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叫人。
「送……宋公子見官。」
「宋公子,擅闖官員府邸是要命的,下次記住哦。」
如今他沒了世子之位,我官位雖小,卻印绶俱全,且有郡主之位。
我看遍律法,也隻有大牢合適他去。
我叫人將宋雲策送過去之後,直接關押了起來。
惹了陛下不喜,身無爵位官職。
侯爺連看都不願意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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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盈溪來過一次。
我忙著女學的事,沒空理她,她等了半日才進來。
一進門就怪我關了她的情郎。
我穿著黑金長袍,頭發高高豎起,手裡拿著今日要講的策論,挑眉笑看她。
「谷盈溪,你似乎沒懂一個道理。」
「今日你為相府次女,我已入仕,相府沒有嫡子,你爹沒了,我就是你全部的倚仗。」
「若我是你,收起那些花花腸子,盡管來討好我。」
「或許我心情不錯,給你個笑臉呢。」
谷盈溪眼中閃過嫉恨。
「這些原本都該是我的,憑什麼你搶了過去?」
「淮陰公主當真眼瞎,居然要幫你這麼個冒牌貨,若沒了她,你怎會如此逍遙自在?!」
「賤人,你會遭報應的!」
我踏上馬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青絲飄在空中,我微微一笑。
「二小姐口無遮攔,轉告爹,賞她十個巴掌,禁足府中一月。」
「再多嘴,我便讓人把你和你的情郎,通通杖斃。」
杖斃二字從我嘴裡吐出來。
谷盈溪猛地抬起頭,那雙慣愛騙人的眼睛裡終於露出真心實意地驚懼。
但她依舊嘴硬。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13
秋獵後,匈奴使臣來了。
隻是情形,同夢中天差地別。
谷盈溪跟著我娘來了宴會。
這些時日我著實忙得很。
我娘一見了我就亮了眼睛迎上來。
她有些心疼,「绾歌,你瘦了不少,我早說你爹胡鬧。」
「女子怎可走仕途?都怪那宋雲策,若不是他,哪有這些事!」
我笑了笑,「是嗎?我倒是很感謝他。」
這些事這麼容易,不就是因為他和我的好妹妹嗎。
谷盈溪罕見地沒有開口懟我。
她跟在我娘身旁,異常沉默。
我仔細瞧了她一眼,誇道:「妹妹懂事了不少。」
「上次入宮,她還在殿下面前胡言亂語,這次竟知道少說少錯了。」
我娘怔了怔,想起上次的事,瞥了一眼谷盈溪。
「你姐姐如今入朝為官,你要聽她的,一會宴會跟好我,莫要亂走。」
我心中滿意。
果然,無論是男或是女,權力在誰手中,他們就會下意識地偏向此人。
我娘雖然嘴上說著我不該入仕,看我的目光卻沒了從前的說教意味,而更像是,面對我爹時的溫聲細語。
如今,我娘心中,我便是她日後的依仗。
谷盈溪憋屈地瞪了我一眼。
我娘隨即皺眉,「即便你心中不滿,也要老老實實的,這是宮中,不比相府。」
我覺得好笑。
這心聲,也沒有想象中好用啊。
至少在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很難不暴露真實想法。
我按照官階坐在了邊上。
淮陰自然地走到群臣中,坐到了我爹身旁。
谷盈溪瞧見這一幕似乎有些不解。
她整日躲在內宅中,自然不知,這些時日淮陰斡旋群臣之中。
陛下默默看著這一切。
他在猶豫。
因此谷盈溪下手時,他並未阻止,也並未推波助瀾。
說白了,小女兒之間的龃龉。
隻是這其中,卻不止谷盈溪的手筆。
14
夢中淮陰和親一事不甚明朗。
