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誠今早辦壞祖母讓他朝我下毒的差事,還不敢聲張卻沒想到東窗事發如此之快。
我坐在一側,好懸抿著笑。
家中大亂,侯爺神情不虞,卻依舊沒有懷疑我。
他低聲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隻朝侯爺安心一笑:“不必擔心,大姑娘馬上要面見未來婆母,緊張得有些積食罷了。”
可那婆孫倆興師動眾,哗眾取寵到底惹得侯爺不快。
他看在大夫還未下定論前隻好憋著火,並未說什麼。
而大夫也很快從我房中出來回秉:“侯爺、老夫人,夫人房中的茶水隻是尋常花草茶,並無大礙。”
Advertisement
“什麼?!這不可能,我一離開這個賤人的屋子就腹痛不止,一定是她使壞!”李懷柔第一個不信。
婆母亦是神情一變,那聲庸醫還未出口,大夫卻端出一盤眼熟的糕點:
“大小姐稍安勿躁,鄙人是想說茶水無礙,可此盤糕點其中暗藏毒物…”
大夫手中的糕點正是今早李懷誠請安一並送給我的點心。
婆母倒抽一口冷氣,她立馬看向李懷誠,似是無聲責問怎麼會將此物留在我的屋中。
可李懷誠早已慌了神,他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侯爺徵戰多年,如何看不出婆母與長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中交鋒。
他似笑非笑:“這盤糕點應該不是出自夫人之手吧?”
我身邊的下人連忙應是,告知這是大少爺李懷誠送來的點心。
李懷誠是個不爭氣的。
他不等問罪,已然撲通跪下,朝侯爺磕頭:“爹,這是祖母讓孩兒送給夫人的,孩兒也不知道會害了姐姐!”
“你胡說!”婆母沒想到自己親上加親的孫子輕易將自己出賣。
她氣得一跺拐杖,指著李懷誠破口大罵:“誠兒,你怎能如此陷害最疼你的老祖宗!”
姜還是老的辣,她摘幹淨自己,又指著我:“這盤點心是誠兒孝敬給你的,他才十四歲,怎麼會下毒?”
“要麼就是你後來下毒喂給柔兒,要麼就是這個庸醫,與你串通一氣,無毒說成有毒,謀害嫡子的清白!”
6
婆母如此理直氣壯,自然是篤定她在點心中摻和的絕子藥十分隱秘,尋常大夫定然看不出端倪。
畢竟,此藥唯有常年累月服用才能引發毒性,尋常人偶然食用最多不過氣血虧空。
大夫被婆母侮辱醫術與人品,他氣得發抖:“老夫人,鄙人雖不才卻絕無害人之心!”
他將糕點與我的茶水放在一起,娓娓道來:“侯爺,鄙人剛才的診斷還未說完,夫人的茶水雖是無毒,但是與此糕點共同服用乃是中醫十八畏之一。”
“花草茶中的鬱金與糕點之中的丁香相克,輕者頭暈目眩,重者傷及肺腑,腹痛不止。”
李懷柔的不適原是食物相克,虛驚一場。
婆母攥緊拐杖的手稍稍一松,可她並未慶幸太久。
侯爺敏銳地捕捉到細枝末節的不尋常:“原來是因為糕點成分不明才讓柔兒服用相克的食物而腹痛。”
“既如此,母親為何不開始言明是自己要給夫人送來丁香糕,而是託誠兒之手?”
“我…”婆母正要解釋。
大夫卻冷哼一聲,搶白道:“侯爺,此言差矣!老夫人送來的並非丁香糕,摻有絕子藥的廣桃酥。”
“引起大小姐食物相克的正是絕子藥中的丁香成分,而非糕點本身。”
今日前來的大夫原先也不知世間還有此毒物,是我重生後尋來前世婆母珍藏的前朝醫書拓本暗中贈與侯府相好的數位大夫。
其中,絕子藥的藥方拓得最是清晰醒目,力求過目之後難以忘懷。
所以,當婆母那碟比教科書還要標準的摻藥糕點出現在大夫面前,他比考試前押中題還要激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婆母竟要下毒害兒媳絕育。
侯爺本是將信將疑,可在他親自從自己娘親枕下搜出絕子藥的一應藥材後,他掀翻了婆母跟前的八仙桌。
婆母嚇得拐杖都跌落在地。
李懷誠還未被婆母教得陰險狡詐,他隻知哭著抱住侯爺的腿,求他放過祖母。
侯爺連助紂為虐的親兒子也一腳踢開:“你這逆子,你祖母糊塗,你也糊塗!你分明就是知道那糕點不是好貨,還要端給你母親,最終害了你姐姐!”
