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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淮陰笑了出來,打發她去虞貴人那。


 


「倒是個知進退的,孤與绾歌還有話說,來人,帶她去虞貴人宮中。」


 


谷盈溪安靜地跟著宮女離開。


 


我在她身後靜靜看著。


 


等她走後,淮陰嘆了口氣。


 


「孤這些年在宮中見慣了人心,就這麼個玩意,她玩不過你,但你未必陰地過她。」


 


「绾歌,你這人哪點都好,就是行事太過坦蕩。」


 


「撥弄權柄的人,哪有手上幹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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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的性子,無法與孤同行。」


 


她目光似乎洞悉一切,金色甲套撥弄著面前的茶盞。


 


我唇角微勾,直直地看過去。


 


「殿下,從前的確如此,但日後未必。」


 


淮陰怔了怔,轉過臉來,微微一笑。


 


「绾歌,你能想清楚最好了。」


 


「孤準備出宮開府,若你想來,隨時歡迎。」


 


「相府那樣的地方,你待不長。」


 


和夢裡一般的橄欖枝。


 


我恍惚了一瞬,和夢中一般上前半步,俯身深深拜了下去。


 


出口卻是截然不同的話。


 


「绾歌,自當為殿下效力。」


 


淮陰的眼睛燦燦,眼尾上挑,仿佛一隻狡狐。


 


她輕笑著將我扶起來,「好绾歌,你願意來,我很高興。」


 


我也笑。


 


淮陰拉著我的手,像從前在文華殿讀書時那般偷跑出去,在宮中肆意玩耍。


 


旁人都說淮陰公主仗著陛下的寵愛到處玩鬧。


 


隻有我清楚,她的騎射策論,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差。


 


她不能,也不該落得那樣的下場。


 


臨走時,我向殿下求了一玉镯。


 


而後在宮門口得知,谷盈溪早已回家了。


 


想必現在,她已經告好狀了。


 


7


 


天近薄暮,相府門口罕見地關了起來。


 


流珠下去敲門,卻無人來給她開門。


 


我心裡清楚,這是爹娘生氣了。


 


忍不住嘆氣。


 


一家人的情分,終究是散了。


 


「派人去說,殿下要我帶了東西回來。」


 


半晌,開門的家丁姍姍來遲,開口便是爹娘要我過去。


 


谷盈溪早早趴在娘親懷裡,見了我,恰到好處地別過臉,落下一滴清淚來。


 


宋雲策在一旁,陰沉著臉,率先開口。


 


「你帶著盈溪進宮,為何不好好看顧她?」


 


「绾歌說你讓她正午時在宮門口等著,要不是我路過派人帶她回來,她還不知道要傻等到什麼時候!」


 


「谷绾歌,你就這麼見不得盈溪好嗎?!」


 


我不曾理會他,而是看向了我娘。


 


谷盈溪的手段其實並不高明。


 


隻是夢裡,爹娘也從未求證。


 


我娘拍了拍谷盈溪的背,最終什麼都沒說。


 


谷盈溪抽泣道:「姐姐,我沒有和爹娘說……」


 


我壓下心裡的失望,叫人拿出和淮陰要的镯子,遞給了谷盈溪。


 


她茫然地接了過去。


 


我跪了下去,平靜地開口:「妹妹不等殿下問話就擅自開口,惹得殿下不快才叫人領走。」


 


「我陪了殿下一整天,才為她求了個恩典,傳出去不至於說相府二小姐不懂規矩。」


 


「至於世子說的讓妹妹一直等著,绾歌不知此事。」


 


谷盈溪剛剛打開盒子,裡面的镯子讓她愣了愣。


 


她利用心聲讓爹娘懷疑我給她使絆子。


 


無非是想看我們離心,看看我這個假千金是怎麼對付她的。


 


然而,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宋雲策不肯罷休,皺著眉頭端詳那镯子許久。


 


「怎麼可能?這怕不是殿下送你,你轉頭拿來給盈溪的吧?」


 


我冷冷地看著他,嘲諷道:「世子還真是闲,沒事就往旁人家裡鑽,插手旁人的家事。」


 


「腦子有問題,就去看看大夫。」


 


「若你不信,大可去問殿下。」


 


我娘見狀趕緊打圓場,「既然是一場誤會,便算了。」


 


谷盈溪卻不肯罷休,嘴上喊著:「娘,我相信姐姐,可畢竟世子在這,若讓他誤會姐姐是那樣的人也不好,不如就派人去問問殿下。」


 


