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劍大會,我和大師姐進劍冢選劍。我選了大師姐不要的神兵,親自為它打穗子、拭劍身。隻盼它真心認我為主。
後來,妖族入侵,我的劍為大師姐擋住了偷襲。
而我,因為失去劍,S在了萬千箭雨下。
1
大師姐踏入劍冢那日,靈劍齊鳴,八方神劍爭著認她為主。
包括凝霜劍——魄零。
可惜大師姐早已心有所屬。
我看著孤零零的魄零,忍不住伸手觸碰,卻被凍得滿手寒霜。但大師姐一句:「師妹劍意屬寒,這凝霜劍配你正好。」便讓那冰霜如初雪融化。
Advertisement
因為大師姐,魄零終於認我為主。
2
「劍本凡鐵,因執拿而通靈,因心而動,因血而活,因非念而S。」
劍是執劍人最親密的伙伴,同進同退,同生共S。
選劍後的第一課,便是培養劍與人的默契。可是自祭劍大會結束後,任憑我如何呼喚,魄零再未有過任何回應。
我隻好訕訕拿起木劍去修習。同行的姐妹問我:「你的劍呢?」我臉色微紅,嚅嗫著將魄零更中意師姐的事情告訴她。
她拍著我的肩膀大笑:「師姐天之驕子,天下神兵無不向往。
「我勸你早些換一把新劍,免得日後人劍阋牆。」
換劍?
我想起踏入劍冢那日,冢內劍氣橫溢,唯有凝霜劍寂靜如雪。
遠遠瞧著似夜空星塵縈繞閃耀,我一眼瞧見,便再也挪不開。我堅定地搖頭:「它是我的劍,此刻是,以後也是。」
3?
我五歲時全村被妖族屠戮,奄奄一息之際被玄天派所救。憑著刻苦練習邁入劍門一道。「妖族乃我畢生之敵,唯有親自剐其血肉方能報屠村之仇。」
我喜歡魄零,也盼它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像對待親妹妹那般,每日陪魄零說話,為它扎上好看的穗子,抹上最貴的劍油。一幹就是五年。我一直以為魄零即便不認可我,也會對我有所改觀。直到某天我為它打了一副劍鞘。昔日沉默如金的凝霜劍來回震顫,然後在一片白光中化成人形。
英俊的劍靈少年扎著高高的馬尾,尾端的綠色發帶點綴在發間,一股由內而外的蓬勃少年氣。
我呆呆地望著他,震驚於他的性別,也驚於他的美貌。直到他一腳將劍鞘踩到地上。
「木三娘,你是在羞辱我嗎?」
俊秀少年眼神森寒,「連你也覺得我不如霜降,是嗎?」
霜降是大師姐選中的神兵,可自由變換形態,無須劍鞘。但魄零自始至終隻是一把劍,沒有劍鞘會傷及他人。
少年眼中浮起惡劣:「木三娘,劍道一門最講究根骨,你以為你是誰?劍骨不佳,還妄圖執掌神兵?真是不自量力。」
4?
我不知道那日是怎麼離開的。
隻記得夜間的罡風刮得人生疼。我決定和魄零冷戰一段時間。可是才過一日,我和魄零便被師父傳喚。我和魄零跪在大殿裡。因著大師姐也在場,魄零難得露出乖巧模樣。
「你二人之事我已知曉。」師父道。
我心中一喜,師父乃當世劍道魁首,造詣頗深,或許能幫我哄哄魄零。
「三娘,魄零說得不錯,你天賦不佳,即便馴化神兵也是暴殄天物。
「強扭的瓜不甜。」
我臉色一白,忍不住爭執:「師父,我的天賦雖然不及師兄師姐,但我會努力修煉的!」耳邊傳來一聲嗤笑。
我扭過頭,魄零輕飄飄瞥了我一眼:
「努力?你的努力在別人的天賦面前一文不值。
「神兵的劍主就應該是天之驕子。」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反駁。因為魄零說的是事實。入門的功法師兄師姐三月即可學會,我卻花了整整一年時間。師父演示的劍法別人過目不忘,我卻要一幕幕畫下來,反復練習才得要領。我……我確實配不上他。我垂著頭,緊緊地抿著唇,強忍住淚水。就在我快要放棄時,突然聽大師姐道:
「師父,三娘選擇魄零一事與我有關,如今他們不和,我也有一分責任。今日我自罰一鞭,向師妹道歉。」
一記刺耳的破空聲響起,眼見那道鞭影快落到師姐身上。
大殿內驟然一冷。
雪花紛飛,松花萬朵。是魄零施展術法將鞭子凍住了。他放下握住鞭子的手,滿眼心疼地圍著師姐轉了一圈,見她無礙,才長籲了口氣:「幸好師姐無事,剛才真是嚇S我了。」
他轉過身,面向我,桃花眼裡的心疼化作厭惡,「我最討厭糾纏不休的人,但師姐相求,今日我便破個例,想讓我成為你的神兵,當然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
「放棄復仇或執掌神兵,選一個吧。」
我望著他冷漠的臉,忍不住自嘲一笑。他哪是給我機會?明明是在逼我放手。
5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落下。
巨大的委屈如海浪般席卷而來。
大師姐有錯嗎?