經此一事,婆母被侯爺送回老家養老,實則不得離開老宅半步,免得終日惹是生非。
而李懷誠則被送到白鹿洞求學,若非考取功名,永世不得回京。
侯爺小懲大誡。
前世,害我至S的婆孫倆雖然離開京城,卻依舊養尊處優。
可我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何況我還有大禮在後頭。
7
侯府內宅的下毒醜聞最終還是被我壓了下來。
畢竟李懷柔與寧溪已是及笄之年,眼看就要議婚出嫁,不可壞了女兒家的名聲。
李懷柔因此罕見地沒有替祖母求情。
她美名其曰:孫女離開後母,翻身做主的機會僅此一次,而年事已高的祖母還有的是機會卷土重來。
第二日,李懷柔忍著腹痛,隻顧裝扮得如同謫仙,對陳家主母翹首以盼,甚至沒去碼頭相送自己的弟弟和祖母離開。
婆母臉都青了,直嘆生女不如生兒,孫兒好歹與她一條心,孫女卻隻知尋個好夫家出嫁。
我笑道:“婆母這話說的,可不是您的好兒子將您送回老家!”
婆母對我恨得牙痒,她說滿京都知道我是侯門母老虎,欺辱婆母,N待原配兒女,我如何能安心入眠?
我大笑三聲。
前世,我的確掙得好名聲,睡了好覺。
可那有什麼用,我護不住自己的女兒,臨終連自己也落得不得好S的下場。
離開京郊渡口,我馬不停蹄回府接見李懷柔自以為的未來婆母。
今天可是兩家退婚的良辰吉日,回頭別耽誤人家給真正矚意的兒媳定親。
隻是我緊趕慢趕,也沒趕上李懷柔自作主張,先行接見了登門拜訪的尚書夫人。
李懷柔認定尚書夫人此行是為敲定自己的婚期。
她含羞帶怯地領著尚書夫人看了自己親手繡好的婚服與鴛鴦手帕。
誰料尚書夫人並未誇贊她的手藝,而是目光愈發耐人尋味。
李懷柔從志得意滿到惴惴不安,最後她看見我打道回府的馬車竟也感到松一口氣。
我笑著迎上前:“哎喲,我這女兒不害臊,讓夫人見笑了。”
一路憋笑的尚書夫人終於忍俊不禁:“侯夫人快別提了,女兒家待字閨中可不就為著忙活婚事,隻是柔兒拉我這外人來瞧,著實是不太妥帖。”
“什麼外人,尚書夫人,我可是你的兒媳呀。”李懷柔一頭霧水。
可很快,她的臉越燒越紅。
尚書夫人說她是外人無疑是自己與陳公子的婚事告吹才有此結論。
更何況,尚書夫人隨後還拿出兩家交換婚約的玉佩,鄭重地還回李懷柔手中:
“好孩子,本來我想由你母親交給你,但既然你我已經見了面,不如讓我親自給你。”
尚書夫人一句話更是坐實李懷柔心中不詳的念頭。
“柔兒,你心思細膩,孝順知禮,是我們家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配不上你。”尚書夫人明褒暗諷。
李懷柔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隨後竟也禮都不行,就哭著往閨房去了。
真真是孝順知禮的好女兒。
8
我與尚書夫人相視一瞬,默契地錯開眼鋒。
她要做她的好母親,避免自己的兒子娶回一個莽撞無禮的嫡妻。
我也要做我的惡毒後母,巴不得元配之女不得高嫁,爛在泥裡。
前世,尚書府早有退婚之心是我S皮賴臉,三番五次推拒尚書夫人上門。
求神拜佛無用,那我親自去尋陳公子,不經意向他提起李懷柔溫婉可人,容姿出挑。
最後假意從袖中滑落西洋畫師潤色又潤色後的女子小像勾得陳公子魂牽夢縈,回頭求尚書夫人,非李懷柔不娶。
可我隻顧往外跑,卻並未注意家裡早已烏煙瘴氣。
李懷柔恨嫁恨得走火入魔,一時懷疑我不許尚書府上門提親,一時認為寧溪要搶她婚事。
陳公子隨尚書夫人登門拜訪之日,我恪守禮節,未曾讓身為閨閣女子的李懷柔前往客廳,她竟以為我當真促成尚書府改婚。
不等第二日,李懷柔就毀了寧溪的容貌,以為這便可以讓她無法高嫁尚書府。
既如此,我何必堵上自己女兒的容顏性命,為白眼狼博取姻緣前程?
