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新的離婚協議毫無錯漏,把我跟沈泊希的關系分割得明明白白。
既如此,我便卻之不恭。
“你…就籤了?”
葉桉驚詫於我的順從,“不會在玩什麼把戲吧?”
“如你所願,你怎麼又不高興了?”
我嗤笑,“你要是後悔,出門左轉醫生辦公室有碎紙機…”
“後悔個屁!”
葉桉猛地奪過協議,從頭到尾看了三遍,以確保我沒有耍花招。
“放進抽屜,你自己跟泊希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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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照做。
突然,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還沒等我反應,葉桉便先一步摔在地上,等沈泊希推門進來的剎那迅速捂著小腹哭喊起來。
“疼,好疼…你推我…”
我一怔,抬頭對上沈泊希眼底的怒火。
心裡反倒平靜下來。
“為什麼?”
“我說沒有,你信嗎?”
沈泊希眸色漸深,緊緊攬住懷裡的女人,與我對峙而立。
“不管為什麼,你都不應該動手。”
“我知道你失了孩子很痛苦,但那也是我的孩子…葉桉是我的朋友,好心來看你,你卻對她動手?”
“孩子?”我嗤笑,“你不是還有一個孩子嗎?”
沈泊希聞言一顫,眼底閃過慌亂,“你胡說什麼?我跟葉桉就是普通朋友?”
我沒反駁,也沒揭穿他。
隻是苦笑著伸出手,探向葉桉的小腹,卻被沈泊希一手推開。
我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沈泊希下意識來拉我,“姜沉,你的手好冷…”
我甩開,“她看起來比我更需要照顧…”
葉桉演技逼真,此刻已經汗如雨下。
沈泊希顧不得思考,將她攔腰抱起匆匆離去。
我將抽屜裡,關湘送來的文件全部撕碎丟進垃圾桶。
摘下婚戒,和葉桉給我的離婚協議一並放在床頭。
關閉監控,把保存的錄像設置定時發送。
做完這些,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走吧!”
關湘發動車子,我抬眼看向十三樓窗口的模糊人影。
沒多久,手機驟然響起。
“姜沉,你要跟我離婚?”
第2章
5
沈泊希微顫的聲音透著無限驚詫。
“是,離婚。”我毫不避諱。
“就因為剛剛的事兒?”他冷笑道,“我承認對你是大聲了點,可也是你先對我朋友動手的!”
“朋友?”我嗤笑,“你倆的友誼太深厚,我理解不了…再說,反正你兩頭兼顧也夠累的,我離開不過是為你分憂…”
車子挺穩,關湘扶我上樓。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年輕的男醫生盯著我的手機面露不滿。
“我還有事,不想跟你掰扯…離婚協議我籤好了,你搞定後再找我吧…”
在關湘的幫助下,我換好無菌手術服,做完術前準備。
可電話那頭的沈泊希缺卻還不依不饒。
“離婚協議我不會籤的,有什麼問題我們面對面說清楚,我不接受這樣的分手方式…”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年輕男醫生一把奪過。
“有什麼等我們完事再說!”
沈泊希大驚,“你是誰”三個字梗在喉間,電話傳來“嘟嘟嘟”的中斷聲。
關湘捂嘴偷笑。
男醫生瞪了她一眼。
“躺好別動,我們要開始了。”
我瞥了眼他胸前的名牌,血液外科副主任鄭祁。
“姜沉女士,現在要給你進行全身血液置換,手術危險系數很高,但是唯一能救命的辦法。”
我點點頭,閉上雙眼。
麻藥透過針頭滾進血液,很快我便意識模糊了起來。
關湘說,我全身血液面臨衰竭,必須一邊放血一邊輸血。
全國能做這類手術的醫生不超過三個,鄭祁是其中之一。
幸運的是,剛好這段時間鄭祁來海城開講座,我才有了一線生機。
手術風險很高,術中感染的機率很大。
最好的結果是手術成功,可我體內殘餘的藥物也會被清除幹淨。
也就是說沈泊希一旦病發,再沒人能救他。
手術持續了整整七天時間。
昏迷期間,我能感覺到渾身血液被抽幹又注滿,疼痛感逐漸變弱。
迷迷糊糊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
沈泊希的臉在腦海中反復滾動著,似乎在同我做最後的告別。
睜眼時,看見的是鄭祁的冷臉。
“醒了?”
