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消失,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
溫熱的指腹在指節間有些強硬地施力,繼而帶動起我的手腕,耳邊的吐息也灼到耳尖發紅。
「用心感受,我的力道,技巧……」
筆畫熟悉,我漸漸辨析出他在帶我寫自己的名字。
我整個人像被放上蒸籠一般,周身的溫度也不斷攀升。
粉筆擦過黑板的聲音,伴著他或輕或重的力道,讓人逐漸進入狀態。
本以為寫完「棋」字就會停下,沒想到他帶著我寫了一行又一行,後面的字變得陌生,隻能去耐心感受每一個筆畫的停頓轉折。
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他並未受到影響,耐心地收尾直到教室再次安靜下來。
陳沈書騰出右手去接電話,我抬手試圖讓眼睛重獲光明,卻被他就著這個動作徹底攬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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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貫平和的語氣此刻竟有些慌亂,我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再動。
直到板擦抹去字跡,他才將我放開,清了清嗓子。
「抱歉。」
緊接著抽出湿巾拉過我的手,細細擦著指間的灰塵。
粉筆帶來的幹澀感消失,喉間卻又泛起澀意。
冰天雪地中,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惋惜。
真的隻教我書法嗎?
要不再教點別的呢?
05
這周陳老師的一對一輔導臨時取消,我在教學樓裡百無聊賴地發呆。
走廊盡頭的窗開著Ťū⁻,涼風不斷湧進來吹散困意,也讓我清醒不少,看清了拐角處的兩人。
陳沈書背對著我,身形筆直,他面前的女人一身紅色連衣裙勾勒出曲線,舉手投足間都是風韻。
我見過她,是我們校長的女兒許悅。
這麼看起來,兩人還挺登對的。
寒風吹得眼睛刺痛,淚水溢滿眼眶。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衛衣加牛仔褲的小學生穿搭,笑了。
眼淚吧嗒掉下來,雪地靴上頓時出現小片水痕。
面前突然打下一片陰影,趙肆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手裡還拿著瓶我愛喝的飲料。
「哭鼻子呢?」
我側仰著頭試圖收一收眼淚,沒應聲,他俯在我耳邊說出的話讓我頓住。
「他在看你呢。」
ṭŭ⁽離得太遠,我能察覺到他望過來的動作,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原來,他口中的臨時有事。
是和別人約會。
趙肆言見我的反應輕笑一聲。
「真讓我猜中了啊。」
他帶我看向窗外,ŧųₘ兩人的背影在雪白和淚水中漸漸模糊。
我自暴自棄地一頭扎進他懷裡放聲哀嚎,他勾起帽子遮住我整張臉輕輕地拍著。
從小到大,我在感情上都非常倒霉。
小學三角戀,初中替身文學。
到了高中,我不信邪地嘗試了數次。
結果都在確認關系前,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不是前女友找上門,就是被當魚養。
最慘的莫過於被老師發現寫了三千字檢討。
南知說我這是正緣太強。
看來我那個便宜老公佔有欲還挺強。
06
轉天課上,許悅來給陳沈書送資料。
她站在講臺旁莫名其妙地看向我,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我聽到。
「有些同學啊,還是要擺清自己的位置。」
「不要給老師造成困擾。」
周圍的人聽出語氣裡的敵意,都倒吸一口涼氣。
我看著陳沈書,他冷著臉指尖輕敲著講臺邊緣,沒多說什麼隻是語氣冷淡地讓許悅離開。
一切莫名其妙轉變得太突然,我不S心。
兜兜轉轉幾圈,還是到了陳沈書辦公室門口。
好巧不巧許悅剛從裡面走出來。
她的發絲有些凌亂,見到我個人端起來眉眼帶笑,語氣溫婉大方。
「你來找沈書嗎?」
「他有些累,在休息。」
話音剛落,陳沈書的信息發來,疏離的像在發公文。
「抱歉。」
「由於我的個人原因。」
「以後的書法輔導停上。」
指尖被我攥到泛白,許悅原形畢露向前一步。
「小妹妹,人呢要擺清自己的位置。」
我仰起頭輕笑著,朝她身後正走過來的院長打招呼,而後湊在她耳邊。
「許老師也要擺清做小三的位置。」
