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了閉眼,沒有去阻止。
曦毓這性格不好,該吃教訓了。
木蘭閃過他踢來的那腳。
借勢抱住他的腿,讓他失去平衡,劈叉在地。
「啊——」
曦毓慘叫,手裡的平安扣被木蘭搶走。
「哼!不過爾爾!」
她自幼跟她爹習武,體質格外強壯,且習武天賦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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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裡哪家娃都不是她對手,是個小霸王。
村裡最兇的惡狗見著她,都夾著尾巴跑。
十一歲的曦毓輸給一個五歲的奶娃,羞憤癱倒,用衣袖掩臉啜泣。
我嘆了口氣,俯下身把他扶起來。
為他擦幹淚水。
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給他掛在腰間。
「來時在馬車裡做的,你不喜歡那等俗物,便給你繡了一幅修竹。」
曦毓卻不領情,一把扯掉香囊,扔進河裡。
「誰要你的東西!」
他氣狠狠地推開我,斜了木蘭一眼,扭頭就走。
國公府的侍衛也不跟花弧打了。
趕忙跟在曦毓身後。
望著他負氣離去的背影。
我心口一陣一陣地悶痛,壓得我仿佛喘不過氣來。
花弧看了眼飄在河面上的荷包。
「我去給你撿回來!」
我抓住他的袖子搖搖頭。
「一個香囊而已,飄那麼遠了,我們帶的衣服不多,天氣也不好,不易幹。」
「可惜了娘子一片心意!」
我嘆了口氣,抱著木蘭往回走。
4
次日,我獨自出門來到國公府門前,國公夫人親自迎出來。
結果正好碰上要出門上學的曦毓。
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來這裡幹什麼?國公府不歡迎你!滾!」
我想他可能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
「我看完你父親就走,你若喜歡那個掐絲珐琅平安扣,我讓人訂做一個。」
「不用你假惺惺!」
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便帶著一眾侍衛離開。
我忍著心裡的悶疼,淡淡地看向國公夫人。
「不是說曦毓很想我嗎?」
國公夫人尷尬地笑了笑。
「許是這兩日有人惹著他,以前不這樣的。」
「是嗎!」
闊別多年,再踏入國公府,我的心情到底不一樣。
以前謹小慎微地討好每一個人,如今隻是礙於身份有別,給予必要的禮節。
府裡那些妯娌瞧我的目光,依舊淡淡的,帶著她們的高傲和尊貴。
穿過九曲回廊,再次跨入明覺院。
看著熟悉的一景一物,想著我耗在這裡的那些年月。
鼻子還是有些發酸。
好在我如今過得很好,當年的選擇沒有錯。
院子裡充斥著一股藥味。
「咳咳咳……」
書房裡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哎呀,世子又咳血了!」
在世子身邊伺候的小廝清風拿著染血的帕子,急匆匆地跑出來。
看見我時,呆愣了一瞬。
「少……少夫人回來了?」
隨即他面露狂喜。
「少夫人,您快去看看世子,世子見到您,定會好好吃藥的。」
我淺笑著說:「我已經不是少夫人了!」
清風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國公夫人,尷尬的垂下臉默默退到一邊。
這時,書房裡的咳嗽停了下來。
5
書房的門開著,我走到門口,恭恭敬敬地給世子行禮。
「民婦見過世子爺!」
出於禮節,我並未抬眼看他,是以不知道他眼下是個什麼樣的神情。
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知道了他的態度。
「你回來做什麼?是來看本世子的笑話,還是……覺得本世子還會接受你這種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
聽到這番言語,我竟沒覺得多少意外。
也是,親生兒子都對我那樣的態度,他一個前夫又能對我有什麼好態度呢?
所以婆婆的話全是假的,她隻是想讓我回來再受一次辱嗎?