“再睡下去關湘就要給你準備後事了。”
我撇撇嘴,不好意思笑笑,“這兒的護士太溫柔,鄭醫生的聲音又好聽,我舍不得醒過來。”
鄭祁語塞,耳後浮上一抹紅暈。
他別開臉,“知道開玩笑就是沒什麼問題了…這兩天注意監測體溫,一口辛辣都不能吃…”
關湘聞聲趕來,抱著我又哭又笑。
正此時,病房外突然響起一陣喧鬧。
“關湘是不是在這兒?”
“我知道她把我老婆藏起來了,你讓她出來,把姜沉還給我!”
我跟關湘交換了個眼神。
是沈泊希的聲音。
聽起來急躁異常,還伴隨著保安的怒喝聲。
還沒來得及商量對策,病房的門就被“砰”地撞開。
沈泊希的滿眼怒火在看見我的剎那偃旗息鼓。
“沉沉…”
他強壓心頭激動朝我靠近,卻被鄭祁伸手攔開。
“探病外面登記,我們這兒不歡迎鬧事的家屬。”
沈泊希一怔。
鄭祁扭頭看向我,“這是你的家屬?”
“不是,我已經籤了離婚協議。”
“我沒籤!那不算數!”
沈泊希高聲辯解,“沉沉,我們聯名的那座小島…你為什麼籤了主動放棄協議?”
我心下了然,是關湘幫的忙。
手術開始前,我委託她幫忙分割跟沈泊希的一切,包括這座小島。
“不要了就放棄,你也一樣。”
“為什麼…”,沈泊希霎時紅了眼眶,“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不然你不會拋下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說到這兒,他突然怔愣。
扭頭看了眼面色沉靜的鄭祁。
眼皮抽動幾下,猛地揮起拳頭砸向對方的面門。
“我認得你的聲音!”
“你就是電話裡頭那個急哄哄的奸夫!”
6
關湘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拉開兩人。
等我查看鄭祁傷勢時,他眼角已經破了口,鮮血順著臉頰流下。
“沈泊希,你發什麼瘋!”
關湘漲紅了臉,“這兒不是你沈氏集團,鄭醫生是我們醫院的客席教授,隻是來給姜沉做…”
“啊湘!”
我倉促打斷她,“麻煩你帶鄭醫生去處理傷口,這兒的事情我來解決。”
沒必要在此刻告訴沈泊希換血的事,不想徒增煩惱。
關湘撇撇嘴。
鄭祁跟在後頭,不時回頭擔憂地看我。
“回來,把事情說清楚!”
沈泊希叫囂著,卻被我一把拽住。
他氣得滿臉通紅,憋了一肚子氣根本無處發泄。
“剛剛動手的時候,你為什麼護著他而不是護著我?”
我淡淡抬眼,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沒有答話。
“姜沉,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電話不接,信息也不回,卻把我送你的東西打包寄了回來…”
“就是因為他嗎?”沈泊希嘴唇發白,捏著我肩頭的手微顫,“這幾天你都跟他待在一起?”
“是。”我避重就輕,“至少他全心全意為我,不像你一顆心掰成兩半。”
男人一瞬怔愣。
雙眼驟然瞪大,目光裡寫滿驚疑。
“你別…別誤會…我跟葉桉之間真的沒事…”
“她跟我相識多年,懷著孩子來求我收留,我不過是出錢給她安排了病房…”
“你流產後情緒不穩又多疑,我不應該讓你看見孕婦的…上次病房那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相信你的…”
“沉沉,我知道你在跟我賭氣…”,沈泊希突然正色拉緊我的手,“可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的血液報告從國外寄回來了,查出受藥物作用而血液衰竭,必須馬上接受治療…”
“整隻專家團隊都在等你,有什麼事等你好了再說,行嗎?”
看著眼前男人誠摯的雙眼。
恍然一陣微風,把我吹回到最難熬的那個冬天。
沈泊希被小媽和弟弟趕出家門,全行業封S後無處可去。
我下班回到出租屋,發現他不見蹤影。
電話打不通,常去的地方也找過了,我隻能循著回家的路漫無目的地搜尋。
直到天蒙蒙亮,才在墓園的樹下找到他。
經歷一場冬雨,沈泊希的眉鬢都結滿了冰霜。
看見我時,他轉身倉皇逃離,卻被我衝上去SS抱緊。
寒氣透過毛孔鑽進身體,冷得我直打顫。
那時的我,便如同今日的他。
“回家吧,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解決好嗎?”