這一世,我直接擺爛,大大方方讓尚書夫人前來退婚。
李懷柔受不了打擊,竟當真病得臥床不起。
從此,京中上下更是無人不知我的威風。
所有人都在嘆惋侯府娶回一位毒婦,先害婆母,再毀元妻兒女。
可我成為名揚名在外的狐媚子攪家精後,日子卻實打實好了起來。
侯爺覺得我在外頭受了委屈,對我更為體貼上心。
寧溪度過一個暖冬,來年開春就要與侯爺選定的有志之士成婚。
這些時日,侯府安寧無虞,可我知道婆孫三人決計不會善罷甘休。
何況,侯爺就要出徵了。
前世,侯爺就是S於這次徵程,作為侯爺唯一的嫡子李懷誠自然而然成為欽賜的世子。
而李懷誠立冠後,奉旨繼任侯爵,第一件事就是弄S我。
9
今生,沒有婆母的絕子藥,我的肚子順利在皇帝下令出徵前夕,鼓了起來。
成婚後,我自知二嫁,又攜亡夫之女進府,未曾開口求過侯爺任何一事。
唯獨此次出徵,我撒潑打滾,甚至以肚中孩兒為要挾,不許侯爺上朝,更不許他自請為將。
本朝乃太平盛世,唯獨陛下為求青史留名才著大軍出徵,意圖屠盡敵戎。
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驍勇善戰的敵戎?
此戰最終無功而返,最終甚至折損我朝大半兵力,以公主和親求和而告終。
而我與侯爺本就是青梅竹馬,同心同德。
後來陰差陽錯,才各自婚娶。
如今,我們守得雲開見月明,本就不願分釵離鏡。
何況近來我在京中的盛名就連天子也有所耳聞。
陛下思忖再三,既然老將老來得子,不如給後生留一條青雲路。
天子遂廣招賢士,為遠徵之行遍尋能人武將。
若是得勝而歸,自是封官加爵,甚至允諾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
李懷柔被退婚後傷心難過半載有餘。
直到她乍然得知此事,才一骨碌從病榻爬起來。
“陛下此言當真,他當真會賞賜尚方寶劍?”
我沒想到吸引李懷柔注意的並非封官加爵的榮華富貴,而是那柄S人害命的寶劍。
至於她想斬之人就是三歲小兒也知道是何人。
李懷柔當夜便修書一封,悄悄地寄給她遠在白鹿洞讀書的好弟弟李懷誠。
可是沒成想李懷誠胸無大志,不願上戰場。
李懷柔氣得直罵弟弟不爭氣,她說自己若是男子,定當保家衛國,義不容辭。
她最信賴的丫鬟向我回稟時,我險些笑出聲。
隨後,我指點道:“誠兒這孩子不是最聽祖母的教誨嗎,你還不快告訴柔兒,讓她去求祖母。”
女使如醍醐灌頂,直誇夫人高見。
李懷柔果真很快搭上遠在老家的婆母。
婆母起初也不願孫兒入伍冒險,可我斷了她的燕窩魚翅、首飾錦綢不過兩日,她便迫不及待向李懷誠哭訴自己遭到我這毒婦的N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