而且出於身份,我為了身後的小家庭,還無法反抗他們的羞辱。
心頭冰冷,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噴湧而出的憤怒。
「世子誤會了,是國公夫人前來同民婦說,您病的越發嚴重了,讓我來看看您,也來看看曦毓小少爺。」
說完這番話,我才抬起臉,用異常平靜的目光瞧向書房窗口下,那躺在軟榻上的幹瘦男子。
他果然病的厲害,瘦得快脫型了,原本俊逸的面容如今被黃氣籠罩,雙眼深陷,黯淡無光,S氣沉沉。
我見過將S之人,也是這番模樣。
他看我的眸光充滿復雜之色,但轉瞬間又被厭惡取代。
不過,倒也沒有在惡語相向,隻是轉臉看向窗外,淡淡地說:
「看過了,可以滾了,此後餘生不要再出現在本世子眼前礙眼。」
我點點頭,不知為何瞧見他這副模樣,竟難得回想起曾經他在書房裡溫柔教我寫字的時候。
那時他是那般地溫柔專注,誰能想到如今我們居然走到了這般境地。
我微微俯身施禮:「民婦告退!」
我從書房門口退到院裡,國公夫人還在這裡等著,我沒說什麼,隻是對她行禮告別。
國公夫人也並未對我挽留,隻是我覺得她瞧我的目光卻怪怪的,讓我有種背後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我轉身朝院門口走去時,世子卻忽然從書房裡步履蹣跚地出來。
「咳咳!此去恐怕再無相見之日,本世子勉為其難送送你吧!」
見他出來,清風趕緊扶住他,以免他絆倒。
國公夫人也緊張起來。
「你一個病患,送她幹啥?回去躺著。」
世子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一步一步極緩慢又極穩健地走到我身邊,但我低垂的眸光卻瞧見他的雙腳在發抖。
「世子,此去山水不相逢,無需多送,您回去躺著吧!」
到底夫妻一場,我希望給彼此多留一些體面。
畢竟我們之間還有曦毓,哪怕這孩子不喜歡我,作為母親,我也希望他能一生順遂。
無關對錯,無關強弱,甚至不顧這孩子是人是鬼。
這是世上絕大部分的母親,對孩子不遺餘力的愛。
「我送你!咳咳咳咳……」
不知為何他一直堅持,甚至讓清風扶著他,先我一步朝院門走去。
我無法隻能跟著他走,一路聽著他快把肺都咳出來的咳嗽聲。
國公夫人也默不作聲地走在我身邊,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我想著往後不會再有交集,便也沒再探究。
走到水榭時,卻見曦毓滿頭大汗地衝過來,看到我就瞪大眼睛,怒氣衝衝地說:
「你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快點滾,小爺看著你滾,別髒了這地方。」
被親生兒子如此厭惡,我心痛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但我卻不想自己的狼狽被他們瞧見,咬咬牙吞下了所有的苦楚,如一個窩囊廢一般,被他們盯著走出國公府。
從頭到尾,我那個說這兩人很想我的婆婆,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覺得可笑極了,頭也不回地朝花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隻是沒想到,柿子雖然在國公府門口便停下腳步,但曦毓卻一直跟在我身後,隻要我一回頭,就惡狠狠地瞪著我。
「快走,你最好早點出京城,別在這裡礙小爺的眼。」
我閉了閉眼,深呼吸,忍住想當街揍他一頓的衝動。
說實話,若是我身後沒有木蘭和花弧,我也揍了。
可惜,國公府勢大,而我滿身弱點。
竟窩囊地,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揍不了,隻能眼看著他長歪。
「放心,我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就走!」
他竟滿意地點點頭。
「可以,越早越好!」
我懶得再看他快步朝花將軍府走去,越過兩條街後很快就到了。
站在門下回頭,卻見曦毓站在街頭遠遠地看著我,目光沉靜,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這一刻,我忽然強烈地覺得他是愛我的。
但也許這隻是我的錯覺,因為他見我回頭轉臉便走了。
我遠遠望著他的背影,心底竟升起一股濃烈的不安和荒涼感。
