還說,藥人難成,苗疆百年,隻出了一個,被喚聖女。她輕紗覆面,無人得見真顏,但後背肩胛骨中間有一個絳色蝴蝶標記。
其實,所有被煉藥人的女子都有那個標記,是我們進入藥池的第一天,族長親自用燒紅的烙鐵燙的。
還有,其實我們不是被泡在藥池裡,是蠱池。我們是以身養蠱,準確地說,我們應該叫蠱人,世間沒有如此神奇的血液,所謂放血治病不過是放蠱續命。
當年,與我一批的一共十名少女,我們都是陰年陽月出生,第一年,S了五個,第三年,隻剩我和姐姐。
「清且放心,姐姐會護著你。」姐姐咬破手指,那些蠱蟲便爭先恐後鑽進破口裡。
姐姐疼得面目扭曲,直接暈了過去。
「還是讓妹妹護著姐姐吧。」我將她扶到池邊,把手伸進池裡。
沒有破口和鮮血,蠱蟲依舊蜂擁而來,自行咬破手腕順著我的經絡鑽了進去,待我手再舉起來時,皮膚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光滑白嫩。
我早就發現我的身體能快速且大量承載蠱蟲。
我看著池內所剩無幾的蠱蟲,感嘆:「姐姐,藥人要大成了。」
可隻能成一個藥人,若被族長發現一人能承載蠱蟲,會把其他人身上的蠱蟲放出,集合在一個人身上,讓她功效更高。
蠱蟲全部放出後,姐姐必S。
我不能讓姐姐S。
我讓弟弟到景國散布了一個消息:苗疆藥人,一滴血便可治百病。
池內蠱蟲消失殆盡之日,景國的鐵蹄來了。
苗疆小族被輕易踏破,我與姐姐趁亂逃離。
聽聞景國國君帝元承找不到藥人,親自將族長凌遲泄憤。
2
弟弟不知所終,久尋不到,我與姐姐東躲西藏,居無定所,有一天,聽聞過路的商旅說在景國曾見過一個清秀的苗疆少年,很有可能是弟弟,我與姐姐便來到景國。
姐姐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沒有人認識我們。」
姐姐遞給我一個饅頭時,我已經餓了三天,我狼吞虎咽差點噎S。
「慢點兒,慢點兒。」姐姐溫柔地給我拍背,「以後姐姐不會讓清且再挨餓了。」
我才看到姐姐換了一身漂亮的衣裙,發髻也重新梳過了。
「姐姐好美。」我感嘆道。
「這是哪兒來的?」
「弟弟一直找不到,我們目前也沒有謀生的手段,多年的蠱蟲煉化給了我一身好皮囊,不如用它來掙錢。」
「不可。」我拉著姐姐的手急忙道。
「放心吧,我隻是去做舞姬。」姐姐微笑解釋,「若有人欺負我,我便放蟲咬S他。」
「可景國人會欺負苗疆人的。」景國一直將苗疆人視為洪水猛獸,好像碰我們一下就會中蠱身亡一般。
「放心,」姐姐寬慰我,「我們外貌並無太大差別,我隻要小心些,不會暴露的。」
後來,我頓頓能吃飽飯了,我要快點長大,等我到及笄之年,我也出去跳舞,給姐姐買好多漂亮的衣裙。
「那我要水藍色的。」姐姐興奮比畫,「就是那種裙擺由銀絲繡成,旋轉起來波光粼粼的,像苗疆的湖面。」
提起苗疆,我們同時沉默下來。
「他那麼殘忍,他該S。」我說。
「可是除了族長,還有族人。」
我忍下心中劇痛,明明當時讓弟弟傳話的時候不應該是這樣的,我苗疆近萬人,竟被屠戮殆盡。我與姐姐後續回過苗疆一趟,連屍首都不知所終。
姐姐還是不開心,我便偷偷出去打零工攢錢給姐姐買裙子。
我最會哄姐姐了。
我太瘦小了,沒人願意僱我,我輾轉到碼頭,打算扛沙袋,引來一陣嘲笑。
「小丫頭,沒斷奶吧,還想來搶男人的工作。」工頭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推我,「去去去,別耽誤我事兒。」
我也不跟他廢話,扛起兩袋沙袋就走。
工頭目瞪口呆。
第二趟,扛了三袋。
「行行行,」工頭恢復神色,「你這小丫頭,可是家裡有困難?」
我點頭。
「需要多少銀兩?」
「五兩。」三兩買衣裙,剩下二兩可以給姐姐再打根簪子。