師姐沒錯,她隻是希望我擁有一柄神兵。
師父有錯嗎?
師父也沒錯,他隻是希望我早些認清現實。
魄零呢?
神兵本為利器,自然擇強者居之,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有錯的人,是我啊。
醜小鴨永遠是醜小鴨,妄想成為天鵝,多可笑。
心髒像被一隻手無聲攥緊。
「是……是我辜負了師姐的期望。」
我顫抖著唇,想要說出的話哽在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聲。
隻好SS掐住掌心,任由疼痛像刀尖刺入心底。
「我……
「我願意……」放棄神兵。
然而這句話最終沒有說出口。
有弟子稟報山下有妖族蹤跡,村民請求劍山巡查。
「罷了罷了。」
師父帶眾人離開前,憐憫地看了我一眼,「天命難違,既然如此,魄零便繼續跟著三娘吧。」
魄零面露不滿,但迫於師父的威壓,隻好點頭應下。
待眾人離開,他憤憤道:「木三娘,你以為哭有用嗎?我遲早會和你分開的!」
6
師兄師姐們奉命下山,整個山門空了一半。
我因為實力太弱,被留在宗門看守。
劍靈不能離開劍主太遠,魄零也被迫留在宗門內。
試煉場。
魄零臥在花樹上,叼著狗尾巴草百無聊賴:
「木三娘,若不是你實力太弱,我們早就和大家一起下山了。
「大師姐身邊肯定比這裡有意思。」
我盯著劍尖所向,沉默地揮舞。
說多錯多,這是我早已知曉的道理。
許是我木訥的樣子惹惱了魄零。
他罵罵咧咧,當眾罵我是笨蛋蠢豬,一個簡簡單單的劍法都要練那麼久,怪不得連家仇都報不了。
這些話我聽過千百遍,從我握住劍柄的第一天到如今,師父、同門都說過相同的話。
場上的同門竊竊私語,都在看我的熱鬧。
我垂下眉眼,難堪地低下頭。
本該學會麻木,但每次聽到,這顆蠢笨的心總會密密麻麻地泛起疼痛。
記不清楚第幾次說:
「我會努力修煉的。」
然後在別人的嘲笑中繼續前行。
姐妹對我恨鐵不成鋼:「魄零再怎麼厲害不過是一把破銅爛鐵,你怕什麼?罵回去呀!」
我沉默了很久,告訴她:
「他不在乎我,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無用的。
「我罵回去,他隻會更加折辱我。」
我擁有的東西太少,隻想守住那零星的,被踐踏千萬次的,可憐的自尊。
7
在一個個風霜寒夜裡,在一次又一次執著揮劍中,我的劍法日益純熟。
魄零難得給了我一個好臉色:
「與往日相比,你的劍法確實大有長進。」
若是過去,我肯定歡欣鼓舞、高興得睡不著覺。
如今,我心裡早有預料:
「大師姐要回來了,對嗎?」
提到大師姐,魄零平日總是無精打採的神色才生動起來:
「你怎麼知道師姐快回來了?