我隻知道她和親是谷盈溪所為,卻不知道她如何做的這一切。
這次,我看得清楚。
比如那位病弱的太子殿下身旁的親衛接過谷盈溪手裡的藥。
再比如,藏在使團中的那位大皇子醉醺醺地被人帶著去了公主休息的閣樓。
我和淮陰在亭中執棋。
她感慨道:「多拙劣的手段,我那位弟弟怎麼想出來的?」
我淡淡笑了,提手落下一子。
「雖拙劣,但對女子來說足夠好用。」
「若你和親,之前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何況,他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淮陰有些不滿,「你妹妹也不見得聰明到哪裡去。」
太子病弱,難有子嗣。
他瞞了眾人好多年。
當初五子奪嫡,他好不容易弄走幾個弟弟,卻沒想到,身邊還有個姐姐。
淮陰心情不大好,她推翻了棋子。
塗著紅色丹寇的手放在額間。
「不玩了,無趣得很。」
我收了棋盤,有些無奈。
「眼見著我要贏了,殿下卻不玩了,當真無賴。」
淮陰沒再說話,和我一同出去。
那大皇子已經到了殿前,興奮地開口。
「本皇子願意為你們的女人都這般無趣,沒想到還有如此合我口味的,請陛下將公主賜給我。」
「她已經是我的女人。」
滿座哗然。
陛下立刻冷了臉。
甚至有大臣拍桌而起,氣得面紅耳赤。
「大膽!公主天潢貴胄,你怎敢說出這種話凌辱她?」
大皇子不解,「一個女人,本皇子明明是在誇她。」
可我和殿下出現時,他又懵了。
「不對,不是這個公主。」
我爹面色突變,直直地朝我看過來。
我悄悄做出一個口型。
他面如S灰。
因著被宮女帶上殿的女子,是谷盈溪。
15
谷盈溪看上去神志不清。
那藥也不知哪裡來的,竟如此神奇。
她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夢中的預兆到底也隻到我S了為止,放她在身邊,我沒法安心。
送去匈奴,剛剛好。
我爹不再看我。
他生了我的氣。
陛下略微挑眉,一個臣子的女兒,比公主讓他開心。
況且相府已經有了我入仕,他給了我爹好處,犧牲一個女兒也劃得來。
淮陰悄悄打趣我:「你不怕你爹生我的氣嗎?」
我面不改色。
「我答應過他,保住谷盈溪的命。」
「她不是沒S嗎,有什麼好氣的?」
很快,大皇子明白自己鬧了個烏龍。
倒也不惱,大大方方地同意了讓谷盈溪和親。
谷盈溪清醒後被關進了院子裡。
我去瞧時,她崩潰地大喊:「不該是這樣的,這不該是結局!」
「該去和親的是淮陰公主,該S的是你!」
「快給我讀檔,我要重來!你S了嗎?」
我平靜地聽著屋子裡的動靜。
我爹陰沉著臉。
「這就是你答應我的?」
我指了指屋子裡。
「爹,此時你該擔心的是妹妹吧。」
「她這樣,如何去和親?若不調教好,相府所有人都得S。」
我爹沉痛地瞧了眼裡面。
「盈溪是我唯一的女兒。」
我挑眉。
上前一步,黑金長袍下的手握在我爹手上。
「不是唯一,你還有我。」
「我生在相府,長在相府,從相府出仕,若說日後誰會保住相府,唯有我一人。」
「何況爹,你年輕時去江南治水尋歡作樂時,是不是忘了那漁女?」
「殿下幫我派了人去尋,你還有一子,我已叫人秘密接進來了。」
我溫聲開口,如願以償地看到我爹眼裡的震驚和動容。
對一個再無子嗣可能的人來說,兒子對他的吸引力大得要命。
可惜我是騙他的。
那個男孩不過是我隨便從淮陰的暗衛裡找的,和我爹長得三分相似,聽話懂事。
不過幾日,他就會狼狽地來到相府外,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16
谷盈溪走的那日,我作為姐姐來送她。
她眼神呆滯,看到我的瞬間沒有憤恨,隻剩恐懼。
「你是不是也是穿書者?」
說的什麼東西?