「你跟我們一起把這個扛完,我給你三兩。」
「成交。」簪子下次再打也行。
那晚,我的背上火辣辣地疼,我抱著新買的衣裙興奮跑回家,沒有看到姐姐。
桌上有紙條:【我去丞相府獻藝,晚些回來,記得吃飯。】
姐姐沒有回來。
我先跑到了藏香閣,抓住個丫頭逼問。
「姐姐最近可有異常?」
「沒,沒有,」丫頭驚慌,我單手便摁得她動彈不得,「前幾日有人調戲清微姐姐,把她的衣衫撕破了,但是清微姐姐沒有生氣,握了握那名男子的手腕,他便跑了。」
我突然想到重點:「衣衫破的位置可是背部?」
「好,好像是。」
我飛快地跑往丞相府,姐姐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藏拙,可近幾日,傳聞當今皇上病重,藥人之說又甚囂塵上,更是說了背部有絳紅色蝴蝶這種細節。
姐姐不是被叫去獻藝的,她是被誤認為藥人。
我拼命往丞相府跑,眼淚擦過我的眼角從耳邊飛過,跑快點,再跑快點,我一定要救姐姐。
丞相府裡很暗,隻有東北角一間小屋亮了燈,我知道有埋伏,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衝了過去,一腳踹開了門。
姐姐身下的水都被染紅了,水裡還有藥,讓她身體腫脹了兩倍不止。
「我帶你走。」我抱住姐姐。
「來不及了。」她艱難地開口,我需要湊近她才聽得清,「他們發現我的血沒用之後,便在池裡下了胡藤鉤,姐姐不行了。」
「為什麼不放蠱蟲?」
「他們抽出了我的命蠱,我已經活不成了。剩下的蠱蟲我用內息護住,我在等你。」姐姐把受傷的手腕抬起,與我相握,蠱蟲爭相從她傷口中湧入我的經絡。
除了藥人,其他苗疆人均有一隻命蠱,抽出即S。
「姐姐一直都知道,你對蠱蟲有天生的煉化能力,你是為了讓我能活下去,才不把蠱蟲吸盡,對嗎?」
「是。」我承認。
「姐姐有你,一輩子足矣。」姐姐眼睛閉了閉,一時竟像沒有了呼吸。
「姐姐?」我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
她倏然睜開眼睛,用盡力氣把我推開:「快走!」
3
「又一個苗疆人?」丞相趙言饒有興趣地盯著我。
我的肩膀手臂都被府丁摁住,我SS地盯著他:「我要讓你償命!」
「哈哈哈,」他大笑出聲,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就憑你?」
他拔出匕首向我刺來,我積聚蠱蟲,若他S我,我便從傷口處釋放蠱蟲。
「刺啦。」我感覺到背後一片冰涼,他劃破了我後背的衣物。
「丞相,」抓住我的府丁道,「她背後也有蝴蝶標記。」
他用匕首尖抬起我的下巴,眼神探尋之意不減:「你可是藥人。」
「是,我才是真正的藥人。」
「怎麼證明?」
「先放開我。」
府丁沒有動。
「你們這麼多人,我跑不了的,我隻是一個藥人。」
趙言點了點頭,我感覺到肩膀一輕,我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丞相可有哪處不適?」
「沒有。」
「用匕首將自己的手劃一刀。」我對趙言說。
「大膽。」那府丁說了又想上來押我。
「若不試試,怎知道我有沒有用?」我看著趙言的眼睛,「若我沒用,丞相可以一刀S了我。」
趙言手起刀落,劃開那個府丁的胸口。
府丁看著胸口冒出的血珠,愣在原地。
「救他,給我看。」趙言言簡意赅。
我伸手觸碰府丁胸口,閉眼召喚冰蛛蠱,蠱蟲順著他的傷口進去,快速冰凍傷口,再釋放冰網縫合,傷口瞬間縮小止血,隻留下一條銀線。
「剩下的隻能慢慢養。」我嫌惡地擦了擦手,「蠱蟲隻能治傷,不能進行後續調理。」
趙言上前觀察傷口,我繼續道,「一隻蠱蟲隻能用一次,用完即S,且需要對症使用。」