「上已婚男人的車時要小心點。」
出校門的瞬間,陳沈書又發來一句「對不起」,攪得我心裡情緒翻湧。
回去想了一晚上,我還是不服氣。
連著幾天的選修課,我都帶著趙肆言一起來坐在第一排,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裝作一副你儂我儂的模樣。
他始終都沒什麼太大反應,隻是讓課堂氛圍嚴肅了許多。
問答環節有男生大膽提問,他輕笑一聲看向我,指尖的粉筆轉著,片刻後回應道。
「我天生不愛笑,謝謝。」
周末他在那面正播放我和趙肆言賽後採訪視頻的大屏幕前駐足了很久,聽著周圍的人不停地磕 cp,他的眉頭微微簇起看起來心事重重。
我看著他越來越冷的臉色,拉著身旁的男人和他擦肩而過,在心裡打起小算盤。
07
隔天選修課我穿著 V 領修身毛衣扣子拉到最低,又新學了妝容給自己增添幾分成熟氣息,就差把我母親大人的皮草拿出來。
趙肆言見到我時挑了挑眉,指間那半截煙就頓在那被風吹走。
陳沈書今天的臉色和外面的天氣一樣陰沉沉的,頻繁地望過來,他向來能掌控好粉筆的力度,今天卻幾次斷掉。
臺下的我心也亂,思緒像外面飛揚的雪花飄著。
南知說我很適合這種風格,顯身材不像小學生,但我不太習慣公共場合還有點不自在。
涼意不斷滲透肌膚,我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幼稚,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時不時瞟他一眼。
陳沈書的課主旋律是中國傳統文化,今天講到了「琴棋書畫」中的「棋」。
永子圍棋的工藝,圍棋中的道理,被他娓娓道來。
我好像,很久沒在他口中聽到我的名字了。
趙肆言見狀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聲音很輕。
「下次多穿點,別感冒了。」
我徹底把頭埋低,縮在衣服裡。
我認命了,就這樣吧。
省得我嘗到甜頭再出軌。
昏昏欲睡之際,我和趙肆言收到了院長的信息。
「有老師對比賽的評判提出質疑。」
「你們這次成績取消。」
下面是一張成績單,一排高分中標紅的部分很刺眼,是陳沈書負責的組別。
下課鈴聲響起。
我讓趙肆言先回去,一個人S到陳沈書辦公室。
手機被我甩到桌子上,轉角磕紅了我的手腕。
我心裡悲憤交加,淚失禁讓原本的質問變成了哭訴。
「陳沈書你什麼意思?」
男人似乎很疲憊,眉頭皺著滿是疑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我打斷。
「你覺得我煩,可以。」
「是我的問題,我不會再纏著你。」
「我也向你道歉。」
「麻煩你別殃及無辜。」
我越說越激動,陳沈書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身邊,把我攬進懷裡,時隔數日熟悉的冷香再次把我包圍。
他平和的聲音像有魔力一般,撫平我激動的情緒。
「溫棋,冷靜一下。」
他的態度讓我有些意外,這些天的委屈一同湧上來。
我放肆地哭著,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整潔的襯衫也被我抓皺。
寬厚的大掌輕拍著我的背,輕聲細語地安慰格外耐心。
我好不容易平復情緒想開始好好談話,卻看見了在門口駐足許久的許悅。
我愣住一瞬,自嘲地笑出聲,拉開了距離。
「陳老師,希望今天晚上我能得到您的答復。」
08
臨時通知當晚的慶功宴正常進行。
我到的時候,場子已經熱了起來。
坐在主位的是院長,右手邊依次是陳沈書、許悅。
左手邊是趙肆言以及留給我的空位。
按理說我算是外人,趙肆言隻是臨時請我來負責文案。
正猶豫著,他分明的聲音穿過喧鬧傳過來。
「溫溫,到我身邊。」
不遠的距離,眾人向我行著注目禮從頭到尾。
尤其是陳沈書的視線莫名讓人緊張,背後發涼。
趙肆言今天也穿了一身西裝,和陳沈書同樣的深色系,卻是兩種不同的感覺,他身上是迫不及待展露鋒芒的意氣,陳沈書則是多了幾分沉穩,喜怒不形於色。
人到齊後院長眼神示意許悅。
許悅被點到,不情不願地端著酒站起身來。毫不掩飾地敷衍。
「各位同學,抱歉。」
「我今天下午取消了對此次成績提出的異議。」
「給大家造成了困擾,是我的問題。」
「感謝大家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
這一番話結束,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我鬼鬼祟祟地用餘光觀察陳沈書的表情,看來真的是我誤會了,也不知道他的手腕有沒有事。
趙肆言貼心地給我夾菜,時不時低頭湊過來和我低聲交談,唇瓣似有若無地擦過我耳尖,頓時染上緋色,看在一圈人眼裡曖昧極了。