我嘆了口氣,搖頭。
「你這般做派,旁人都會以為你得了癔症,屆時想活都活不了了。」
谷盈溪顫了顫。
我沒再看她,匈奴一行,她基本上沒法活了。
我娘不知道背後有我的手筆,走了個女兒,我是她唯一的支柱。
我爹心心念念著那個兒子,也不會再給我添堵。
隻要我用心輔佐弟弟,對他而言更好。
這事最生氣的當屬太子。
他和淮陰的爭鬥從暗處走到了明面上。
太子似乎明白,這個姐姐是一定要同他爭一爭。
而陛下的態度,不大明朗。
淮陰大大方方地站上了朝堂。
從前, 那是她姑姑大長公主的位置。
如今, 她也站了上去。
淮陰朝我眨了眨眼, 目若春水, 毫不掩飾其中的野心勃勃。
我在女學待了三年, 暗中幫淮陰在朝堂周旋。
可太子身子愈發不好。
他忍不住了。
奪嫡開始在一個傍晚。
淮陰感慨, 為何奪嫡總是在夜裡,而不是白天。
我想, 大概是臉面的問題。
白日奪嫡, 總叫人失了顏面, 讓百姓看了笑話。
我帶著人去宮裡時,陛下已經駕崩了。
淮陰的外祖反水,五萬大軍倒戈到了她的陣營。
太子面色蒼白, 難以置信。
「為什麼?」
淮陰平靜地看著他。
我替她說完了剩下的話。
「因為你不能生育, 且命不久矣。」
「扶持你,不如扶持殿下,待到她產子後, 這天下仍然是有著你們血脈的。」
我沒說完的是。
這些年淮陰鐵血手腕,比起不顧大局, 著急的太子來說。
她更像一個上位者。
當年大長公主若不是身子差, 或許也登上了帝位。
如今淮陰怎麼不行呢?
17
太子深深垂下了頭。
再抬首,他眼神明亮,似幼時那般輕聲喊道:「阿姐,我們不能像從前那般了嗎?」
淮陰走上前去。
太子張開雙手迎接她, 似乎想說什麼。
「孤可以不要這個位置, 可是阿姐,你不能這般待我……」
淮陰抽出身側的劍,一劍刺入了他的胸膛, 穩準狠。
她的動作很快,太子隻一瞬就眼神渙散, 懷中的匕首還未拿出來。
勝負已分。
淮陰神色淡淡, 站在太子的屍首旁。
我率先俯身大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我身後, 百官跪下。
整個殿內回蕩著清晰的喊聲。
新皇登基後,我從女祭酒變成了吏部侍郎。
從無實權的祭酒, 變成了有實權的侍郎。
這一步,我走了三年。
我爹年邁,等他退下去, 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就是我的。
淮陰對此很滿意。
谷盈溪和親後,我忙得很, 幾乎沒怎麼想起過她。
直到匈奴那邊傳來她S的消息。
我才想起,我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妹妹。
我派人將消息送去了相府。
若不是我禮佛回家前做了那樣一個夢。
「(我」聽聞這事豎起了耳朵, 明裡暗裡讓我用這事向陛下求個恩典, 允弟弟入仕。
我娘聽後倒是有些傷心。
她在佛堂念了幾天經,嘴上說著谷盈溪當初受了不少苦, 怎麼落得這般下場。
但不過三兩天, 我娘就在收了我送去的禮物時笑了。
「绾歌從來都知道娘喜歡什麼。」
某日清晨, 我起身上朝時仍覺得恍若隔世。
夢中的一切好似幻境一般迷惑人心神。
末了,我搖搖頭。
龍椅上,陛下又開始喚我了。
「嶺南多災亂, 你們都是廢物嗎?」
「绾歌,你去吧。」
我深深拜下,「臣自當為陛下效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