「有意思。」趙言將匕首上的血在府丁身上擦了擦。
「若你與我合作,我會留你姐姐全屍,風光大葬。」匕首入鞘,「若你不合作,我會將你姐姐的碎屍萬段,拿去喂狗。」
「苗疆藥人林清且願與丞相合作。」我低頭作揖,忍住眼中的淚光,姐姐,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我會找到幕後之人,把他們一鍋端了。
「這麼輕易就答應?」
「若事成,還請丞相賞我黃金千兩,並讓我帶著姐姐屍身離去。」
「若事成,賞你黃金萬兩。」他說,「果然人為財S,明日你隨我進宮。」
4
當年率鐵蹄踏平苗疆的皇上帝元承,僅存一絲氣息,眉間黑皮湧動,唇邊卻一直銜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竟是中了幻影蠱,難怪宮中太醫束手無策。
幻影蠱是我族密術,需要與中蠱人行親密之事時通過身體接觸所下,後下蠱人可操作蠱蟲讓中蠱人沉浸於他編織的夢境中,不能自拔。
長此以往,身體衰敗,精神恍惚,如今看帝元承這狀態,怕是已經中蠱一年有餘。
難道宮中嫔妃有苗疆人?
「可有解藥?」趙言問。
「你猜得沒錯,皇上是中蠱,此事應和苗疆有關,但此蠱特別,必須下蠱者親自解。」
「你最好別給我耍什麼花樣。」
「我需要近三年來的《彤史》。」我對趙言說。
「你懷疑和後宮嫔妃侍寢之事有關?」
「我不確定,先看看。」我如實作答。
第一年,後宮還算雨露均沾,第二年,後宮得寵嫔妃主要集中在貴淑德賢四位高位嫔妃中,空餘時間明顯變多,第三年,從後宮記錄來看,帝元承幾乎是不近女色。
怎麼會這樣呢?
「你身上那麼多蠱蟲,難道沒有可以壓制幻影蠱的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我轉身,看到一張美貌男子的臉,面如冠玉,長眉入鬢,燭火影子在臉上跳動,更添邪魅。
竟是我那失蹤多時的弟弟清葉。
「你怎麼會在這?」難道清葉這麼多年一直潛伏在皇宮,難怪我們尋遍各地都找不到。
「我在等你。」
「為何?」
「我知道你與姐姐有一個是藥人,她不是,那你肯定是,你一定有辦法救皇上。」
他怎麼知道姐姐不是?我瞬間警覺,姐姐是昨夜才在丞相府出事的,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快。
「你現在是什麼身份?」我看他一身景國素衣,既非官服也非奴服。
「是陛下的……身邊人。」
他提起帝元承,竟然語帶幾分羞色,臉上還泛起紅暈。
我錯了,下蠱者不是宮中妃嫔,而是我的弟弟清葉。
「我並不知道你好男風,」我假裝輕描淡寫,「也並未聽聞帝元承有龍陽之好,嫔妃冊中也未見有你。」
言外之意,你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禁脔。
「你懂什麼!」他果然著急解釋,「我與陛下是心意相通,不在意世俗名分。」
「你若完全不在意,為何趁歡好時給他種下幻影蠱?」
「是我種的沒錯,」他點頭承認,「可我無法解開。」
幻影蠱連下蠱人都無解隻有一個原因,便是中蠱之人本就時日無多,蠱能害人也能續命,若不是幻影蠱還在,護住帝元承在夢境中的意識,他早已連一絲氣息也保不住了。
「我也無解。」我沒有說謊,「幻影蠱已是強行續命,蠱能治傷治病,卻不能起S回生。」
「若如此,還有一個辦法。」他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變了,「來人!」
殿外衝進一群男子將我抓住,看樣貌身手,竟像丞相府的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