對面的陳沈書抿著唇眼尾發紅,手裡的酒一杯接著一杯,隻是腕上的紅痕在燈光下格外刺眼,是我的傑作。
酒過三巡,一輪接著一輪的勸酒讓我有些經不住,找了個借口出去透氣。
剛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腳步聲,我以為是許悅,剛要回頭就被人捂住嘴帶進了樓梯間。
還沒來得及說話,大掌扣著我的後腦,鋪天蓋地的吻壓下來,帶著濃重的酒氣,抵在他胸前的手腕被輕松圈住壓過頭頂。
身前是滾燙的身軀,身後是冰涼的牆壁,灼熱的指尖摩挲著腰側輕掐幾下,他低啞的聲音自唇齒間溢出。
「聽話。」
「張嘴。」
呼吸間的醉意越來越濃,我整個人意識混沌,迷糊地軟在他懷裡。
喘息間我發覺他的眼底很亮,淚水折著月光晃人眼。
誰能想到,一向溫和有禮的陳老師還有這樣一面,想到他這幾天的惡劣行徑,我的報復心極強,發狠地咬在他唇角。
陳沈書緩緩拉開距離抵著我的額頭喘息,開始沿著頸側吻下去。
「你和那小子在一起了?」
我攀附著他無力喘著氣,嘴上卻不服輸。
「和你沒關系吧,陳老師。」
男人的輕笑在空曠的樓梯間格外清晰,身上的外套被撥開,而後胸口傳來一陣刺痛,留下塊紅痕。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他的禁錮跑回包間。
陳沈書在幾分鍾後緊跟著進來,氣氛就開始變得詭異。
有人喝得上頭,嬉鬧著開玩笑問他。
「陳老師,你這出去一趟嘴角怎麼破了?」
陳沈書聞聲指腹擦過唇角,曖昧地看過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活像個斯文敗類。
「小貓咬的。」
短短四個字,聽得我渾身一抖。
他口中的這隻貓,正喝著汽水降溫,已經被親到炸毛遲遲緩不過來。
09
見我不自在,趙肆言帶著我離了場。
地面上有一層薄薄的輕雪很滑,他幾次扶住要摔倒的我。
我們一路無言直到宿舍樓下他拉住我,輕撫過那片紅痕。
「溫溫,他弄疼你了嗎?」
「沒有。」
我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即使沒有陳沈書,我也有那素未謀面的便宜老公。
「對不起。」
眼前的男人苦笑著有些無力地垂下頭,埋在我頸窩聲音悶悶的。
「沒關系。」
「祝你幸福,溫溫。」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偏偏許悅又來添亂發來一串照片,最上面的就是今天辦公室,我在陳沈書懷裡嚎啕大哭的樣子。
ẗŭ⁻我往下翻看,大部分是我們在辦公室和書法教室的瞬間。
她咄咄逼人的話緊隨其後。
「阮溫棋,你整天纏著沈書不放已經給他造成很大困擾。」
「今天下午他替你解決比賽的事,也隻是因為他是一位負責的老師。」
「你別多想,他隻是把你當學生。」
先不說陳沈書隻是本學期臨時被校長請來講座,算不上什麼正式的老師。
其次,哪家老師會把學生按在樓道又親又咬?
我一覺睡醒,錯過了他的好幾通電話。
但新消息約我在望江閣好好談談。
從推開門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不對勁,這裡沒有陳沈書,隻有許悅。
我被身後的侍者推進來,門被瞬間落鎖。
屋內充斥著煙酒氣,讓人止不住地皺眉。
許悅起身迎我,故作親昵地拍著我的手。
「張總啊,這是我們 A 大的孩子。」
「也是非常懂事聽話啊。」
房間內的幾個男人開始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我。
我咬著下唇被她拉著入座,隻能周旋著找機會打電話求救。
陪著笑說我不會喝酒,可漸漸地還是頭疼渾身發熱。
許悅湊到我耳邊,好似在宣判我的下場。
「你以為不喝酒就沒事了嗎?」
「東西都在空氣裡。」
「過了今晚,你就會身敗名裂。」
反正跑不了,我心一橫敲碎手邊的酒瓶,一手勾住她的脖子再將尖銳抵上去,小塊的碎片被我抓在掌心保持清醒。
「許悅,你放心。」
「我S了也會帶著你。」
一雙雙油膩的手即將搭到肩上時,門被人從外面踹開,屋內的一眾人見狀紛紛抱頭蹲下,我手中的東西也清脆地落地。
陳沈書緊隨其後衝進來,把我攬進懷裡,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慌亂,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在抖。
「對不起,我來晚了。」
被熟悉的草藥香包圍,不安的心緊張的身體都漸漸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