她眼神篤定,似乎認定我拿自己的東西糊弄她。


 


我笑了,「好啊,就按妹妹說的去辦。」


 


8


 


宋雲策派人去宮裡問淮陰,趕著落鎖前回來。


 


那人隻帶回了一句話。


 


「殿下說了,若非大姑娘心善,這镯子也落不到盈溪姑娘身上。」


 


谷盈溪臉色難看。


 


宋雲策更是黑了臉,不情不願地松了口。


 


我娘說了些場面話,我一一應下,面上溫和,卻沒仔細聽。


 


回院子時,宋雲策叫住了我。


 


他皺著眉頭,瞟了我一眼。


 


「從前你佔了盈溪的位置,相府嫡女的好處都讓你享受了。」


 


「如今盈溪回來了,你我的婚約也當作罷,我素來討厭你這般做作的女子,不如盈溪純善貼心。」


 


「她心思澄澈,從不會騙我。」


 


心聲都讓他聽見了,自然不會騙他。


 


我沒心情和宋雲策扯皮。


 


「那你便退親。」


 


宋雲策皺了皺眉頭。


 


「你明知道我爹不同意退親一事,這樣說,莫不是喜歡我,不想與我退親?」


 


我打了一個寒顫。


 


冷笑了一聲。


 


「宋雲策,你少玩惡心的,從前礙著身份不得已而為之,你要想退親就自己想辦法,和我說作甚。」


 


「若不是陛下賜婚,你當我想嫁給你?」


 


我轉身便走,宋雲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目光狠戾。


 


「谷绾歌,你聽不懂話嗎?我要你退婚。」


 


我心頭一怒,反手對準他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世子大庭廣眾之下拉扯什麼,別逼我喊侍衛。」


 


「想退婚可以啊,你明日便和陛下去說,我不會有半分猶豫。」


 


宋雲策被扇的偏了頭,卻還是恨恨地回了我句。


 


「好,這可是你說的!」


 


9


 


宋雲策對谷盈溪是真的愛。


 


他第二日就跑到陛下殿外跪著。


 


國公爺差點氣得背過氣去,拿著棍子狠狠給了他幾下。


 


可宋雲策堅持要陛下收回成命退婚。


 


陛下震怒,他在外面跪了一整日。


 


傍晚,宋雲策已經搖搖欲墜。


 


淮陰端著茶盞去勸陛下。


 


出來時,陛下廢了他的世子之位,國公爺臉色變了又變,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他不止一個兒子。


 


不至於為了宋雲策斷送全家的前途。


 


這個兒子算是廢了。


 


不僅如此,陛下還給了我一個封為昌平郡主的旨意。


 


收獲頗豐。


 


不枉費我故意激怒宋雲策這個莽夫。


 


他做刀,遠比做夫君合適得多。


 


這下,即便我不是相府真正的大小姐,也不會有人再說什麼。


 


我心情不錯地在房中飲茶時,谷盈溪闖了進來。


 


在我尚未開口前,她搶先質問我。


 


「谷绾歌,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明知道世子他不喜歡你,竟然慫恿他去退婚,裝什麼?你就是不喜爹娘和世子對我好!」


 


喲。


 


不裝了?


 


我放下茶盞,順著她說。


 


「對,就是我故意的,你滿意了嗎?」


 


谷盈溪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含淚道:「你若是不喜歡我,大可以讓我走,你這樣做,置爹娘和世子於何地?要外人如何看我們?」


 


「世子他本就不喜歡你,我和他情投意合,卻並未做逾矩之事。」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


 


谷盈溪上前一步,似乎要拉我的手。


 


我一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聲。


 


我的眼淚隨之落下,哽咽道:「對!就是我故意的,我故意害自己名聲不佳,換一個不知道會不會有的郡主封號。」


 


「是我早就知道未婚夫喜歡自己的親妹妹,是我慫恿心愛之人和自己退婚!」


 


谷盈溪愣住了。


 


我傷心欲絕,冷冷轉身。


 


「既然妹妹都說了,全當我故意地好了。」


 


谷盈溪捂著臉在身後大喊:「你在說什麼?!」


 


「你不是想說我討厭你,勾引你的未婚夫,還讓爹娘都不喜歡你嗎?」


 


「谷绾歌,你瘋了吧!」


 


10


 


谷盈溪狼狽地在我身後大喊。


 


平日裡那柔弱模樣盡數消失。


 


我聲音更低,帶上了哭腔。


 


「對!都是我!我瘋了,你滿意了嗎?」


 