“不好。”
我輕輕掙開了他的手。
沈泊希像被雷電擊中,愣在當場。
門外傳來一聲巨響,鄭祁不顧關湘的阻攔,硬是闖進來擋在我們中間。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他一隻眼貼著紗布,“姜沉是我的患者,有什麼事你直接跟我說,或者咱們去警察局說。”
我看了眼鄭祁,有些不解。
他與我不過萍水相逢,充其量也隻是醫患關系,何必為我冒風險?
“你有什麼資格插手我們夫妻間的事?”
“就憑我是這所醫院的客席教授,想撒潑回你沈氏集團去!”
一瞬間,病房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關湘見情況不對,立馬打電話報警。
我出聲制止,“夠了沈泊希,話已經說得很明白,我們之間到此為止。”
“你給我的一切我都還給你,從此以後兩步向前。”
“五年…姜沉…”,男人不可置信地扭頭看我,“我給你的這顆心怎麼還?”
“難道這五年的回憶對你來說,都比不過他嗎?”
“到現在你還覺得是我變心了嗎?”我深吸一口氣,“那你應該看看這段視頻。”
我打開手機相冊,遞過去。
沈泊希疑惑接過,調高音量,葉桉的聲音在空蕩的病房裡無限放大。
半晌,他的臉色由紅轉白,再抬眼時目光渙散。
“不…不可能…”
“葉桉懷的明明是我的孩子…她怎麼會變成這樣,說好的這輩子隻有我一個人呢?”
“沉沉…”,沈泊希捏緊我肩頭,近乎祈求,“告訴我,這個視頻是假的,是你合成出來刺激我的…”
我搖搖頭。
肩頭的手驟然垂落,他自嘲笑笑,雙肩無力聳動著,猛然一拳砸向牆壁。
一聲沉重悶響,鮮血迸濺。
鄭祁眼疾手快,迅速把我護在身後。
沈泊希扭過頭看向我們,勾起的苦笑僵在嘴角,扯了扯臉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嘴角開始不停抽搐,右手緊緊攥著胸口,渾身止不住顫抖。
“沈泊希,沈泊希!”
我迎上去接住踉跄倒地的他,鄭祁迅速展開急救。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他張張嘴,“原來視頻是真的…我真的有病…葉桉說的以身試藥到底是…”
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病勢迅猛,他喉頭一滯便徹底昏S過去。
7
再睜眼時,沈泊希已經躺在加護病房。
我剛穿戴好探視服準備進去,鄭祁便先一步推門,與我前後腳踏入。
沈泊希睨了鄭祁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你來幹什麼?我不想看見你。”
“我是海城最權威的血液專家,你還能找誰?”
我看著鄭祁,有些尷尬。
沈泊希昏迷期間,關湘偷偷跟我說了一些事。
關於鄭祁。
原來,他就是我讀高中時期匿名資助的貧困生。
鄭祁這名字是後來改的,隨了母親姓。
一直到大學畢業我們才漸漸失去聯系,沒曾想我進藥物研究室工作後的第一年,就又跟他有了交集。
那時他在讀研,醫學院遞了項研究合作過來,是我對接的。
沒認出鄭祁的聲音,更沒認出口罩下男大十八變的面孔。
我們日夜相對了近三個月,直到項目結束才分道揚鑣。
關湘說,那時候的鄭祁已經認出了我,準備跟我告白。
偏巧我在回國的航班救下沈泊希,自此展開了長達五年的戀情。
鄭祁落寞離場,全身心投入工作,短短幾年一躍成為血液科權威。
我自以為與沈泊希修成正果,卻被背叛胎兒流產,落得全身血液衰竭的下場。
鄭祁本沒有計劃在海城多逗留,直到關湘提及我的名字,他拋下所有守在我身邊。
至此撥雲見日,一切疑惑能說得通了。
“鄭醫生。”我突然開口打破尷尬,“要不您先讓讓,避免再刺激到他?”
鄭祁頓了頓,不情不願推到門邊,卻沒有拉開門出去。
“沉沉…”
沈泊希見我靠近,立馬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