總覺得這一次進京,事事透著蹊蹺。
6
回到將軍府裡,府裡的下人說花將軍帶著木蘭和花弧,去參觀花家軍駐扎在城外的軍營了。
無奈隻能先自己收拾細軟,等他們回來,明日再出京回潮州去。
收拾好細軟後,便想著路上總要備一些幹糧,便拿著銀子出府,想在附近的街道購買一些做好的馕餅和一些軟糯的糕點。
隻是才走出將軍府沒多遠,在附近一個小巷口,忽然從小巷裡摸出來一個人,一下子將我拖入小巷,並用浸湿的布巾捂住我的口鼻。
我當即奮力掙扎,但沒一會兒便覺得頭昏腦脹,緊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7
意識漸漸恢復時,我發現自己在一處密室裡,被五花大綁在一個平躺的臺面上。
旁邊有一個鶴發童顏的道士,手裡拿著一把磨得光亮,且形狀如柳葉的小刀,正放在火上烤。
而我胸口的衣襟,居然被其敞開露出大片白色。
我憤怒地掙扎起來,但沒有用,嘴裡也被塞著布團。
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這時,出口處傳來了石門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我便瞧見冷著臉的國公夫人,神情高傲地走進來。
我終於明白,這一次回京為什麼事事透著蹊蹺了?
因為明顯是國公夫人把我騙回來,想要對我行惡毒之事。
我憤怒地瞪著她,她卻宛如看S物一般,目光隻是淡淡地掃過我,而後便跟那名道士說話。
「無欲道長,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
那道士搖搖頭,目光憐憫地看著我。
「不需要,把她的心挖出來,剖開之後,拿出十三年前種下的母蠱給世子吃下。世子就能再續命二十年。」
「好!答應道長的一千兩黃金,已經讓人備上,希望道長不要讓我失望。」
「國公夫人放心,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如此甚好!」
國公夫人說完便離開了,走之前甚至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8
無欲道長在國公夫人離開之後,憐憫地望著我。
「這世上哪有什麼蠱蟲?本道本也不想害你,S後化成鬼,可別來找本道。怪隻怪這世上,愚昧無知的人太多。」
我憤怒地瞪著他,但隨即眸光一轉,瘋狂地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我的右手。
被捆住的右手,繩子捆住手臂,但手指還是靈活的,我朝他伸出兩個手指。
一個愛錢如命的人,一定懂這兩個手指的意思。
果然,他看到後,猶豫了一瞬。
緊接著,他拿掉我嘴裡的布團。
「你要給我雙倍?」
我大口地喘著氣,點點頭。
「放了我,我給你雙倍。」
無欲道長冷笑。
「就你?能有兩千兩黃金?」
我笑:「我爹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富商,當年給我十裡紅妝,金銀數不勝數。
「後來這些嫁妝大部分被國公府侵吞,我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特意在隱秘之處,埋下五千兩黃金。
「這次回來,其實也是想找機會把這金子拿出來。」
無欲道長眸光一亮,眼珠子瘋狂地轉動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
我點點頭:「隻要你想辦法放了我,我就給你二千金。」
無欲道長很是意動,但隨即又謹慎地搖了搖頭。
「為了一千金,得罪一個國公府不值得。」
我卻笑。
「你也說過這世上並沒有蠱,世子最終還是活不了,你騙了她,這國公府你遲早要得罪。」
無欲道長點點頭。
「但本道有足夠的逃命時間!」
確實有道理。
他把玩著小刀,並沒有馬上S我,隻能說明一件事,籌碼還不夠。
這道長名為無欲,可事實上貪欲卻是如此驚人。
我閉了閉眼,做下一個無比艱難的抉擇。
「三千,三千金,不能再多了。」
他冷笑,手裡的小刀輕輕落在我的心口,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止不住渾身一哆嗦。
「五千金,一分都不能少!」
我用力地搖頭,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