「聽說這次師姐帶隊搗毀了妖族的老巢,別提多威風了。」
說完他又恨恨道,「若是師姐當初選我,此時恐怕早就回山了。
「都怪霜降,耽誤了師姐的行程。」
我看著他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的樣子,提著劍默默離開。
在別人的世界裡,不需要我這個多餘的配角。
然而魄零沒有等到大師姐。
有弟子渾身是血地趕回來:
「妖族設下陷阱,山門損失慘重,師姐被妖王囚禁到魔窟中……」
師姐S了很多妖,妖族早已對她恨之入骨,此次落入魔窟,恐怕九S一生。
魄零剛聽到消息便衝回來抓住我:
「三娘!我們快去救師姐。」
我掙開他的手,在魄零怒目而視的眼神中開口:
「魄零,我隻是一個普通弟子。
「去了,會S。」
魄零一愣,他猶豫地看了眼凝霜劍,最終咬牙道:「我當你的神兵,隻要你答應去救師姐。」
我轉身要走,被他扯住胳膊。
「木三娘,妖王現世,這可是你報仇的唯一機會。」
魄零答應我救出大師姐後和我一起斬S妖王。
「神兵為克妖族而造。
「木三娘,你放心,此行雖兇險,但是我會保護你的。」
魄零信誓旦旦地承諾。
8
十六年前,封印松動,妖族傾巢而出。
一波燒S搶掠後銷聲匿跡。
如今又重新出現在封印地附近。
封印位於江河附近。
白江咆哮,山河跳動,沱沱江水中沉浮著千萬陰靈。
大師姐被囚禁在江心的孤島上。
「我們趁現在S過去,兵器們告訴我妖王暫時離開了此地。」
神兵乃利器之首,能聽懂同類的語言。
玄天派其他弟子自然聽從。
我遲疑了一瞬:「如此機要之地,防御竟如此松散嗎?」
我懷疑其中有詐。
魄零翻了個白眼:
「別小看腳下的千裡白江,江面下是無間地獄,無間地獄沒有時間、空間。
「魂魄一旦被吸進去,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或許因為有求於我,魄零忍住焦急,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這是瞬移符,遇到危險時可以保命,除了你我沒人能用,這次你總沒意見了吧。」
大家都以為我是因為嫉妒大師姐不想救她,讓我以大局為重,不要任性。
我垂著頭,隻能應下。
師兄師姐們天賦卓絕,比我聰明多了,興許是我想多了。
營救師姐的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魄零將師姐救下時一臉得意:「我就說我比霜降強,你們偏不信。」
我提著劍警惕周遭,看師兄們將師姐背起來。
「我們盡快離開這裡吧。」我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重。
「膽小鬼!」
魄零一邊罵我,一邊眼巴巴地往師姐處張望——霜降不允許他過去。
我正要開口,平靜的湖面突然風卷驚濤。
水柱衝天而起,瞬間化作冰矢,疾射向周圍的山門弟子。
「快走!此處有詐!」
萬千箭矢封天鎖地,我欲灌注真氣揮劍格擋,凝霜劍卻突然脫手而出。
「師姐小心——」
伴隨著嘶聲呼喊,偷襲的蛟影被凝霜劍驟然砍下。
萬千箭矢重新化為江水。
同門們慶幸地圍在師姐身邊,或是安慰,或是歡欣。
人群外。
我捂著胸口的大洞倒在地上,象徵生的氣息爭先恐後地流出身體。
凝成的水劍洞穿了我的整顆心髒,我像條瀕S的魚,費力地喘息。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雲飛風起。
我好像看到了魄零睜大了的眼睛,看到小小的村落裡,立在昏暗的燭光下的爹娘。
9
「小師妹,我們得飛快點,晚了就吃不上飯了!」
山道上,一柄鐵劍載著兩人歪歪扭扭地飛行。
我抱住師姐的腰,生怕被她甩下去。
被吸入無間地獄後,不知過了多少年,我才從中掙脫出來。
恰逢峰雲宗宗主路過,將我從江中打撈上岸。
江水熬骨,陰靈煉魂。
我渾身傷痛,面目全非。
宗主看我可憐,摸著白花花的胡子問我:
「姑娘是否願意拜入我峰雲宗?」
他咳嗽一聲,不太好意思,「雖然咱們峰雲宗不是什麼大門大派,但養一個小姑娘還是綽綽有餘的。」
自此,我拜入新的宗門。
和玄天派截然不同,峰雲宗地處靈氣稀薄的方丈山一帶,地窮,人也窮。
窮到連個廚子也請不起,每日飯食隻能由大師兄負責——他拜入山門前是天香樓的廚子。
「我手沒廢那會兒,一個時辰便能做出滿漢全席。」
「這有什麼厲害的?我被官府下獄前……」
飯桌上,眾師兄師姐熱烈地爭論。
眼見大家爭得越發面紅耳赤,宗主師父放下碗筷,正顏道:
「距離仙門大會不足三月,你們不去好好修煉,卻在這吵架,成何體統!」
仙門大會五年一次,從各大宗門中抽取參會者。
贏者獲得的不僅僅是地位,還有數不盡的靈石資源。
但是對於小門派而言,這卻是一道催命符。
大會兇險,高手過招間更是刀劍無眼,一個不慎便會受傷,甚至隕落。
峰雲宗今年運氣不好,正好被抽中參加大會。
眾人頓時一片靜默。
峰雲宗是個小門派,裡面的每一人都不是天之驕子,哪有手段和能力對抗大宗門。
「今年的大會就由我去吧。」大師兄道。
他抬手止住反對的大師姐:
「我最早入門,學的本事比你們多,我去最合適。」
他打趣地笑笑,「你們不用擔心,師父的法寶都被我偷偷塞進了口袋,S不了的。」
仙門大會前一晚,我找到大師兄,將當年魄零給我的瞬移符遞給他。
師兄很驚訝,問我從哪裡得到這種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