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嘴還挺硬,敢說不是暗戀我?
我有點驕傲了。
現在沒有網,我四大爺的老式收音機派上用場,已經充公交給狗蛋了。
我們調了半天波段,才找到一條滾動播出的新聞。
是國家頻道,安撫民心,讓大家團結抗洪,堅持,再堅持。
我發現有個好太奶真的很管用。
這個堅持對那些不知道要堅持多久的人來說,很空洞。
可是我們有太奶的,就是倒計時,時間更好熬一些。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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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們就發現,人類的需求還挺多,隻有吃喝還不行,還要精神生活。
年輕人沒網以後,已經很無聊了,好在還能刷劇打單機遊戲。
可那些連電視都打不開的老人就慘了,以前指著坐門口曬太陽,說鄰居闲話打發時間,現在每天走不上一百步,一個個眼神空洞。
狗蛋最先發現的問題,跟我一商量,把小王嫂子的投影儀給搬了出來,直接來個露天影院。
現在的雨量沒有前段時間大,隻是不停不停地下。
投影儀把畫面打到我家的後牆上,牆面本來是刷了白灰,現在讓雨水澆成深灰色,別說效果還挺好。
再把音箱接到我家的大喇叭上,頓時村子裡就變得生機勃勃。
我們先試播了一段葫蘆娃,很快我家後排房子的窗口都站滿了人。
後面就好辦了,每天不間斷播放,憨豆、卓別林、虎口脫險,以及其他各種喜劇經典。
我發現語言有時就是多餘的,其實人類的悲喜可以共通。不然怎麼都看懂憨豆在幹嘛呢?
「我又找回小時候看露天電影的感覺了。」
我爹竟然眼眶湿潤了,那時他還小,太奶還在,爺爺奶奶也在,其樂融融一家人。
「你爹可會來事兒了,每次看電影都給我佔座。」
我媽忙轉移話題。
「喲,快講講!」我的八卦心爆棚了。
有了露天影院,村民們的情緒穩定下來。
過了這一關,我們已經熬過一個月。
又一個危機爆發了。
8
因為一直是陰雨天,很多老人孩子開始生病。
小王嫂子每天在索道上穿梭,送藥,打針,忙得不亦樂乎,眼看著小臉瘦了一圈。
我媽和王大娘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換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
可是我們不知道,有人已經盯上她了。
那天我熬夜追劇,天光放亮才洗洗躺下,剛合上眼睛,就被我太奶一拐棍削在頭上。
「打我幹嘛!」我委屈呀。
「一天就知道熬夜,熬熬熬!熬你奶奶個頭!為了給你託個夢,我等了一晚上,你倒是睡呀!」
太奶大發雷霆。
「別罵了,再罵我給你禁言了哦。」我威脅道。
「怎麼禁?」太奶一怔。
「你信不信我馬上醒!」我做了一個鬼臉。
太奶氣得還想打我,可是一想正事,又停下來:「你快叫人去救小王媳婦,有人要對她不軌!」
我直接被嚇醒了,跑出去問我媽:「我小王嫂子呢?」
王大娘聽我問,搶著說:「老鄭家大兒子發燒,去給他輸液了。」
我心裡一驚,總覺得哪裡不對。
老鄭家被救上來後,跟原來的屋主老王家總鬧矛盾,我爹調和不過來,讓老鄭家五口搬到我家,他家又不肯。最後竟是逼得老王家搬家了,可見鄭家人品不行。
想一下太奶夢裡的話,難道是他們要對小王嫂子不軌?
問一下,我爹去後面的樓了,他家說有滲水,怕房子出問題,我爹去勘察一下。他還帶走了對講機。
我急忙穿上雨衣,跑到索道前。
這東西我隻見狗蛋和小王嫂子操作,自己還不大會用。
其實我們用的是最簡單的滑索,幼兒園級別的,簡單好操作。
我笨手笨腳把滑輪弄過來,穿上保護裝備,一再確認,這才一閉眼按動開關。
等我睜開眼時,我已經滑到中間的位置,向下看一眼,洪水滔滔,我腿都軟了。
9
好在那邊的鄰居看我要過來,冒雨上來接應,把我拉上去。
「你要去哪?」
「去老鄭家。」
「那還得過四個索道,你小心點。」鄰居不放心地囑咐我。
從他口中得知,小王嫂子過去有十分鍾了,我讓他用對講機幫我叫一下狗蛋,一起去鄭家集合,這才匆匆追過去。
雖然太奶託夢說小王嫂子要出事,可是沒說是在哪裡出事,我總不能叫一群人過去鄭家,有狗蛋支援應該夠了。
我和狗蛋在鄭家前面一幢樓前會合。
可是很快發現,靠我們這邊索道上一套滑輪沒有,全部卡在對面鄭家樓房的位置。
狗蛋面色凝重:「不對勁,叫人吧。」
我拿著狗蛋的對講機開始搖人,那邊有人準備放橡皮船。
可是現在洪水水流過急,剛下水沒兩分鍾,船翻了。
還好都穿了救生衣,被撈了回去。
鄭家是沒有對講機的,當時通知一家準備一臺,他家沒有買。這家原住民是有,可是搬走時什麼都不想給鄭家留。
我這是幹著急。
「不能等了。」
狗蛋看著鄭家的方向,那邊過於安靜,不管他怎麼叫都沒人回應。
他回頭取了一根繩子,向索道上一掛,就向對面移過去。