「我自知佔了相府的好處多年,我怎麼敢記恨你,我早看出雲策變了心,也隻能自己咽下苦楚。」


 


「爹娘想要補償你,我便不敢再多一句,你到底還想我怎麼樣?」


 


門外的人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


 


我娘厲聲喝止谷盈溪。


 


「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最受傷的是绾歌,你在這裡指責你姐姐做什麼?」


 


「那宋雲策不是個好東西,即便他來提親,我和你爹也不會讓你嫁過去。」


 


「帶二小姐回去!」


 


谷盈溪幾近崩潰,紅著眼眶大喊。


 


「她受傷?她得了郡主的封號,憑什麼是她受傷?」


 


「那我這十幾年在外面算什麼?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


 


這話她平時都在心聲裡說出來。


 


從未說出口過。


 


如今也口不擇言了起來。


 


我娘閃過瞬間的心痛,隨後又堅定地看著她。


 


「那些年我們都不想的,若早知道你是我們的女兒,肯定會把你接回來,如今這種結果誰也想不到。」


 


「隻是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谷盈溪被帶走時滿臉的恨意。


 


我娘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出神。


 


我靠在我娘的肩膀上,眼角帶淚,輕聲安慰她。


 


「娘,妹妹隻是一時想岔了,你莫要同她計較。」


 


我娘緩過神來,連忙拍了拍我。


 


她感嘆道:「若盈溪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到底不是我養大的……」


 


伏在她身上的時候,我終於想明白為何夢裡我會輸得那般徹底。


 


怪不得谷盈溪慣愛裝可憐。


 


這招的確好用。


 


11


 


谷盈溪在房中悶了幾日。


 


很快又恢復了那副乖順模樣,和我娘道了歉。


 


兩人抱在了一起。


 


我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面對谷盈溪挑釁的神情視若無睹。


 


與此同時,淮陰公主開府的事情也落實了。


 


陛下寵愛她,在京都最好的地方賜了她九進九出的府邸。


 


她轉頭就提出要我入仕,做女學祭酒。


 


聽聞這一消息時,我端茶的手顫了顫。


 


陛下起初並不同意。


 


因著女學是當年淮陰的姑姑大長公主起頭。


 


可惜她英年早逝。


 


女學不過盛行了十幾年,朝中女官寥寥幾人。


 


長公主一S,朝中不少大臣擠兌女官,女學授課之人也從女子變為了男子,祭酒同樣。


 


如今人人都不願去女學,因為幾乎進去了就再沒出路。


 


我自幼做公主伴讀,才學京都聞名,我爹又是丞相,做這闲差再好不過。


 


而且我爹於仕途上已再無進益。


 


他年輕時投身朝堂,因著舊傷也不能再生子。


 


沒有親生兒子,我爹本想著從旁支過繼。


 


可這些年來也沒挑到合適的。


 


淮陰一提出這事,他思前想後,竟在背後推了一把。


 


我爹來找我時,我正在思索帶什麼東西出府。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才注意到我爹發絲染了白,平添了幾分心酸。


 


「绾歌,你自幼養在我跟前,雖不是親生,卻似親生。」


 


「爹這些年沒有虧待過你,你隻需應我,不論日後發生何事,保住你娘和妹妹的命,還有相府這一家老小。」


 


我爹沒有兒子。


 


他在官場上向來不愛拉幫結派,隻忠於陛下。


 


可我不是,我已然站了隊。


 


我反問他,「保住命就行嗎?」


 


我爹回我,「保住命就行。」


 


我應下。


 


在谷盈溪出現前,我不認為家中有任何不好。


 


可她出現了。


 


不是來加入這個家的,是來要我命的。


 


我和爹娘再好的感情也會有了嫌隙。


 


我帶著東西離開了相府。


 


在公主府隔壁開了府。


 


一牆之隔,淮陰很滿意。


 


搬進去第二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門。


 


12


 


宋雲策找上門時,我一度認為侯府的人都是吃幹飯的。


 


我讓他進了府,他氣勢洶洶,嘴角帶著嘲諷的笑容。


 


「是不是你從中作梗,不想讓我娶盈溪?」


 


「谷绾歌,我根本就不喜歡你!」


 


「若你堅持,我可以你做妾,如今你是郡主,身份上倒也配得上我。」


 


我心裡五味雜陳。


 


「你今日來這,國公爺知道嗎?」


 


宋雲策一聽就炸了毛。


 


他冷笑了一聲,「你別管。」


 


這便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