我的心都揪起來了。
明明看著高高瘦瘦的一個細狗,這二頭肌,吸溜……
我胡思亂想著,不對!是屏著呼吸,看他到了對面,用力一悠用腳攀到繩上,竟然爬上了屋頂。
他快速解鎖滑輪,滑輪迅速向我滑來。原來是被人卡住了,我的不安更強烈了。
我急忙向對面滑去。
我到了屋頂,就聽樓下的聲音不對勁,像是在打鬥。
我從天棚的梯子下到五樓,就見狗蛋和鄭大鄭二扭打。
小王嫂倒在地上,好像已經昏迷了。
我抄起一把鐵锹,直接拍到鄭二的後腦勺上,他應聲倒地。我鏟向鄭大,他避之不及,被我直懟到牆上,疼得嗷嗷叫。
這時更多的人趕過來了。
他們把鄭大鄭二控制住。這才發現鄭家夫婦和小兒子被反鎖在房間裡。
還好小王嫂子問題不大,是摔倒時碰暈的,隻是有些輕傷。
現在是末世,可不是末法時代。全村人群情激憤,小王嫂子對村裡人的付出有目共睹,她受了委屈,那就是全村的人受了委屈。
要不是後來我爸趕到,鄭大鄭二肯定小命不保,被眾人一通錘。
最後我爸決定把他們關起來,等雨停了再送公安。
10
把小王嫂子接回來,家裡就沒斷了來人探望。
來的都沒空手,還都是年輕人,是家裡派出來的代表,這索道不適用老年人。
他們獻寶一樣把家裡的好東西擺出來。
「我媽來不了,讓我帶了魚過來,她說最後一條了。」
「這是我烤的蛋糕,還熱乎的,吃一口。」
「我做了一杯奶茶,嫂子嘗嘗。」
小王嫂子臉色還不太好,可是眼睛裡的光又回來了。
「你們不要擔心,我沒事的。今天沒去輸液的先吃藥,明天我就可以去了。」
從那以後,我和狗蛋成了小王嫂子的保鏢。每天跟著她跑來跑去,我們卿卿我我——然而並不是,是兢兢業業幫著小王嫂子守護一村平安。
一來二去,這些嘴裡闲得淡出鳥的老人又開始八卦了。
三舅奶 80 多了,耳朵聾得打雷都聽不見,隔著大雨跟隔壁樓的四姨聊得可歡了。
「那誰家的小誰跟狗蛋好上了?」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好像是吧。」
「兩個人天天形影不離的,差不了,了……」五嬸家住得遠,隔著有兩幢樓,還插了一句話,這大嗓門都帶回聲了。
他們講闲話,也不避諱一下主角。
當時我正準備往索道上,正嘟囔:「怎麼搞的,掛不上了呢。」
狗蛋過來,一把摟過我,三下兩下掛好保護裝備,輕輕一推,我的心就蕩出去了,不是!是我蕩出去了。
「你看她那矯情樣兒,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媽在一邊說風涼話,又學我的扭捏樣,「怎麼搞的,掛不上了呢。」
「這不是有你當年的風範嗎?別說俺閨女。」我爹不樂意了,他一向護犢子,又眯著眼睛說,「這雨下得,還天降個姑爺。」
11
熬到第三個月時,大家好像適應了水上生活。
我爹說,就當我們是漁民,在船上生活,沒有網絡,上不了岸。
但是問題也更多起來。
現在水汙染非常嚴重,放一桶水就要換淨水片,不然出來的水都不能做生活用水。
有的人家囤的飲用水不足,還有的發電機出故障。
正好年輕人都闲得難受,我和狗蛋把他們組織起來,成立了維修小組,誰家有問題去誰家。
每天來來往往的,那些從手機上被解救出來的年輕人,精神狀態更加精神了。
12
第四個月的時候,村子裡還好,外面似乎亂了。
偶爾有人坐著船過來,態度好的,我們就接濟一點,兇巴巴的就趕走。
無線電裡的滾動播出都換詞兒了,不是堅持就是勝利,改成警告,讓每個人都做守法公民,還提醒大家保護好自己。
狗蛋嘆口氣說:「潛臺詞很明顯,有的地方發生搶奪物資了。」
我爹一聽就急了:「我讓大家把放樓上的物資盡量搬進樓裡。」
他抓緊下去安排,狗蛋也組織了保安大隊,年輕人輪流值班守村。
這天夜裡,好久不見的太奶來了,她滿臉的疲憊。
「嘻嘻,太奶是不是找到什麼好書了?你的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別貧了,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你記好了,有人要過來搶劫,你們要打起精神來。還有啊,保護好我重孫女婿。唉,讓你們別當聖母!不聽話啊……」
我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還想細問,她竟然原地消失了。
我猛然坐起身,全身的汗,屋子裡的冷氣扇靜悄悄的沒聲息,這才醒悟過來,停電了呢?
我忙起身喊我爹,他爬起來迷迷糊糊換上備用電源。
我把太奶剛託的夢跟他說了一遍。
我爹忙拿起對講機呼叫。
奇怪,值班的兩個人都沒有應答。叫了兩遍,還是一片沉寂,我爹大叫不好。
13
「我去廣播,把全村人叫起來,可能真出事了!」
這工夫我拿著帶夜視儀的望遠鏡在黑夜中仔細觀察,今天晚上的雨大,影響視線,可還是讓我捕捉到了可疑之處。
「爹!四大爺家那個樓不對勁!」
我爹搶過望遠鏡,向我指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